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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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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赵简第一次来至米禽牧北的书房,上一次来还是过来偷周悬的密信,她还清清楚楚记得那日的行动格外顺利,没人阻拦也没人过问,不过片刻便在那锦盒之中找到了密信送了出去。
后来的结果是元伯鳍突然急召被调回开封,周悬周将军亦是,七斋听闻消息后一时懵头,却闷闷得没了动静,一直到了现在。
赵简轻车熟路得入了那书房在桌上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那装着米禽牧北印鉴的锦盒,印好了红泥在纸上轻轻一盖。
赵简满意得将纸叠好收进了袖口,却不想屋门被此时推开,那句再也熟悉不过的“娘子”落入耳畔,砸在心上。
赵简十分淡定地看着他,“你回来了。”
米禽牧北亦是平静,轻轻道了声“嗯”,开口问道:“娘子在书房里做什么?”
“闲着无聊,找书看。”
赵简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走过,却忽然被他拦住胳膊,问道:“那娘子能不能把刚才藏好的东西让我看一眼?”
“还是别看了,看了也是生气。”
“我不看又怎么知道……”米禽牧北几乎强势得揽住赵简,又从她身上掏出那刚被好藏好的纸上,一张写得端正恰好的和离书被他捧在手上,上头的墨迹尚未干透,甚至在最后还盖上了他的印鉴。
米禽牧北抬眼看她,不禁问道:“你什么时候犯的七出之条,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最近啊,我之前总是去找元仲辛,你不是知道吗?”
米禽牧北感觉自己的的脑袋嗡嗡的,“数月未见,你就这样气我吗?”
说着,那盖着自己印鉴的和离书被他撕得粉碎,当着赵简的面儿,扔在地上。
赵简满是不屑,冷道:“你搞清楚,现在是宁令哥有意让我离去。”
“他又不是我的娘子,又与他何干?”
赵简见米禽牧北丝毫没有诚意谈及宋夏之事,便将事情挑明了道:“祁川寨一事是你主谋吧?此次向大宋提议合作的人是你吧?桩桩件件皆是你吧?我可有冤了你?”
赵简抬眸已然不见昔日半分温色,恍如一池冻在腊月寒冬的池水,没了温度,“......是你一直都在骗我。”
“阿简,你当初答应过我的,只要我不做危害大宋的事情,我们之间便相安无事。”
他见赵简如此,忽然的,也慌了神,极力的掩饰住那些不能提及之事,恰好看见侍婢端了药碗过来,奉上道:“夫人,安胎药好了。”
米禽牧北挥退那侍婢,又扶着赵简坐下,尽可能地避开那些不可化解的事,如往日般那样,吹凉了药给她,温和道:“你先喝药,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好不好?”
赵简垂眸看着那药浓苦黑亮的汤药沉默不语,一阵阵的药气缕缕传来呕得她直犯恶心,“知道这碗药是什么吗?”
米禽牧北手中的动作霎时一愣,赵简又道:“这碗药,是我刚刚买回来的落胎药,宁令哥派人在后头盯着我,看着我进了医馆拿了药才肯放心离去。现在根本不是你逃脱避及便能解决的……”
赵简本就没打算喝下那药,只是宁令哥不是旁的,只有让米禽牧北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才能让他知道事态的严重。
她设下局逼着他面对残忍的现实,也原以为米禽牧北会像自己那样的冷静自持,却不想忽然间那手中的药碗被他掷了出去,刹那间汤药四溅,碗瓷破碎,像是割破了心那般令人窒息作疼。
赵简忍着眼中的水汽抬眸看他,米禽牧北面色渐变阴沉,胸腔也是那样的起伏,平静得又坐至桌前,赵简重新取了新纸将和离书写下,沉稳而冷静道:“你我夫妻一场,可以同富贵但不能共患难,对于这一点,我很抱歉。”
“不过你也放心,我既然想要保这个孩子平安,那就说明若是来日有缘再见,他仍会唤你为父亲。”
赵简将那份和离书递予米禽牧北,“米禽牧北,我们好聚好散吧。”
米禽牧北接过那封和离书,上头不过寥寥数语,她要拿着这封和离书回去么?可即便回去了,又要挨多少冷眼闲话?她这般的不在意……“阿简,你信我,我可以保护你和孩子。”
赵简一时紧了眉头,“你为什么还是不明白……”
“阿简,你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米禽牧北不再给赵简丝毫机会,只唬着她回房,赵简知晓如今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遂不想再浪费口舌。
赵简听见回屋后那房门外头落锁的声音,气得她亦是砸了那桌上青瓷瓶子,满地狼藉。
赵简曾经有想过米禽牧北是个怎样的人物,元伯鳍也曾亲口来警告过自己警醒。可是世事难料,当真相浮出水面,才看见了那一层层血淋淋的事实。同时的,米禽牧北那张脸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让人看不清模样。
除此之外,这个孩子更加是个意外。
米禽牧北依然会每日都露面,夜里他会像往常那样辛苦守夜,偶尔揉腿、偶尔倒水。白日里亦会关切她的饮食起居,事无巨细。
赵简托腮看着他把那些稳婆、大夫、厨子一个一个往府中领,再摸摸自己又大了不少的肚子,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来,将军府甚是平静,宁令哥也没有再来找事,七斋也没有消息,好像又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只是,每每见得米禽牧北,赵简仍会向他提及和离一事,男人装作充耳不闻的模样,刻意与她岔开话题,却任是由着赵简撒气发火也不会有丝毫的恼意。
赵简近来得了个坏习惯,十分喜欢跑去书房周围听壁角,总是希望可以听到点什么风声。
十一月份,已经入了冬,西夏这地方更是早早得有了寒意。
米禽牧北的书房门前挂了毛毡的帐子,任凭冷风如何向里吹也是丝毫不漏。
赵简立在窗根儿下头,里头的话就这样像风一样透了出来,“将军……大宋那头传来消息,陆观年被处决了。”
宁令哥曾经是说过的,那个人,或许赵简也认识。
指甲狠厉得划过窗柩上的红漆落下条条划痕,所有的声音再也听不见眼前也看不见了,身子支持不住的跌落下去,腹部隐隐的传来阵阵的剧痛。
“夫人!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阿简!……”
赵简想要睁眼,眼皮子却是昏昏沉沉的,使不上力气。她能感受到自己被人拦腰抱起又发疯似的跑在路上,入了屋子,满室药香。
耳边尽是嘈杂的声音,进进出出掀帘的动静亦让赵简觉得真实,她知道自己将要临盆,那一阵接着一阵的腹痛挨得她痛不欲生。
睁眼,她看见隔了纱帘后头站着的是米禽牧北如泥胎木偶般岿然不动的身影,阖目,却又恍惚回到了七斋,那个时候掌院总是格外严格些。
夜间的时候痛意跟着连上,帘外的身影亦不曾动过,伴随着几下似刀剜的痛意,赵简恍如已失去了知觉……
“生了,生了!夫人诞下位小千金。”赵简不知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又听那稳婆急切道:“将军,错了!错了!您把胳膊抬起来抱着腰!将军……您别僵着啊……”
半晌,那米禽牧北怀抱着婴儿,姿势别别扭扭得进来,眼眶微红,却笑得眉眼皆是弯成了弦月,“阿简,我们有孩子了……是个女儿,很可爱,也很像你……”
赵简尚算清醒,她还记得她在心中曾经求过,希望得到一个女儿,上天对她还是怜爱的。
抬起无力的手想要去抱抱这个孩子,却忽然的,又轻轻放下,“这个孩子我生下了,我可以走了吗?”
米禽牧北的笑容凝在脸上,几乎是不可置信而问:“你就这么想回去吗?”
“……我要回去!你我成婚根本就是错的!”
或许她和米禽牧北还因着这个孩子有着那一丝一毫的牵绊,可是这最后的一丝牵绊也皆因那血一般的现实斩断了。
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赵简再次混着湿汗和眼泪昏厥过去,似有人惊道:“这、这……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啊!”
十一月,正是极寒的时候,那日米禽将军府接连得来两个喜讯,夫人诞下一对儿龙凤胎,少年将军在那个晚上儿女俱全。
犒赏了将军府上上下下,赵简已经再没气力说话,只好卧床而眠,两个孩子被乳母抱去喂奶,余下的便是那一桌的喜宴和一壶清酒。
米禽牧北曾经想过,若是赵简生下孩子,便是一家三口,上天对他太过疼惜,不仅给了他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
只是那前厅中依然冷冷清清,男人也并不欢喜。
“……我要回去!你我成婚根本就是错的!”
米禽牧北将那脑海中女子苍白憔悴的面容挥去,兀自得闷下一口清酒,忽听外头禀道:“将军,外头有个叫元仲辛的想要求见。”
米禽牧北一时心中生火,隔了半晌,终是点点头。
见得元仲辛胳膊上挂了白布,米禽牧北一时皱眉,嫌恶般问道:“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