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芸芸》南北田

25、锻炼

　　我想找个地方，那里宁静而致远，可以洗刷所有的污浊，能够让我回到从前。
　　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外国人去武当山学习中国功夫的视频，看完后自己的内心蠢蠢欲动，要不我也去那里拜个师傅，修行一番。
　　我和家人因为休学的事情而开始陷入矛盾，爸爸起初是理解的，说我内心太浮躁，用这半个学期，到他的公司实习，积攒些社会经验也好，但是我并不想去，我想做的是逃离城市的喧嚣，让自己安静下来，妈妈说这半年时间让我去国外上英语训练班，现在找工作英语是必要技能，我迟早都需要掌握，我当然我会同意，我本来就不喜欢英语，更不要说让我上英语的训练班了。
　　我在网上搜索了很多少林功夫，武当山的消息，暗自做着计划，但是不知道如何向父母开口。向他们说一定会觉得我疯了，而我早已经成为了一个疯子。
　　我要找一个没有欲望的地方，一个世外桃源。
　　我查找武当山收徒的信息，发现上面的要求十分让我满意。而那里又是道教圣地，我只知道无为而治是道教的思想，不知道这种思想能否治好我的顽疾。
　　毫无疑问上武当山找道家学武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武当山的收徒标准也很简单粗暴，乍看下去像是一条招聘信息。
　　第一点：对道教发自内心的热爱，无其他宗教信仰。获得家属同意。最难办的就是这一点。我闹了好几天都让爸妈看到我后不敢出声，深怕被我口出的狂言吓到
　　第二点是外貌上的要求，五官端正，而且身体健康。我不太理解难道宗教里也会因貌取人，仔细想想似乎确实如此，佛教里的妖魔鬼怪就长得很是凶恶丑陋。在美丑这件事上，没有一种思想会做到绝对的公平、
　　第三点是对于这个岗位的陈述，我把他称为一个岗位似乎能容易让爸爸妈妈接受，据说审核合格之后，要经过两年的审核，期间只会提供食宿，没有报酬，对于报酬我是没有想过的，因为没有报酬理所当然。
　　第四点是对年龄和学历的要求，18岁以上，还要高中以上学历，我觉得有些侥幸，因为如果要求本科学历的话，我就没有机会了，因为我还没有毕业。
　　第五点是课程的要求，我没有想到学习功夫，会学习各种经书，后来感悟到。道教与功夫，修行，是一体的。考核期间冻析教徒学习内容为早课，晚课，三官经，祖师经，北斗经念唱，法器使用，道教基本规矩和知识，《道德经》、《太上感应篇》背诵。学习和遵守《道协规章制度》，太极拳，剑，自选各一套，共三套。
　　第五点：考核期满，先经道众评议通过后才能文化考试，全部考核过关，满发后才能成为正式道人举行入道仪式。
　　我读完这些要求，内心的激情久久不能平复，我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让我转移注意力，让我再次充满兴趣的事情。我对这一切充满了憧憬。
　　我在休学一周后便决定告诉爸妈，因为长痛不如短痛，夜长梦多，我知道自己的疯狂，但是趁着年轻，我也应该寻找一些挑战。在温室中，我迷失了自己，我想在凛冽的寒风中找回那个阳光，单纯的自我，我不愿被各种污浊的思想所摆布，也为自己的纵欲而感到羞耻与悔恨。
　　有些思想，会慢慢成为毒瘤，你无药可治。
　　但是，那终究是一种思想，我们可以寻找美好的东西，去吞噬它。
　　若做不到，我就服输。我会输的心服口服。
　　爸爸妈妈听到我的决定第一反应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但是经过我反复郑重的说明，他们便开始变得有些生气，烦躁。说我叛逆，思想太单纯，太简单。还说我疯狂。
　　我给他们说明了理由，因为自己现在的情况是内心浮躁，无法静下心来，所以才会想到来一段与世隔绝的修行之旅。
　　我说服他们将这半年就当做我去旅行，去外地上学，对于从未在离开父母，想要独自生活的我。他们有些担心，但是过了几天后，似乎他们的观念开始改变，甚至爸爸在看完一档纪录片之后成为了我的支持者。后来因为爸爸劝说了一番，妈妈便也同意了。有些曲折，但是结果还是一切顺利。
　　我用一周时间准备了行囊，包括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这一走就是半年，按照道观的规矩，半年之内不得出山。我产生过很多幻想，想着自己即将在深山中饮甘露，食野菜，梦中的自己似乎已幻化为仙风道骨。
　　报名的流程很简单，那里与世隔绝，没有书信与网络，所以要做的就是上山拜师。我在网上查到了招收徒弟的道观地址，便决定直接前往。
　　我第一次出门远游，不同于之前的旅游，这次去的时间很长，足足半年，爸爸妈妈在机场送我，看第一次看到他们流泪，就像电视中经常出现的场景一样，之前我觉得夸张，可是现实中，他们真的会那样，想到半年不会再听到他们的声音，我的鼻子也有些酸酸的。但是我还是坚定的迈出了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第一步。
　　飞机在武当机场降落，从空中俯瞰，重峦叠嶂，郁郁葱葱。可以看到零星点缀在绿林之间的道观，还有冲破云层的金顶。
　　之后我乘坐大巴到达武当山脚下的小镇，在那里吃了道斋。小镇里又很多专门做道斋的饭店，我吃了最有名的一家，道斋和想象一样，清新雅淡，蔬菜于蛋白就可以做出数不清的菜品，激发出无限的想象力。而且没有葱姜的刺激，一切都遵循日然的味道，每一口下去都像在帮肠胃作着按摩一样。我知道饭店里的菜品多少会因为注重型与色而失真。与道观里的饭菜还是会大相径庭。
　　因为刚刚到达，我觉得在小镇先好好的休息一晚，我住的地方，是一个道教体验与餐饮住宿一体的地方，这里有下山的道士传授道与自然，也有身着飘逸的人在表演道乐，我很享受这一切，听说有这些活动，便决定吃过晚饭后一睹风采。
　　我到了道士授道的地方，类似一个教室，身着黑色道袍的的师傅盘腿席地而坐，娓娓道来，下面坐着几个前来听道的人，像是游客，大家都很安静，除了师傅的声音，也可以听到窗外潺潺的流水声。
　　我听了很多没有听过的道理，觉得心灵被洗涤了一番，很是舒畅，而我自来到这里便开始静了下来，那些污浊的思想似乎已经消失，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感受。想要克服自己的欲望并没这么简单。
　　道士的课告一段落之后，我也没有马上离场，想要留下来和师傅聊一聊，问一问，明天的路要怎么走，确定一下自己网上查的东西都属实。
　　“您好，我听了您的一席话，很是感动。”我有些紧张，生怕开场白没说出来，师傅就转身离去。
　　“我刚刚看到你，听得很认真。谢谢”交流起来便觉得有些平易近人，师傅在这里不知已经纹丝不动的坐了多久，但是依旧看起来十分宁静。
　　“我是来上山拜师的，不知您是否知道悬岩宫，哪里有位师傅名钱光暮。我想拜他为师。”
　　“原来你是拜师的，来这里的多是游客，认真修行的人是越来越难寻踪迹了。”师傅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话中透露着惋惜，同时也似乎有些慰藉。
　　“我本是大学生，因为对道教痴迷，所以特来拜师，想让自己沉下心来，也想学习武当功夫，圆我的一个愿望。”我并没有说出自己最主要的原因，因为实在难以开口。但是自己确实是对功夫有所向往，每一个男生的心里应该都有过那样的念想。
　　“悬岩宫离这里要走4个多钟头，那里的师傅确实是钱师傅，我明天回观途中会经过，你和我一起吧。”师傅这才回答我的疑问，原来这位师傅是乌鸦岭观中的师傅。我不知道是不是道士都是这样，看起来高深莫测，但是让人感觉平易近人，瞬间放下心中的戒备。
　　我告诉师傅我叫陆元铭，明天一早便要进山，我的心里紧张又兴奋。因为要早起，所以便早早地关了灯睡觉。
　　第二天一早，7点钟，天刚刚亮，我便去大门口等着那位师傅，却发现自已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那里。
　　一声“走吧。”把我从恍惚中叫醒。前方的路是怎样，是凶是吉，对我来说都是挑战与未知所带来的刺激。
　　师傅的包中像是一些生活用品，我主动提出要帮忙，别决然的拒绝了，可能他也知道我只是礼貌性的问一句罢了，因为我的行囊看起来十分沉重。
　　我们入了武当山景区，向人群的反方向行走，早上的山上云雾缭绕，行人罕见，眼前的景象像一片仙境般神秘。
　　师傅带我走的是不知名的小路，像是被前来拜访的人踏出了一条狭窄的土路，路边花香扑鼻，散发着树木的香气。走在路上，时常会有沉重的露水从不堪重负的绿叶上坠落而下，头发，衣服马上变得湿漉漉的。
　　但是道士的道袍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飘逸，像与自然融为了一体。
　　“你为什么不上学了？”
　　“嗯，上学十几年，产生了些杂念，觉得自己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所以想找个像世外桃源的地方，放下浮躁，找回自我。”不知为何和道士师傅在一起时，说话竟变得有些故作高深。
　　“但是，这里并不是世外桃源，你要吃得了苦，才能留下，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我相信我能行的，我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来的。”
　　“那样就好。”
　　一路上慢慢的聊起来，才得知这师傅是三丰派的传人，传承的是张三丰的功法。我记得读武侠小说里，张三丰以轻功出名，不免产生许多的好奇，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师傅是否也会些轻功。但是初次见面便提出各种要求，是件很不尊重对方的事情，所以我便没有就轻功问下去。
　　“师傅，您几岁进观？”
　　“我五岁习武，七岁进观修行，已经35年。”
　　“那您一定有很多徒弟吧？”
　　“我很少收徒，现在人心浮躁，意志坚定的不多，现在观里也就两个徒弟，他们再过一年便也要下山了。”听到这里，我不免觉得有些凄凉，传承这件事在这里似乎变得越来越艰难。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这位师傅有缘，心里开始有些动摇，要不直接跟着这位师傅好了，但是这样的话一定会让他觉得我是个容易改变，不踏实的人，所以我再一次收住自己的想法。
　　走了一个小时，我便觉得上腿酸痛，但是师傅依旧淡然，步伐矫健，似乎所过之处不曾掀起一粒尘土。
　　太阳渐渐地生气，穿过树叶间的空隙，使地上的水汽蒸腾，前方的路开始变得清晰，我们翻过了两座山，穿过了小溪，走过平坦的山谷，终于看到一座直立高耸的山峰，笔直而陡峭，但是在中间有一块断层，似乎上面选放着一块向外凸起的巨石，巨石平整而光滑，上面没有草木，远远望去，折射出五彩的光晕。
　　巨石之上，便是悬岩宫，在山脚看，看一看到外面红的墙壁上，盯着绿色的琉璃瓦，乍一看像团团绿色的藓苔。
　　我停下脚步，师傅告诉我，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接下来上这座上的路只能我自己来走了。
　　“你要找的地方到了，只要沿着上山的路走就好。我的地方在这座山后，你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遇到便是缘分，我们有缘再见。”
　　“谢谢您？”我不知道鞠躬是不是道教的礼仪，但是想到那上就要离开这位热心的师傅，孤军奋战了，有些失落。
　　目送着师傅越走越远，我才动身准备上山。
　　上山的台阶像被悉心整修过一样，铺着平整的石板，两边还有锈迹斑斑的绳索相连，累的时候可以扶着休息一下。
　　将近一个小时，我才看到宫的大门，我站在门前，不知如何迈动脚步，大门敞开着，从外面张望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一丝的响动，我小心翼翼的走进大门，怕被发现似的，不敢出声。
　　没有想到这个院落如此之大，如此之深，我走过第三道大门，穿过了两个院落，才看到了一位坐在树下冥想的长者，他也身着黑色道袍，紧闭双眼，似乎在闭目养神，竹子编制的桌子上放着一壶绿茶，透明的玻璃中间，柔软的茶叶正在漂浮而上。
　　我不知道是否该打破这幅静谧，但是就在犹豫只是，长者睁开双眼，微微转过头来，说“来者何人。”
　　“您好，我，我是来拜师学习的。”我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哦？拜谁为师，为学何事？”
　　“想拜钱光幕师傅为师，学习道教精髓，领略武当功夫。”
　　“可以。但是规矩你知道吗？”
　　“尚不知道。”
　　“修行之事在于时间与耐性。无论何时，忍就是规矩。”
　　“可以。”
　　原来这位看起来十分闲逸的师傅便是钱光幕，我因为只能在这里待半年，所以师傅开始有些犹豫，最后不知怎么，又说半年足以让我刻骨铭心，让我再回到学校专心读书。
　　因为是现代社会，所以，拜师仍然需要交一些报名费和学费，但是价格很是合理，毕竟这里可以为我提供食宿，还有课本，与衣服。
　　一起在道观里的还有三个人，年纪在30左右，他们眼神坚定，像是一眼就能将人看穿一样。大家在师傅面前很少讲话，他们也成了我的师兄，大家看起来都刚正不阿。原来有人已经在这里呆了五年，大家都蓄起了长发，简单的扎起，平时带着黑色的道帽。
　　住进虽然简陋但是十分干净的房间，叫做耘风的师兄便进来和我转告一些师傅的话。
　　就是告诉我每日的作息时间与规划，什么时间干什么，基本都是固定的，还有做饭要轮流做，挑水，砍柴之类的事也一并告诉了我。
　　来到这里并没有什么欢迎仪式，也没有专门聚起来互相熟悉认识一下。一切都遵循自然。
　　而我也和长风师兄一个房间，几天过后，我发现他是个很自律的人，只要进到房间，便有秩序的喝茶，写字，读书，还会抚琴，然后安静的睡觉，我们之间有种很难于逾越的距离感。
　　我每每有疑问，他都是很简单的回答我，说话的语气就像电影中的人物一样，总有种念台词的感觉。但是从内到外都散发着稳重。
　　我和他每天早上一起挑水，他也不会帮我，我觉得是在锻炼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