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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举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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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下了两日的大雪,终于在日出时分放晴。尽管太阳出来了,却丝毫没有变暖,北风凛冽,蓟京城外千里冰封,银装素裹。淮军十数万将士兵临城下,甲光刺目,浩浩荡荡,剑拔弩张。
战争一触即发!
主帅淮王此刻身居后方堡垒,看着沙盘上的局势目光悠远。营帐内寂静无声,江深骤然一咳,惊得窝在帅座上的猫儿颤了颤。猫儿“喵”了一声,马上得到安抚,眯着眼舔了舔江深的掌心。
江深微微一笑,不多时便察觉有人靠近。
“北方寒重,小心冻着。”陈岸给他盖上披风。
江深养尊处优惯了,雪霁后寒重更甚,昨日的棉服已经扛不住,今日又添一件,手炉也换了更大的。
把猫抱进怀里,江深端起手边的热茶吹了吹:“几时了?”
“辰时刚过。”陈岸看向帐外,“就要击战鼓了。”
话音落地,就听得鼓声从天边传来:咚!咚!咚!
江深闭目听了几声,再睁眼,唇边挂起胸有成竹的浅笑,眼中清朗明澈。他握紧手炉,另一手去拿闲置在桌案拐角的碗,碗里有两颗骰子,他拿起骰子吹了口气:“世兄,可敢再与我赌一把?”
陈岸道:“不敢,你总是赢。”
江深笑道:“无趣得很,就当打发我,玩一把?”
陈岸想了想,点头。
江深与市井流氓厮混久了,也变得无赖得很,他说玩一把,通常没十局不会结束。且他赌术高明,次次都能赢。陈岸被压榨多了,不愿由着他,但耐不住他好言软玉。总是硬气一次,他一求,陈岸就妥协了。
帐外战鼓隆隆,帐内骰子撞击声清脆悦耳。陈岸捋起衣袖,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赌什么?”
江深思索片刻道:“第一回,先赌敌方会用什么招守城。”
陈岸掷骰子:“居高临下,用弓箭、大石。”
江深道:“我倒觉得,他们会用水。”
天寒地冻,兜头一盆水落下,若是冷水,定会快速结冰,哪管你攀云梯抑或飞檐走壁,都让你吭哧吭哧上爬再唰唰下滑;若是热水,先烫再冻,体格强壮如牛也能给你冻成冰疙瘩。
陈岸眼皮一跳。
适时,一股朔风卷进烈马的嘶鸣声。
“报——禀王爷,敌方不出所料用了水攻!”
“报——隋将军依计行事,我军几无损伤!”
“我赢了。”江深看了看陈岸,又道:“第二回,我们再赌一炷香之内,我军能攻进几处城门。”
陈岸道:“蓟京统共十二道门,四面各有三道。每面只要攻进一道门,余下的便不攻自破。”他顿了顿,掷骰子,“我赌四道,你呢?”
猫在怀里比手炉还暖和,江深摸了摸猫儿滚圆的脑袋,又用指尖撩拨纤细的獠牙,引得小畜生奶声奶气地叫唤:“这猫不像你,半点没有老成持重的样子——我赌咱们的兵马无须攻进,城门会自动敞开。”
陈岸默了片刻:“你把筹码押在章统领身上?章统领受制于燕王,被软禁在府中月余,若不是昨晚咱们的人把他捞出来,估摸他许久都没见过外头的景致了。你当真觉得他能劝降一半禁军?”
江深笑了笑:“燕王会让他劝降成功的。”
陈岸大惊:“你是指燕王早就猜到了你有此计,先命人假意投诚,待我方兵马入城,再瓮中捉鳖!”
江深道:“若推算没错,大抵是这样。”
陈岸急了:“那你……”
江深仰脸粲然一笑:“世兄且宽心,山人自有妙计。”
外界传言,江深是靠淮州营主将长子陈岸帮扶才夺回王位,殊不知看似玩世不恭细皮嫩肉的淮王,实则胸中有丘壑,凡事都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转眼到了用早饭的时辰,伙夫送了一碗甜羮来,陈岸先试了有没有毒,没有再呈给江深。
江深抿了一口,眉头皱紧:“太甜。”把碗凑到猫儿嘴边,猫儿嗅了嗅,张扬的胡须轻轻颤动,随即伸出舌尖舔了舔,又舔了舔,看来这碗羹颇得它的欢心。
江深笑开了:“这一点倒是像你,爱吃甜食。”
陈岸没好气:“像与不像,都不是我生的!”
江深用煽风点火的语气从善如流道:“也是,你生不出来如此可怜可爱的。”
斗了几句嘴,帐外阵阵马蹄声,估摸又是传信的斥候,陈岸心想,不会又让他料中了吧?料中也好,少些伤亡,免得江深无法回去面对淮州父老。
果然,斥候道:“报——敌方投诚,我军顺利入城!”
“报——我军已全面掌控蓟京!”
“报——隋将军率兵包围了宫城!”
江深点点头:“再探。”
斥候们刚走,突然从帐外滚进一人——确切说是被人踹进来的,此人蒙住头和脸,装扮与昨夜的章统领一样。
江深皱眉,对踹人的人沉声道:“放肆,本王从不辱人。还不快松开!”
此人虽然被“请”的方式与章统领一致,身型样貌却大大不同,眉宇间颇有几分帝王之相。虎落平阳,谈吐依然不俗:“谦谦君子,举世无双,皇叔今日之风采与传闻大相径庭,教侄儿刮目相看。”
江深辈分长,如今喊他皇叔的双手加双脚也数不完,而与他对立的却只有一人。
陈岸看了眼江深。
江深笑道:“世兄,这位便是咱们大兴的太尉,我常与你提起的燕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