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誓约[无限流]》楼望秋

16、“巴利”

　　太久了，他的灵魂已经束缚在这里太久太久，久到他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概念。昔日的湖泊已经干涸，疯长的森林占据了这里的一切，然后森林削减一部分，外面原本没有几个人的荒凉小镇变成了一座城市。

　　而他永远束缚在这里。

　　不，或许用“束缚”并不合适，他只是不能离开这里，每日跟着雪白的守护灵们在森林里游荡。

　　直到那个年轻的晚辈，落寞地走进他的领地。

　　———

　　白船一边听巴利诉说，一边分析对方的每一句话。是的，心理学告诉他巴利值得信任，但作为玩家，他要同时考虑心理学投掷成功和失败两种情况。万一对方是在骗他，也好选择最合适的时间点儿分道扬镳。

　　唉，他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呀。但是长得好看也不怪他对吧，NPC的人设问题还是得KP背锅。

　　KP：我在家中坐？

　　被巴利这么一说，白船反而对密林深处跃跃欲试，但是这么危险的事情绝对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做。众所周知，在跑团游戏里，撬棍、旧印与朋友，可是三大神器，没有“神器”傍身，他这种完全没有点战斗技能的，八成情况会落地成盒。

　　能苟就不要莽。

　　“现在你还要进去吗？”巴利说完，看向白船，眼底掩藏着难以察觉的期待。

　　“其实我也想过，这些人失踪这么久，很有可能现在已经出现了生命危险。”白船选择以退为进，“能够让他们出现生命危险的事情，仅仅我们几个人很可能根本无法对抗。”

　　【白船：你们调查得怎么样？

　　沈沼：巴利存在问题，我觉得你可能有点儿危险，但是在这里告诉你没用，我建议你找个机会先回来。】

　　“所以我们先回去吧，等你的通行令下来。”苟得合情合理、浑然天成，顺便附带一个温暖的笑意，在幽暗的森林里，宛如一捧突然从合拢的双手中飞散而出的萤火虫。

　　巴利突然想到了他们大学时的时光。

　　他喜欢同性。

　　这是白船知道的。

　　但是还有他不知道的，巴利是在遇见白船之后才喜欢同性。

　　用“娇俏”来形容一个男人，对方或许会不高兴。但是在巴利看来，这个东方男人不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符合他理解的“娇俏”。这并不是白船的性格，而仅仅是看到对方外貌后的直白感受。

　　大约是因为有这种印象在，从那之后，巴利看白船突然就没办法用从前看待朋友的态度来对待。或许也有对方喜欢女装的原因，他总是不自觉将自己置于“男友”身份。

　　陆白船感觉到巴利的沉迷，心里猜测KP是不是又给对方临时加了奇怪的设定。

　　【KP：天地良心，我真得只是合理利用一下你的90点高颜值。】

　　只不过是加上以后，事情变得愈发有趣了而已。

　　其实这一趟下来并不是毫无收获。白船在森林外围找到了一些动物脚印，对照奥利弗的资料，确认了对方送给教授调查的泥土样本正是来自此处。

　　显然，对森林的调查是正确的选择。

　　回到警署，白船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状似无意地试探：“你今天其实有点吓到我了，我以为你是会羞涩地写情书，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不，我从来不写情书。”太怯懦了。如果是他，要告白就应该像今天一样直接。巴利将今天并未用上的道具填写到使用表格上，又准备好桌子上待处理公务，后知后觉想到些什么，抬起头来，白船早就已经离开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唇畔漾出一抹笑意：“还挺敏锐的。”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咬勾了，“巴利”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了眼桌上的镜子——镜子里，一头相貌怪异可憎的东西取代原本属于人类的面孔。

　　它叹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占据了别人的身体、接替了他人的情感，自己竟然对这个叫做白船的男人毫不设防。他根本没有想到，前往森林调查的、他可爱的不知道第几代曾孙，居然决定好了彻查失踪案，甚至还请来了自己大学时代的朋友。

　　完全多余的动作，巴利本来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直到在车站真正接到这个人，长久以来已经不知道何为恋慕的心脏突然有了反馈，仿佛是已经被抛弃的属于人类鲜活的一面让他重新活了回来。

　　感觉还不赖。

　　于是模仿着巴利的一举一动，伪装似的相处，感受那份恋慕愈来愈浓，直到今天被戳穿。

　　情书呀，真是浪漫到好久没有听到过的词汇了。

　　那段时间它忙着侵蚀巴利的精神，还真没意识到对方都做了些什么。不过它现在很感兴趣，要试探的已经试探出来，亲爱的白船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

　　对于将这个人掳回它的世界这件事，巴利尚且抱有极大兴趣：“别闹了，你不是喜欢他，那么让他跟你永远在一起，你应该没什么意见才对。”独自一人的办公室里，巴利小声说道。

　　———

　　“来吧，坐，我觉得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这一次他们难得没有去小饭馆聚餐，而是一副十分郑重的样子回到了旅店，见到白船回来，桌子上摊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资料，各个脸上彰显心事重重。

　　“怎么都个样子？”

　　“我先来总结吧，我觉得那个巴利有问题。”

　　“不需要觉得了，”白船坐到自己的床上，“虽然我对人类学没有专业的研究，但我猜测他很有可能并不是巴利，只是一个长得与巴利十分相似的人…或者说，生物。”

　　“那就对了，我们拿到了巴利房间里的日记，里面全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黛米把那本泛旧的日记本推到白船面前，“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叫做转化阵的东西，似乎可以令某些非人生物暂时取代人类，前提是存在血缘关系。”

　　“而他们都姓巴利。”沈沼随机补充，“我们看过了你总结的奥利弗的资料，巴利这个姓氏在蒙巴顿可以代表上层家族。”

　　白船想了想，用一个比较适合表达的方法对几人的发言进行概括：“所以你们认为，现在的巴利已经被他某个妖怪老祖宗夺舍了？”

　　“虽然描述起来一点也不西方，但是，我认为这说法没有毛病。”

　　“还有我这边的资料作为辅证，”霍尔森今天可没少忙活。几年前的失踪案被归类为高权限文档，不是他这种刚入职的小警员能够阅览的，为了成功混入资料室，他平生第一次做了往咖啡里兑安眠药的事情。

　　事后道林安慰他，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游戏里嘛，做什么不行，一回生二回熟，等到第三次，就能对着队友手起刀落了。

　　那一瞬间，霍尔森感受到了这些老玩家的“阴险歹毒”。

　　“失踪档案我已经看过了，里面有个人，看描述很像奥利弗的男友。按照上面的记录，那个男人一开始来到蒙巴顿时表现得相当正常，后来某一天，他突然开始在街上游荡，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当时的警员心有疑惑，还把他带回了警署，没想到第二天人就不见了，因为情况跟当时几起失踪人口症状相似，才被归类进去。”

　　“有那些关于奇怪的话的记录吗？”

　　“关于裂缝什么的，记录不多，只有一句。”

　　桌子上的资料似乎已经可以互相印证，再加上白船转述了今天巴利告诉他的故事，一条可能的推测隐约出现。

　　森林里应该的确有什么东西存在，而那个存在，有规律地吞食人类，如今再次进入了活跃期。

　　这样一串联，陆白船忽然就明白了KP为什么疯狂给自己的角色和NPC巴利加戏——这是怕他遇事不决、坐车连夜逃跑呢，所以才赶紧安排剧情，让白船不得不为了已经“可能已经死去”的大学好友讨个说法。

　　他之前还在想，其他玩家都是追着下属、女朋友来的这里，怎么就他不一样，理由给得那么敷衍，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