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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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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熊孩子哄好让桃酥送回宫去已经是半夜了,萧涑头大地回府想补个觉,刚刚沾着枕头就被两个丫头从床上拖了起来,青黛扶着还没睡醒的萧涑坐稳,南星上手开始梳头。
“小姐,快醒醒吧,摄政王小半个时辰前就在门外等着了。”见自家小姐连眼睛都懒得睁开,青黛贴近萧涑的耳朵,幽幽陈述了一个事实。
“摄政王?哪来的摄政王?”萧涑依旧没睡醒,脸上带着个大写的懵,伸手捞过青黛,趴在她肩头就想补个觉。
后半夜才回到府里,又被一脸惊恐的萧远抓着问东问西,直到她忍无可忍掏出了出宫前小皇帝塞给她的圣旨,这才逃离自家老父亲的魔爪,回到寒酥阁天都快亮了。萧漓挂在青黛身上,瞬间陷入了沉睡。
青黛:“.…..”
小半个时辰后,萧涑被两个丫头收拾完毕扔到了府外。
“王爷,您这一大早的,有事吗?”
“皇上顾念他的阿姐,担心你找不着去太学的路,昨晚遣人传话给我,让我带你去。”顾宁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与这秋天的寒意半点儿不相容,他指了指那匹应该在马圈里的马,说:“都让人备好了,小师妹,走吧。”
萧涑翻身上马顺带着翻了个白眼,萧远虽然不愿他们跟朝堂沾边,但是并未阻止萧翊和她入太学,跟着穆山人上山之前怎么说也在太学混了几年日子,如今还能不认识路了?
顾宁与她平行,并未刻意看她却像是猜到了萧涑心中的想法,非常贴心地解释道:“太学前几年搬到更西边去了。我明白,小师妹的记性虽然不怎么好,倒也不至于记不住路。”
萧涑瞪了他一眼,“你大爷的!你才记性不好,姑奶奶熟背《宋词三百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顾宁:“我从不玩泥巴。”
???
萧涑刚想口吐芬芳,旋即想起顾家满门忠烈,当受满朝尊敬,她深吸了几口气,目视前方没打算再搭理顾宁。
挺好看一个小哥哥,可惜长了个嘴巴。
……
其实萧涑也没想到她还有回到太学的一天,但是想要接近长宁公主,太学是个捷径——大溏历代的传统,皇室子女或是官员子女,男子未入仕,女子未成亲,皆可在太学学习,无论年纪大小。
萧涑跟长宁公主萧婉儿虽是堂姐妹,但是两人因为一动一静相差甚远,长大后便没有太多交集,如今被迫答应查清公主府闹鬼一事,自然要先跟萧婉儿套套近乎熟络起来。
虽然时隔多年,但是萧涑照例是踩着晨读的钟声敲响的那一瞬踏进太学大门的,她并不期望在太学还能碰到几个儿时的熟人,索性锁定了萧婉儿身后的一个空位置坐下,整理好桌上的笔墨纸砚就开始撑着脑袋神游天外。
“先生说把这几本书给你,往后上课要记着带。”
桌子很长,两人共用一个。萧涑闻声扭头看向那个比自己到的还晚的同位,“晚晚?!”
“涑涑!”陆泞晚看清身侧的人也有些激动,她把书整理好放在萧涑面前的桌子上,压低声音问:“你这么多年不在京城,怎么回太学了?”
“一言难尽……”萧涑那是一肚子苦水没地倒,千言万语最后汇成四个字配合着一个蘸了黄连汁的笑,“岳莞跟我说你在京城开了家茶楼,生意好的不行,我还以为你忙着茶楼的事早就不来太学了呢。”
“爹娘说多读书总没坏处,茶楼那边也有人看着,我也不用时时刻刻守在那,这不就过来了。”陆泞晚伸着脖子往门外看了看,把声音压得更低,说:“涑涑,你会背《溏赋》吧。”
萧涑:“嗯?”
陆泞晚掩面长叹,“这是先生上节课留下的,等会儿就要挨个起来背了。先生严格,才不管你上堂课在不在,反正今天在就逃不掉。”
如此不讲道理,萧涑只能想起来一个人,她伸手捏了捏陆泞晚皱成一团小脸,问:“你说的先生可是白菘?”
没等陆泞晚回答,一个胡子花白,脸上的皱纹里都刻着严肃两个字的老者就拿着戒尺走了进来,原本喧闹的华露轩瞬间就静了下来,一旁的陆泞晚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萧涑瞧着她恨不得把头塞到书里去,好让先生看不见她。
果然,时隔数年,这让无数学生闻风丧胆的先生还是非白菘莫属。
她偷偷看了看坐在斜前方的萧婉儿,只见素来一举一动恪守皇家规范的长宁公主此时也微微垂着头,双手放在腿上有些抖。
趁着白菘环视整个华露轩的时候,萧涑也悄悄抬头观察了一下大家,发现只有坐在角落里的云王萧睦神色自然,低头翻着书,像是胸有成竹。
白菘和萧涑非常同步地收回了视线,然后就有第一个倒霉蛋被点了起来,只听白菘手中的戒尺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林三小姐,你先来吧。”
林三小姐站起来抹了一小会儿眼泪,终于磕磕绊绊开了口,“呜呜呜先生,我不会。”
像是在白菘意料之中,他没搭理哭得抽抽搭搭的林三小姐,又接连点了几个,包括陆泞晚和萧婉儿在内,大多都只是能背出几句,有的上下句还混着搭配,白菘胡子抖了抖,把视线移向了坐在角落里的萧睦,“三殿下,你来。”
萧睦闻言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非常流畅地背完了全文,连卡顿都没有。
“坐吧。”白菘的面色缓和了些,朝着萧睦做了个坐下的手势,又对着站了一片的学生道:“老规矩,是今天背完再回家还是一人十戒尺?”
众人:“嘤嘤嘤!”
整个华露轩安静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先生,新来的那个您为什么不提问?”
萧涑循声望去,按照岳莞一早帮他查好的资料,那个应该是工部尚书家的小儿子沈穆舟。
白菘淡淡瞥了萧涑一眼,“未晞郡主,你来。”
身侧的陆泞晚瞪了不远处的沈穆舟一眼,不过并不担心萧涑会答不出来,毕竟从前一起在太学时,所有人都挨过先生的罚,唯独萧涑没有——她虽然在课堂上从不干正事,但神奇的是能够完成先生每一次的要求。
谁知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萧涑站起来挠挠头,“先生,我也不会。”
此言一出,不止陆泞晚,就连白菘都轻轻怔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哼”了一声,说:“才来也不是理由,你跟他们一样,选一个。”
没人选挨戒尺。
倒不是都怕疼,主要是白菘历年来的教学习惯促成了大家的选择——今天挨了打,下节他的课还得背,背不会就继续这个循环,久而久之也就没人选挨戒尺了。
大溏的课和萧涑的上一世不同,这里一天只有一个老师授课,至于一堂课的长短完全取决于这个老师的心情,而白菘的课从来都是最长的,从早上到晚,偶尔还有几次上到了晚饭过后。
对此大家苦不堪言,但是架不住白菘三朝帝师,满朝文武纵使再心疼自家儿子闺女,也没人敢在皇上面前说他一个不字,只能各自期待着他早些告老还乡。
鉴于白菘的课历来都是一上一整天,太学便在请示先帝之后在太学开辟了一个别院,开始给学生们提供午饭。
一般午饭过后,像萧睦那样背完了的就可以回家了,白菘虽然严厉,但是从不为难萧睦这样认真勤勉的。
萧涑趴在桌子上,把书立起来挡在前面,然后开始补觉。她其实也不太想,主要是昨晚没怎么睡,实在是困得整个人都快要起飞了。
陆泞晚看着萧涑睡得香甜,吓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她伸手拍了拍萧涑,尽可能小声,试图把她唤醒,然而没成功。眼看着白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着步子往下走,陆泞晚急了,稍稍提高声音,道:“涑涑,涑涑你快醒醒,先生要过来了。”
这一声不大不小,把萧涑从梦里拉了出来,同时也吸引了斜前侧萧婉儿的注意力,只见她缓缓转过身子,对上萧涑刚刚睡醒还有些茫然的视线,眼中的震惊不言而喻。
萧涑干笑两声,“长宁公主,下午好啊。”她其实不太喜欢这个见面的方式,照萧婉儿那刻在骨子里的知书达理,这印象不知道多久才能扭转回来。
“思卿妹妹。”萧婉儿慌慌张张打了个招呼就把身子扭了回去,留给她们的背影像是后悔极了转头掺和萧涑的事情。
萧涑心累的往桌子上一趴,出师不利啊……说起来,萧婉儿其实也有那么一段令无数先生头疼的日子。
萧涑刚刚到大溏那会儿,两人还一起在泥地里打过滚,爬上太学的屋顶揭过瓦片,抓过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萧婉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把自己结结实实框进了一个公主该有的模板里。
后来两人见面的互动也就仅限于打个招呼,自打她跟着穆山人去了山上,一年回不来几次之后,两人竟有几年没见过面了。
皇家礼仪真是要人命,还没等萧涑感叹完,熟悉的戒尺便映入眼帘,“啪”的一声敲在了她拿来挡脸的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