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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   雁邻很久没做梦了。

      久远地记忆拉扯开巨大的帷幕,拽着她步入那深不见底可怖的深渊。

      寒冬,凛冽。

      她感觉自己被冷到了。

      -

      “小姐,醒醒。”

      耳边响起轻柔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推搡。

      雁邻从那抹冷意醒来,入眼的是床顶的帷幔,少女粉让她心底明亮。

      身侧,是照顾她起居的余洁。

      她额头沁着凉,思绪还有些混沌,睁着迷茫的眼好一会儿都没动作。

      “小姐,您又做噩梦了。”余洁挂起帷帐,“我喊了您好几声都没应。”

      算是噩梦吧。

      余洁扶她坐起来,她那揉皱了的睡衣并不安分,松松垮垮的,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不过,过于白了,血色好像都被那白遮住,像瓷娃娃,乖乖坐在那儿,眉眼纯邪,笑起来时娇颜才有了生机。

      雁邻无意识应了声。

      她转眼看向窗外,密闭的帘子已经被余洁挂起,只留了层薄纱,初晨的光丝丝缕缕透进,钻进了不知名的花香。雁邻轻轻嗅了嗅,微微张开那略显苍白的唇,沉寂了一晚的喉咙微微不时,轻哑:“几点了?”

      “七点了。”

      余洁说,“您要起来用早饭了。”

      “好。”

      雁邻其实并不饿。

      但她不能拒绝,她要听话。

      雁邻的卧室在二楼,从楼上下来,餐桌上摆着各色的早餐,别墅内的管家穿着黑色燕尾服,恭敬地站在楼梯口迎接她,“小姐,早上好。”

      “早上好,纪伯伯。”

      雁邻弯着眼睛笑,熟稔的坐到餐椅上,余洁连忙过来给她布好早餐。

      “不要牛奶。”

      她抬手想盖住杯口。

      余洁倒牛奶的手顿住,看向纪管家,后者开口:“这是先生交代的。”

      “您若是现在不喝,我给您挪到晚上。”

      “……”

      雁邻在他说出“先生”二字时,手就慢慢往回缩了,她看着那白生生的牛奶,感觉都闻到了那股甜腥。忍了会,她望向恭敬却不容置疑的纪管家,秀眉微皱起,看着较弱可怜,“纪伯伯,就这一回好不好?”

      余洁最听不得她这语气。

      她停止了倒牛奶。

      纪管家垂了眸,提醒道:“小姐,您还是乖乖喝吧,先生在看着呢。”

      话落,好似周围都静了。

      雁邻抿了抿恢复了些血色的唇,端起余洁倒得牛奶,放到唇边,顿时,那股难言的甜味冲了过来。她细小的喉结滚了滚,小口小口抿着。

      乖地让人心疼。

      余洁在纪管家的示意下,又给雁邻续上了牛奶,惹来对方不满轻哼。

      她也没办法啊。

      雁邻忍着不时喝完了牛奶,吃了几口意面,任余洁怎么劝说都不肯吃了,她揉着肚子起身,想去看院里的花。院里的花都是她喜欢的,入眼的是满院招摇的蔷薇花,迎着风和暖阳开的恣意浪漫。

      “小姐,早上好。”

      负责照顾花的花农已经给花浇过水,修过枝,簇簇花团间香气扑鼻。

      雁邻应了花农的问好,去看自己的蔷薇花,她越过花农,只身前往那簇花团,娇小的身子顷刻间被淹没。忽而,又探出脸,眼睛弯起时像极了天上的月牙,甜甜的,可在那抹明艳里又无比不和谐。

      “小洁,好香啊。”

      她抬臂招呼余洁,余洁笑着走过去,低头闻了闻,回了句好香,想起刚才纪管家叮嘱的话,余洁将人拽离了些,怕里面未被花农发现的小虫咬她,“小姐,您离远些,上次您被蚊虫咬了可好几天虫包还在。”

      雁邻扯了扯微卷的长发,不以为意道:“不会的,我没听到嗡嗡声。”

      “还是小心点好。”

      余洁不敢怠慢,拍拍她白色的纱裙。

      雁邻细长的指尖拨弄着花骨朵,兴趣失了大半,看着团团相拥的蔷薇微微叹气。她抬眸看了眼斜前方廊上的木梁,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好似能感到对面那咄咄的视线,不偏不倚的记录她的一举一动。

      “小姐,纪管家说,先生要回来了。”余洁突然道。

      雁邻拨花的手停了停,只余花在摇曳,她清透的双眸忽然亮了起来,“真的吗?”

      “嗯。”

      余洁说,“说是今晚。”

      雁邻复看了眼廊上木梁,嘴角收不住的笑意,“那我晚上等他回来。”

      -

      赏花,自由了段时间。

      纪管家过来说她的新钢琴老师来了,雁邻嘴角又垮下去,之前的钢琴老师王老师教了她四年,近期因身子不好需要静养不来任教。不过,王老师给她推荐了自己的学生,说她的钢琴拿过很多国际奖。

      客厅里。

      谈怜笔直的坐在沙发上,谢过黎家佣人上的茶,静候她的学生,十分钟左右门外传来了声音。她看向门口,先被突然折射进的光晃了眼,接着在哪明亮光圈里,看到了身形匀称,容色艳艳的人。

      她一袭白裙,裙摆勾着金线。

      乌黑的发发梢微卷,随意散开,裹着她的瘦肩,娇弱的能轻易折断。

      谈怜愣了愣,转而看向她的脸。

      巴掌大脸上,眼睛格外漂亮,瞳色是纯正的漆黑,像挂水的黑葡萄。

      唇色透着苍白。

      不,应该说她整体都很白,裙底裸露的半截小腿,白皙度清润如玉。

      她像被娇养的花儿。

      谈怜拘谨地站了起来,“你好。”

      雁邻也在打量她,和王老师的满面皱纹不同,她的学生很年轻,也穿着白裙,看着很优雅。她朝人笑了笑,“你好,王老师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谈怜开口,“老师最近在医院检查,过几日应该能出院了。”

      “那就好。”

      雁邻笑意不减。

      谈怜在她温和的态度下,拘谨度少了些,“黎小姐,可以开始了吗?”

      “黎小姐?”

      雁邻眨了眨眼,没听明白。

      纪管家非常有时间观念,让余洁领着谈怜去了琴房,雁邻还沉浸在那声“黎小姐”里。黎这个姓,熟悉又陌生,熟悉地是这间别墅的主人,就姓黎,陌生的是,她几乎从来不会提起这个姓,而她也不姓黎。

      “小姐。”

      管家喊住她。

      雁邻回眸,“嗯?纪伯伯。”

      纪管家单手悬在身前,语气与其说商量,倒不如是通知:“先生今晚回来,您养得那只猫我已让人送到宠物医院了,等先生走了再接回。”

      “……好。”

      纪管家点头,开始着手别墅卫生。

      雁邻嘟了嘟唇,她说怎么到现在也没见到可乐,原来已经被送走了。

      谈怜被牵引着进了琴房。

      她来时从老师口中得知,这栋别墅主人的身份,西城黎家是个大家族,家底殷实,如今的掌权人黎雁书不仅手腕狠厉,容貌更堪称一绝。

      听来的总是浅了点。

      直到她进了琴房,先不说房内挂着的各种名画,光是正中间那架三角钢琴估价都得千万起步。比她比赛时用的钢琴好了千倍不止,这样的钢琴流出的乐声该是多么的动听,她不敢想象,也不敢去随意碰触。

      雁邻不知她在想什么,单指点了点琴键,清越的音色飘入耳中,似涤净了杂音。谈怜眼底流露出喜悦,难怪老师说,来这儿教一点不亏。

      “老师,您贵姓?”雁邻问。

      “谈怜。”

      谈怜稳住心神,介绍道:“谈话的谈,怜爱的怜。”

      雁邻低声重复了句,笑意盈盈:“我是雁邻,大雁的雁,邻居的邻。”

      谈怜点头。

      雁邻并不想弹琴,她想和新老师多说说话,最好说说外面的事情,她从哪儿来,远不远。但谈怜一双眼黏在钢琴上,她也没说什么,开始今天的课程,她学钢琴四年,该会的基础已经会了,谈怜也没得教。

      甚至,她弹的比谈怜好。

      谈怜听完她的钢琴曲后,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好像在慢慢瓦解,她不解道:“黎小姐,你弹的很好,完全不需要老师,为什么还要我来?”

      “王老师教得好。”

      雁邻笑着的时候,左侧有浅浅的酒窝,“而且,我想多见见其他人。”

      “……”

      谈怜没听明白。

      雁邻学习钢琴的时间有限,她还有其他文化课,送走谈怜后,迎来了数学老师。漫长的一天结束,雁邻神情恹恹的,晚饭没吃多少,汤勺搅拌碗里的法式浓汤,时不时看向门外,“雁书哥哥不是说回来吗?”

      纪管家看了眼时间。

      雁邻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人,她松了瓷勺,“是不是飞机又晚点了。”

      “先生没说。”

      余洁递了纸给她,宽慰道:“小姐别急,先生说回来,肯定会回来。”

      “嗯。”

      雁邻捏紧了纸团。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雁邻换上睡衣,毫无睡意,她看着挂钟上指针慢慢跑着,数着时间算他会不会在今天回来。窝在床上有点难受,她起身,没顾得上穿鞋,踩着木质地板走出了卧室,走廊里静悄悄的。

      暗色的灯光找着走廊。

      余洁他们都去歇息了,客厅里的灯还明亮着,是纪管家特意留着的。

      雁邻下楼,出了大门。

      初夏的夜晚风裹着暖意,她抱了抱冰凉的胳膊,望着前方笔直的路,被高大的铁门阻碍了前进的视线。夜色里一切都静下来,静心聆听也听不到汽车的归声,雁邻靠着柱子坐下,雪白的脚丫交错踩在地上。

      她等啊等,铁门也没开。

      渐渐地,她撑不住地睡了过去,恍惚间进入了那场瓢泼大雨里,她漫无目的的四处奔跑,像无家可归的野猫。最终沦落到躲在垃圾桶后面寻求保护,细密的雨遮住了她的视线,伴着浓浓的腐败酸臭味道。

      她好脏。

      没有人要她。

      这时,一束光划破黑沉沉的夜,直直地打进这肮脏无人问津的小巷。

      她颤着唇看向那束光的尽头,密密的雨幕里,有人执伞走来,他身形颀长,与夜色同色的西装,冷白的纤长五指握着黑色伞柄。近了近了,雁邻感觉自己失去了呼吸,茫然看着来人,抬高了伞,露出了脸。

      极致冷漠的一张脸。

      他的眼神尽是疏冷,活似那高高在上、俯视众人却视若无睹的神明。

      雁邻无法形容当时的感激。

      她记得,当时的他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不掺任何情绪,近乎陈述。

      说了什么。

      雁邻在梦里皱了皱眉头,感觉到额头冰冰的,像极了——她睁开眼。

      “雁邻。”

      她的神明回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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