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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

  •   上京下雪了,鹅毛般的雪花自空中飘落,仅一日便将世界染成了纯白。

      天气越来越凉,余浣不大爱出门了,除了要去陪顾衍,她几乎都窝在自己的小屋里。顾衍没在意,只当她是真的怕冷,殊不知她有些畏雪。

      说不出那种感觉,当看见大地一片银装素裹时,她就不由得内心慌乱,眼前一阵阵发晕,不是很严重,但总归是让她觉得难受的。

      这日如往常一样顾衍从朝堂上回来,余浣站在门口,看着男子一身朝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攥着伞柄,雪花飘飘洒洒,他踏雪而来,虽打了伞却还是无法避免被雪花沾染。

      雪花轻飘上他柔软微红的双唇,像是温柔的亲吻,点点晕开,微微湿润。

      见到门口披着毛绒斗篷的姑娘,她雪白小巧的脸颊几乎都缩进了绒毛中,看着玉雪可爱。顾衍缓缓一笑,走近将伞递给侍女,而后轻拢起她软软的小手裹进手心里,熟练的似是做过千百遍。

      他问道:“不是怕冷吗?怎么出来了。”边说边牵着她向屋内走去。

      余浣娇憨一笑:“看见你就不冷了。”

      顾衍轻笑着点点她的脑袋。

      他在里屋换着衣服,余浣坐在圆桌前,双手捧着杯热茶小口啜着。

      顾衍脱了朝服,放在屏风上,随口道:“冬日大雪,许多地方闹了雪灾,近日家家购买碳火,导致碳火奇缺。更甚,囤粮者也不少,上京富庶倒不成问题,苦的是其他闹灾的州县,因为雪情严重,碳火与粮食短缺,死了不少人。”

      余浣一惊:“这么严重的吗?”

      “嗯。”顾衍穿着衣服:“因此许多地方百姓起了动乱,多了不少流民,皇帝宽厚心系百姓,决定派朝廷官员去赈灾,安抚百姓。”

      他一顿,终于将衣服穿好,披上大氅,若话家常的语气继续道:“皇帝打算派我去泉州赈灾,后日出发。”

      砰的一声,茶杯从手中脱落,余浣惊慌抬头,脑中突然想起前世阿落与她闲聊时说的话。

      “顾公子那么好的一个人,可惜了,怎么就死了呢。”

      那时她和他不熟,但也随口问道:“怎么死的?”

      阿落遗憾道:“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人说是死在泉州,雪下得太大,可能把尸首给埋了,所以也没能找到尸体。”

      想到这儿,余浣突然泪如滚珠,止也止不住。明明屋内烧了碳火,暖气一阵阵袭来,她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埋进了雪里,一层一层,冷而窒息。

      顾衍听见声响,连忙从屋内出来,就见余浣满脸泪水的模样,他一惊,以为她是被热茶烫伤了,立刻快步走来执起她的手细细察看,见她无事,松口气的同时不禁疑惑,调笑道:“阿浣怎么了?难道是舍不得我?”

      余浣自然无法明说心中忧虑,子不语怪力乱神。且不说他是否会相信,就算信了,皇上旨意也违抗不得,而且她只知道他会死,但到底是怎么死的,她一概不知,说也说不清楚,不说内心忧虑酸楚快要溢出来似的,余浣的眼泪便越来越多。

      她只能哽咽的抱着他脖子:“嗯,我舍不得你,所以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去。”

      “说什么傻话,赈灾要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回来,阿浣不必难过。”他拍拍她的脑袋,安抚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她并无失望,而是换个问题问道:“那你带我去吧。你不是说我是你的贴身侍女,要走哪跟到哪儿的吗?”

      她蹭蹭他的脖子,声音带着些沙哑的鼻音:“而且我会点儿武,遇到危险了还能保护公子。”

      顾衍无奈的抱着她,拒绝道:“赈灾路途艰辛,且你身娇又怕冷,到时生病了我太忙也没法好好照顾你。”

      他摸摸她的头发:“乖,在家好好呆着,我很快就回来。”顾衍动作温柔,但语气不容置疑,显然是打定了注意不会带她去。

      余浣将脸埋在他颈上,咬着唇没再吭声。

      ……

      临行那日,余浣收拾好包袱,找青楼的姐姐为她乔装一下,画株将她白皙的皮肤遮掩住,眉毛画粗,裹住胸口,换了件粗布麻衣,看着也就是个稍微俊俏了些的小郎,没有之前那么引人注目。

      余浣担心顾衍的安危,事关他生死,她自不可能乖乖听话待在京城。但他意已决,她只得另寻他法,故决定悄悄混入随行人中,先看着他,然后静观其变。

      只是她到底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随行途中的艰辛。

      余浣自幼未吃过什么苦,从来没在这么冷的天走如此远的路,风雪漫天,寒风刺骨,刀刀割人。好不容易到了客栈可以稍作休息,却食难下咽,寝不可安。

      客栈房间不够,因随行无女子,所以都十几个大老爷们挤在一间屋子,地上榻上都睡满了人,肩挨着肩,脚碰着脚,还有男人身上的体味,睡觉时的呼噜声,要余浣真的是男子,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偏偏她是个姑娘,自然无法与其他男人同眠,而且要是让顾衍知道,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所以入夜人都睡了,余浣却没法睡,她只能去问掌柜要了床被子,然后坐在顾衍门口守着。

      她不知道顾衍为何而死,越不知内心便越发惶恐不安,所以只能时时注意他,守着他,尽量寸步不离。

      余浣不是第一次为顾衍守夜了,但以往他都会在公子醒来前离开,但不知为何这夜她睡的很沉。

      她睁眼时便对上顾衍幽黑复杂的眼眸,余浣一激灵,立马被吓醒了,结巴道:“公公公……公子。”

      顾衍自来笑脸迎人,对她更是温柔宠爱,这是余浣第一次看见他的怒容。

      眼眸漆黑似谭,面无表情如冰,连声音都如化了的雪水。

      “跟我进来!”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房内余浣搂住自己的小被子,低着头瑟瑟发抖,被他冰冷阴沉的表情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别生气,公子你先…听我…说。”

      随着他的走近,余浣声音越来越小,底气越来越不足,到最后都消了音。

      顾衍将余浣逼退到墙角,隔着床被子他贴上她,双手撑着墙,低头眼神晦暗不明的打量着她。

      发黄的皮肤,粗黑的眉毛,破旧的衣服,以及冻伤的手,只有那秀气的五官还能看出几分她原本的风采。

      将她当珍宝养着,不让她跟来就是怕她吃苦,她倒好悄无声息的跟过来还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模样,顾衍气极反笑,恨恨地捏了把她的脸:“你真是…”看见她颤动的睫毛,他无奈道:“算了,先去洗个澡。”

      余浣捂着脸,逃一般的从他胳膊下钻出来。

      顾衍让人打来热水并送来件女子的衣服,在余浣沐浴时,他渐渐冷静下来,但愈冷静便愈气闷。

      不用想都能猜到她这一路上该吃了多少苦,当余浣洗完见到她一双本该雪白可爱的玉足被冻伤时,那气闷便又上了个层次。

      顾衍握住她的小脚,余浣下意识的一缩,却被他紧紧攥住:“别动。”说完,他低下头,虽生气但依然动作轻柔的为她上药。

      室内安静极了,余浣以为他肯为她上药,应算是放过她了,结果还未舒口气就听到他凉凉的声音传来。

      “你扮做男子,这一路上少不了与人接触,你……”

      “没有!”知道他要问什么,余浣急忙打断道:“我有和别人保持距离,连晚上睡觉我都会出来守在公子门外。”

      顾衍上药的动作顿住,他抬眸:“守在我门外?”

      余浣挠挠头,有些羞窘:“我不知道该去哪儿,所以……”她欲言又止。

      “那为何不早告诉我你的身份?”

      “我怕你赶我走。”

      顾衍叹口气,比起气恼他到底是更心疼她,舍不得罚她任性妄为、苦了自己,他只能屈服的起身抱住她:“你来都来了,还能赶你去哪儿?”

      他无奈:“以后不要再如此任性了。现在事已至此,接下来你就随我去泉州吧。”

      意外他的让步,余浣终是甜甜一笑:“嗯,谢谢公子。”

      余浣随着顾衍一同去了泉州,到达泉州后,的确如他所言,雪灾严重,死伤无数。

      一到泉州顾衍就开始忙碌起来,安抚百姓,分发物资,忙得脚不沾地,水都来不及喝一口。

      因余浣手脚被冻伤,顾衍坚决让她在屋里养着,不同意她随他再去奔波劳累。余浣无法,只能有时悄悄去看上一眼,见他无事,才又回到屋中等他回来。

      转眼一月过去,雪已经停了,泉州的灾情也有了好转,百姓也几乎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这期间,顾衍除了因受凉微有咳嗽外,一直平安无事。再过几日,一行人便要回去了,回了京公子也算是真正安全了。

      想到这儿,余浣本应稍稍松口气,但不知为何,她的心里莫名不安。

      总觉得该发生的躲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如今越风平浪静,她便越发心绪不宁,便时时刻刻的守着顾衍。

      终于,泉州之行结束,顾衍一行人准备收拾好行装打算回京,余浣轻拍胸口,暗想:阿落之前有说大雪埋骨,可如今雪停了,他们也要回去了,那厄运…应该不会再发生了吧。

      熟料临行之日,众人整装出发,天空中又飘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转眼间大地又落了个白茫茫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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