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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安眠,一大早起来,大爷已经熬好了浓浓的地瓜粥,几碟自己腌制的小菜,迟迟等人匆匆吃过,又把大爷这些日子编织好的竹制品收拾好,放进马车里,在门口略等了一会儿,就听见马车踢踢哒哒的声音越来越近。
两位表哥已经带着车队过来了,见到白二哥便问:“休息的怎么样?早饭吃了吗?这里还有些包子馒头,再吃点?”
白二哥一一回答,和王予行一起把马车赶出来,四小姐被新的小伙伴招呼到大夫的马车上,告别大爷,往瑞阳镇去。
瑞阳镇在东陵县的东南方向,到县城脚程只有一个多时辰,这是个在群山之间发展出来的镇子,一条溪涧从镇子中间穿过,期间有石桥、木桥等等连接,也有小船在溪涧中撑杆。
这个小镇里多半的人都姓魏,是前朝从西北南迁过来的,因祖上有胡人的血统,所以南迁过来以后和本地的百姓格格不入,被排斥的挺厉害。魏氏族人一气之下就干脆自己寻了一处开荒造船,自力更生,渐渐的从魏家村发展到瑞阳镇。
西北边境常受草原民族烧杀抢掠,当地的民风彪悍,寻常女人都能拿刀上马。魏氏家族到了南边儿以后因为被排斥,并没有完全融入南地。因此在他们的聚居地,还像当年在西北的时候一样,建起高高的坞堡,并且因地制宜,依照本地绵延起伏的山地丘陵,在镇子周围的山峰丘陵上都建有瞭望塔,当然是简易型的,要不然县官也不能答应。
马车驶进高高的牌坊的时候,迟迟探身向后看到了牌坊上‘瑞阳’两个字。
这就要到了吗?迟迟忽然紧张起来,她不安的揉搓自己的手指,眼睛努力往四周看,试图从周围的环境分析出自己的处境,又或者是她可能会面对的一切。
他们会接受自己吗?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她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呢?也许她真的不是白家的女儿,到时候她该怎么办呢?就算是认了干亲,她也忽然觉得没脸留下来。
满脑子乱哄哄,迟迟不知不觉就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白二哥或许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却并没有直言安抚,这种境况,就算是他也难免紧张。他只是指着镇子的牌坊道:“本来没有这个的,你看,是不是看起来很新鲜。”
迟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现这牌坊的基座果然还很新,棱角清晰,连牌坊两侧的字都是崭新的漆。
“为什么?”
白二哥自得一笑道:“因为你哥我!”
迟迟茫然不解,王予行趁机凑上前解释道:“民间有这个传统,如果是哪家有孩子高中前三甲,就是状元、榜样、探花,便由公家在他家乡建一座牌坊。若是在城里的,便在巷子口建,这条巷子也能叫状元巷或是状元坊。”
迟迟便问:“那这里为什么不是状元镇?那这么多年来,上上下下得有多少个状元,岂不是有很多个状元巷状元镇咯?”
王予行道:“那倒不是,若是同一个地方出了两个状元,百姓就习惯分个大小状元,若是同一个镇子的,便换一个方向建一个牌坊,那不还是状元镇吗?不过读书人向来清高爱名声,多半会推拒,不会这么高调,比如说白大人就不爱这一套。”
迟迟看向白二哥,白二哥微微扬起头,“你哥我不是那样的人,这好好的瑞阳不叫,要该个不知道有多少个同名的状元镇,族人同意我也不能同意啊。那我出去了,自报家门的时候,说我来自状元镇,听起来太奇怪了,是不是?”
迟迟一想,好像也是,如果她的家乡用她的名字做名字,她一出去,就说自己是‘迟迟镇’的或者是‘迟迟村’,那确实太奇怪了。
白二哥又指着镇子前面一片平坦的场地道:“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吗?”
迟迟摇头,他摇了摇手指,让迟迟下马车,引着她过去,王予行不得不接手继续赶马车,只能望着两人的背影干瞪眼。
白二哥小跑起来,带着迟迟跑到大坪的一角,这里有一排整齐的枫树,树已经长的很高了,树上的叶子金黄金黄的,风一吹就飒飒的往下掉。
白二哥拉着迟迟去摸树干上的伤疤。
“怎么来的?”
白二哥的眉梢快要飞出来,“族里的小崽子们干的,这里是打谷场,但是出了用来晒谷子,寻常是给族里的孩子学习武艺用的,都是简单的招式,锻炼身体,好让族人的孩子不会变的像南边的孩子一样弱弱的,只知道读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迟迟摸摸这棵树的疤痕,摸摸那棵树的疤痕,扭头对白二哥笑道:“正好,这个是当靶子用的吗?”
白二哥道:“力气一般的,就在这里练练鞭子、刀枪。大些的顶多在这里练习弓箭。喏,这里的树就是被祸害的活不了了,谁家手底下的崽子干的,就谁家来补种,都是族人自己上山去找来的半大的树,养几年就大了。”
迟迟环视这个大坪,这一排树已经延伸到了前方的屋子旁边,屋子侧面有一台巨大的石磨,上面搭了高高的竹棚,石磨和树林之间还有几个小磨。
这会儿正有人推了板车过来推磨,这片大坪其实是被中间的大道分成了两块,对面还有一大片,但是看起来应该不够全镇子的人用。
白二哥带着迟迟走回去,马车走的很慢,才穿过大坪,就看到一条大路沿着溪涧蜿蜒前行,溪涧离路面有大概两丈高,两岸是结结实实垒起的石头壁,每隔一小段就有一条斜斜往下的石阶。
溪涧水质清澈,两岸都有人在水里洗洗刷刷,间或有人说笑相谈,十分热闹。
路上不断有马车进入别的街道巷子,大概是回家去了。两位表哥也是忙的很,前后招呼,搬行李的搬行李,叫人的叫人。
迟迟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热闹的情景了,恍惚间,好像那恶毒的瘟疫并没有蔓延到这里,否则如何留得下这样的繁荣市井?
王予行也很震惊,更别说燕语和四小姐了,两人探出头来,仿佛看到了神迹。大夫家的小药童也和四小姐一起从马车的车窗探出头来,两个嘀嘀咕咕:“哇,这里是仙境吗?”
车队完全进入镇子,引来百姓围观,有人在喊三表哥和四表哥的名字,嗓门比着谁大似得在那里争相询问。
还有哭红了眼睛的,迎回了亲人,到处都是一片嘈杂。白二哥老神在在的走在马车边儿上,间或和路边认识的人打个招呼。大概是大家都更关心车队里带回来的人有没有自己想念的那个,所以堂堂状元回来也没多少人围过来说话。
不多时他们的马车就穿过了人群,白二哥道:“咱们先回去,马车一会儿表哥会叫人过来赶走。”王予行便叫燕语去把四小姐接过来。
跟着白二哥一直走,几乎穿过了整个镇子的时候,才在末尾看到了欣喜迎过来的人,是一对老夫妻。
中年男人面容憨厚,远远看到白二哥便从大门边儿上跑出来,挥了挥手,又往后叫了一声,一个中年挽着圆髻的女人探出头来,见到白二哥,尖叫道:“二少爷回来了!”
说完就没影了,中年男人跑出来,一蹦一跳,像个孩子一样,跑到白二哥面前又努力稳重下来,咧嘴笑道:“二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快快,夫人老爷在家可担心了。”
又殷勤的接过马车,拉着缰绳,赶着马车从侧门进去。
白二哥道:“真想我了?不会还在打马吊吧?”
闻言,中年男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白二哥顿时明了。
“这马车是三表哥的,他一会儿会叫人来带走,王哥你先给马儿喂点草,这是我的几个朋友,我先带他们去见爹娘。”
“好嘞,几位客人千万不要客气,我叫王单,有事只管叫我。”他拍了拍胸脯,发出砰砰的声音,惊的四小姐瞪大了眼睛。她觉得这个地方真神奇,每个人都很特别的奇怪的样子。
白二哥带着他们往里走,到正堂的时候就听见一声脆响:“啪!”
“三饼!有六条吗?没有?行吧,怎么一个六条都没见着,哪儿去了?诶,老二回来了,行吧,让他进来我瞅瞅。”
“诶!”
中年女人出门来,看着已经到门前阶梯上的白二哥道:“夫人可想你了,快进去让她看看。”
迟迟一脸懵,完全没有从马吊里面听出来什么情绪,不由得呆呆的看着白二哥。
白二哥叹了口气,抚了抚额头,对迟迟道:“没事儿,以后你就知道了,咱们这儿就这个风气。”心里却想着,可千万看好自家妹妹,可别也被那些马吊精勾走了。
跟着白二哥进屋,就看到这个堂屋不知道怎么弄的,格外的亮堂,正中是高高的摆着香炉的长案,两侧有门通向后面。堂中摆了个八仙桌,上面坐着四个人,两个中年模样的妇人,两个显然还是年轻的小媳妇。
其中一个小媳妇摸了一张牌,看了一眼白二哥笑道:“婶子,如柏回来了,这一局打完就罢了吧。”
另一个去嗤笑:“荷包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