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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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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素回到家中,手中拿着的是有关纺织的一些资料,毕竟之前她对这一切一窍不通,可眼下不同了,身为程氏纺织的董事长说出去对纺织一窍不通可是闹了笑话了,况且如果无论什么事都需要人做了判断之后交给她,难免其间有一些猫腻。
“大小姐,用晚饭了。”
“知道了。”若素合上书,拿着,往左边的饭厅走去,到了,看了一眼餐桌,两边空无一人,问道:“安之和成谨还没有回来吗?等他们回来了再一起开饭。”说着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静心看书。
“二小姐还在楼上,已经让春雨去叫了,姑爷,”程伯看了一眼若素,有些欲言又止,显然这些话是并不中听。
若素也不要介意,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径自翻着手中的书卷:“有什么话说就是了,一家人,还有什么需要介意呢?”
“姑爷已经好多天早出晚归了,整日个不见踪影,新婚之初就如此,说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
若素抬头,脸上闪现出了惊讶的神色:“多久了。”
“从婚礼第二天开始,姑爷就已经不见人了。”程伯的眼中是显而易见的不赞同,也是程家几代都是津津业业的人,也本分,即便是程振霆在世,程家最兴盛的时候,他也勤勤恳恳,每天都是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之后就回家,连打牌抽烟的习惯都没有,这眼下进来的这新姑爷未免太放肆了。
若素合上手中的书:“先去喊安之下来吃饭,这事我有分寸,你们呢也不要多过问了。”
“姐姐,姐夫呢?”吃饭的时候,安之咬着筷子问道。
若素放下筷子,拿过一旁的热毛巾,拭了拭嘴角,这才笑道:“成谨也要自己的事做,难不成你想他天天在家,粘着你,陪你玩。”
“姐姐。”安之一脸不依的神色,嘟着嘴,若素笑开,摸了摸她的头:“吃晚饭就赶紧去睡,明天还要上课。”
吃过晚饭,安之就上去梳洗准备睡觉,若素则是在书房看了些资料,也不只是什么时候了,若素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梅花石英表,已经是十点了,真是很晚了,她起身正准备回去休息,就听见楼下传来很大的动静。
若素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眉宇之间浮出的是淡淡的不悦,程家人都是喜静,况且眼下安之已经入睡,是谁敢这么放肆?她站起了,出了房门,才发现是楼下传来的声音。
是严成谨,喝醉了酒,大吵大闹的。
“你们下去吧,我来。”若素叹了一口气道,下楼梯扶住他的胳膊,两边的佣人听见这声音,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严成谨很重,还不停的挥舞着手,满身的酒气,一看就是喝醉了,若素扶着他走了几步就有些吃力,最后还是唤了两个丫鬟扶了上去。
“去冲壶浓茶上来,快些。”若素又去洗漱间绞了块凉帕子,严成谨已经是喝的不行了,身上奶白色的西服上也有呕吐的秽物,又酸又涩的味道让若素闻的有些不舒服,不过她还是解开他的西装外套。
严成谨里面是白色的衬衫,奶白色的西装背心,依旧是一派标准的留学生时尚模样,若素小心的擦着他脸上还有衣服上沾上的秽物。
“来……喝……再来一杯,来。”
若素看他好不容易睁开眼,却又只想着喝酒,无可奈何的轻声开口:“既然不会喝酒下次就不必再喝了。”
“啪!”
“啊。”这一声叫是若素,她的眼神有一刻露出了错愕之后展现出怨怼,捂着发热发红的脸颊:“你……”
“你,你一个贱妇,懂……懂个什么,大老爷们的事……要你管什么管,也不想想……就……就你,如果程家不是……靠我们,你也不过是……不过是百丽门的舞女。”
若素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那么沉重的呼吸,咬着牙,庆幸低垂的脸上,垂落的发丝遮住了自己发红的脸颊。
若素很想重重的把门砸上,握紧的手松开再握紧,又再松开,下唇都咬得即将出血,这才用着自己全身的意志让自己的手搭上手柄,轻声关上门。
若素低着头下了楼梯,抬头看见客厅只有程伯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嘴角漾开有些苦涩,有些嘲讽的笑容,方才这么大的动静,想必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程伯。”
程伯看了若素一眼,低下头:“姑爷喝醉了酒,在下人看来就失了仪态,我就让他们退下,准备亲自出来看看。”
左手抚上自己的脸,若素感觉自己脸上烧辣辣的感觉并没有降下:“嘶~~”若素从小就是千金小姐,娇生惯养,何时受过这样的罪,虽是咬着劲不说话,眼眶却已经红了。
“大小姐。”
若素抬头看见程伯手里冰袋,家里是有几件洋式的家具,其中就有一件冰箱,个头要有一个房间大,声音嗡嗡作响,平时也就搁在地下室,若素笑了笑,把冰袋敷在脸上:“程伯,倒让你看笑话了。”
“大小姐也说了程伯在程家做了这么多年,相当于自家人,自家人之间有什么看笑话不看笑话一说呢。”
“也是,”这样想起来,若素也想起了一件事:“程伯,方才的声音很大吗?”
“程伯知道大小姐的意思,放心,我方才已经上去看了,二小姐并没有醒,还在睡着呢,刚才下人也不在。”
若素沉默了一会,一手扶在了右边的扶手,左手也放下了手中的冰袋:“圣约翰大学属教会学校,是全宿制的吗?”
“是,这圣约翰大学可是被称为梵王渡大学,又叫什么“东方哈佛”、“外交人才的养成所”是美国圣公会在中国设立的教会学校……”说了一半,程伯突然止住,若素的意思该不会是……
“好,这样的学校我才放心,明天就给安之办理转学手续,圣约翰大学条件不错,全宿制我也放心,也是省得哪一天……办入学手续的时候看看,有什么缺得,用的不习惯的,家里的拿去也好,再买新的也好,就看安之自己的意思了。”若素的话中间一顿,有些自嘲的意味,程伯有些担心。
“这应该不会,姑爷也是一时喝醉了酒 ,应该不会……”剩下的话在对上若素似笑非笑的眼眸而止住。
“方才他说了一句话,我就知道我见谅的心情是不应该有的,他说程家是靠严家才开始,我就知道他已经把我和他的划为两个不同的高度,他再好也是富家子弟之间的好,富家子弟的坏风气多少总是沾了些,他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早就有这样的心思了,我不觉得这一切可以如同我们所期待那般继续。”
“大小姐。”程伯有些忧心忡忡。
皓腕撑起下颚,若素脸上的笑容若影若现,灯光这下,半面阴暗,一如她以后被人称作上海工商界最冰冷凌厉女人。
1925年旧上海
留声机女子妩媚柔和的袅袅声音回荡在室内,纤细的女人坐在黄褐色牛皮单人沙发上,她略显消瘦的脸上凸现出些许的颧骨,尖尖的下颚,一身白色点缀着碎花的旗袍,衬得身子愈发显得单薄。
她放下手中正在读阅的申报,抿嘴之间露出一分淡淡的笑容。
“孙中山先生去世,各地纷纷出现革命,上海政界也牵涉其中,外交官首当其中。”轻笑从嘴角逸出。
“大小姐,严成谨不也是外交官吗?”程伯从三年前开始就再也不称严成谨为姑爷,也是,这三年应证了若素的那句话,严成谨一个杯子砸破了若素的额头,若素的手腕上还有被他推开手肘撞在家具上磕破留下的白色印子……其它的也就不说了。
“是的,所以严家该倒了。”若素的嘴角犹带着笑容,冰冷嘲讽,三年,三年的时间里程家终于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地位,相反地,严家因为严坤的贪婪和严成谨的无所事事,终于到了危机的时候。
严坤作为上海的市长,谁不巴结,严成谨在衙门出任外交官,这日子怎么也是舒服了,偏偏严坤处处要端着架子,又好面子,要人人都来巴结他,这次可倒好,碰上钉子了,百般刁难那人竟是张啸林的人,张啸林与黄金荣,杜月笙结为把兄弟,并称上海三大亨,他们的权势可不是这么简单,光他们身后的□□势力就已经不容小觑。
“他们也是作威作福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这下可好了,也真是不知死活,到了如此地步,还不知收敛,自以为家大业大。”
“严家倒了,会不会牵涉到程家?”
“会,怎么不会,不过要让这不牵涉到程家也不是没有办法,你难道忘了黄金荣贪财,张啸林善打,杜月笙会做人这一句,先让三叔回来,我们商量一下再说。”
“这么大的事,严成谨他人呢?”
“想必在外面玩着呢,他现在是十天半个月不回来,衙门也是一个月能去两天就阿弥陀佛了,想要找他的人,难着呢。”
“他们父子俩就一点不着急,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有闲情逸致?”程翰霆急得都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他们是自以为家大业大,谁放在眼里,我们又何必要顾他们,顾了他们只会让我们的处境更糟糕。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拿出大笔钱出来。”
“程家和严家是姻亲,这点不会变的。”
“我们创造一个借口,例如,婚姻名存实亡,形同陌路,然后再有人以此给我们理由,这不就可以了。”若素一摊手,端起茶杯,脸上神情自若。
程翰霆不得不说他很惊讶,严成谨对若素如何他是清楚的,而如今她能这么轻易的拿自己的婚姻作赌注,他不得不说,若素真的变了,三年来,她要一力挑起程氏的重担,承受那么多人的指责,还要承受严成谨如此的对待,这一切都把她磨得冰冷而无情。
程翰霆记得,若素被打得时候,只要不是很明显的地方,如脸上,胳膊上,她都会照样出席公司的一切事务,若是明显了,就会称病在家,几次下来,她再怎么瞒,他还是知道了,开始几次她还会红了眼眶,到后来,连话都不说了。
“可是这样一来,就是大笔的开销,最近公司准备购买新机器,进行新的全棉冷转移印花,可是这样一来,资金是绝对不购买新机器了。”
“谁说要动用公司的钱了,”若素的嘴角漾开清雅冰冷的笑容:“老狐狸不是老谋深算,把一笔五十万大洋的款子结在程氏的户头上,以作掩护吗?用那笔款子不就得了,你以为到时候他还敢兴师动众来问我们要这笔款子吗?他不干,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要是被人知道还有这笔款子的存在,他的命就算保住了也会丢掉,他怕是连自己儿子都不敢说,对了严成谨他最近不是极为喜欢那个叫玫瑰美人上官可裳的吗?下午就把给我找来。”
上官可裳是个交际花,妖娆的容貌,秀眉如柳,凤眼带媚,唇若花瓣,艳比玫瑰,也就得了玫瑰美人一称,最近的小报上说的无不是严家公子千方百计地追求,却不知玫瑰美人却是个冷美人,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严公子愣是连美人的衣袖都没沾到。
眼下这个传闻中的美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若素在心中也赞叹了一声。
上官可裳并没有像一般的交际花擦着厚厚的粉,洒了大瓶的香水,她只是一身蓝色印着红色大小花朵的旗袍,烫着卷发,发间插着一朵粉茶花,脸上并没有擦粉,唇间抹了淡淡的一抹红色,却已是千娇百媚。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认知在你的身上出了差错。”
上官可裳拿着手中的真丝绢帕掩嘴一笑:“可裳斗胆问一句严夫人,不知可裳是让夫人哪个认知出错了呢?”
“在我的认知里,你们这样的身份往往是浓妆艳抹,香气袭人,可你,在另类之下,是我绝对认同的美,另外,如果你能称呼我程小姐,我会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