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皆你》今様

3、Chapter3

　　# 《春迟》03

　　“去哪呀？”我问。
　　他没说话，扬了扬眉：“就说你跟不跟。”
　　师兄长得好看，这是我第一天就认识到的事实，但师兄不仅好看而且很霸道，就有点超乎我的想象了。
　　回过神的时候，我正站在他身后，看他锁门。

　　前几天反常的高温结束，K市终于露出一点秋意来，今天只有二十三度。薛羽扬穿着水洗蓝的牛仔外套，高挑的背影有种很利落的帅气感。
　　我无端想到他穿着背心时线条流畅的肌肉，觉得这未免有点太下流了，急忙低下头，顺势掏出手机。

　　“奕奕你去哪啦？”是方水的消息。
　　“画室。”我简略地回复，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薛羽扬转过身来朝我微笑，钥匙环在他手指上转了一圈：“交通卡带了吗？”
　　我点头。
　　“走。骑车去。”
　　取到车，才发现后座有点高。我弯腰松螺丝，怎么都拧不下来，大概是锈住了。

　　“这辆给你。”薛羽扬似乎发现了我的窘境，示意我过去，自己则把我这辆的螺丝松下来，轻松调高了座位高度。
　　果然是我的劲儿不够大吗？

　　他骑车带着我穿过大学校门外的街道，绕了半圈，拐进一条小巷。
　　出来后是大学城外圈的建筑，红砖房城堡似的交错，往里走是美院，边上就是公共自行车站点。

　　我们还了车，原路返回。
　　昨晚下了一场雨，青石砖有层湿意。两旁种着K市最钟爱的银杏树，银灰色树干，叶子边缘已经开始泛黄了。
　　偶然飘落一片，四寂无声。

　　“后面是美院吗？”我不太习惯两个人沉默地走在路上，没话找话道。
　　薛羽扬嗯了声：“来过？”
　　“没有，听说很漂亮。”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侧头看我：“一会儿带你去欣赏一下？”
　　“不……不用啦。”
　　我只是奉送一下我的马屁而已，师兄你不要认真啦。
　　再说，跟他走在街上，就已经有点引人注目了。

　　初次见到薛羽扬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他在K大这么出名。
　　出色的外貌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大二那年就与朋友合伙创办了一家独立游戏工作室，作品在Steam等平台销量可观，在业内有不小的名气，在我们学校就拥有大批玩家。
　　他是院长的得意门生。美院的教授们提到他，眉宇间都是骄傲横生的，更不论师弟师妹。
　　我原以为他还在念书，结果上次跟方水吃饭回来，想起交作业前偶然看到的帖子，再度点进小粉红，却发现一件……令人唏嘘的事。
　　帖子的标题就很触目惊心，“你们说，薛羽扬这次滑铁卢之后还站得起来么”。

　　“到了。”冷不丁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一看，是家盆栽店。
　　或许是阴天的缘故，玻璃门上起了一层淡淡的雾，屋里没开灯，靠墙是个大木架，放着一排排的多肉，门边一棵植物油亮油亮的深绿色叶子交错。
　　有个围着麻色围裙的男生，正用布擦拭叶子上的灰尘。

　　“早啊。”薛羽扬进门，懒懒地跟他打招呼。
　　对方明显吃了一惊：“羽扬！”
　　他扔下抹布跑过来，对着薛羽扬的手臂就是一拳：“这小半年你死哪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不会一个人想不开徒步去西藏了吧？还是闭关N个月准备东山再起了？”
　　随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又看看薛羽扬，惊疑不定地说：“嫂子？”

　　我：“……”
　　这位同学你也太擅长发挥了！
　　“给人个说话的机会，”薛羽扬笑笑，径自往里走，却一字没回答，“哪种适合在室内养？”
　　我看看明显没把这误会当回事的师兄，再看看明显已经误会了什么的男生，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上去澄清一下。

　　走近了听见薛羽扬说：“那就要这个。”
　　他随意地指了指地上一盆墨绿色叶子的植物，似乎叫青叶榕。
　　“师兄，”我不由得提醒他，“你要是买回去放在画室里，会被宋宋他们祸害完的。”

　　宋宋就是教我近代史的宋教授的孙子，画室最皮的那只猴。

　　“不放画室。”薛羽扬随意点了下，“还有这两个。”
　　“OK，”男生笑眯眯地说，“地址留一个呗？我包送上门，这服务到位吧？”
　　薛羽扬报上一个地址，我也有点耳熟，是学校附近的创业园，近来发展的很好，风景也漂亮。
　　只是不知道那个男生为什么忽然特别激动，伸手捶了他一下，就差热泪盈眶了：“臭小子！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

　　“师兄。”我叫他。
　　已经走过租车点了，薛羽扬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回去了？”
　　他挑眉，提醒我：“不是要带你欣赏我大美院？”
　　呃，他居然当真了么。
　　不过，我觉得自己有理由稍微地，陪他走一段。
　　因为小粉红有帖子说，他的工作室解散了。还有，刚才在店里，那个男生激动说的“肯定会回来”，都昭示着这其中有一段故事。

　　于是往美院的方向走着。
　　我踢了踢路边的石子，斟酌着开口：“师兄，其实你很厉害吧。”

　　“嗯？”
　　“就是，我看到美院论坛了。”
　　各院论坛里，通常只有管理员发的帖子，讨论的都是正经事，不像小粉红，遍地是瓜和八卦。
　　“上面有你的光辉事迹。”我顿了顿，补充。
　　“哦？怎么说的？”薛羽扬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呃……”
　　我虽然真的看过美院论坛关于他的介绍帖，但那些光辉事迹还有金灿灿的奖项名称，我是绝对记不下来的。跟大部分的女生一样，我对八卦的记忆力要好上很多。

　　“春奕。”
　　他忽然叫我。
　　“啊？”我抬头。
　　“你这个奉承只有八十分。”他无比认真地跟我说。
　　“……”
　　薛羽扬偶尔会给宋宋他们的作品打分。一般九十分保底。
　　八十分……
　　这是在说我连小学生都不如么。
　　我无语望天。

　　“我没有奉承。”美院已经近在眼前，我鼓起勇气说，“但是光辉事迹我忘了，你等我回去背一下。”

　　其实我来过美院。毕竟K大美术馆作为本市标志性建筑之一，已经成为了人们来K市必打卡网红景点。从下往上修了梯田似的艺术台阶，铺彩色瓷砖，在太阳光下明媚又鲜妍。

　　我们沿着边上一溜小台阶拾级而上。走到最顶点的时候，我发现有很多人都在看着这边。
　　还有人拿出了手机拍照。
　　我连忙绕到拱门后面。
　　薛羽扬靠在一截砖石拼接的柱子上，见状问，“怎么了？”
　　“没事，”我摇摇头，“回去吧。”
　　“就到这里？还没逛美术馆。”
　　“唔，下次有机会。”我说。
　　实在不想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拍。
　　“也行，”他起身，目光落在我身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大二那年，跟朋友决定一起成立工作室，就是在这里。他站在你的位置。”

　　我无端毛孔一凉，急忙从这里走开。
　　“后来呢？”
　　“后来？”他微微眯起眼，像是回忆什么，“后来卖了几个游戏，最终还是解散了。”

　　虽然语气平淡，好像只是平铺直叙。
　　但我依然能猜到这当中必定曲折。

　　我不知说什么好，刨根究底太没边界感，跟着他下了好几级台阶，才推敲出一句：“你那么厉害，肯定会东山再起的。”
　　他停住，单手抄在兜里，转过身，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看着我。

　　“……”我被看得有点不自在，“怎么了？”
　　薛羽扬没说别的，而是一挑眉：“你觉得我很厉害？”

　　“……”
　　呃，我怎么觉得师兄其实是想听我拍他的马屁呢？
　　不过，觉得他厉害也是真心实意的啦。我说：“当然。你可是美院第一传奇。”

　　他不以为然：“你又不学美术。”
　　“跨专业崇拜总可以吧，”我索性好人做到底，一股劲奉送我的夸奖，“你看，先不说游戏什么的，这个我也不懂。宋宋他们就很黏你呀，被你管得服服帖帖。就有种，厉害的人做什么都很厉害的感觉。”

　　这个应该不算虚假奉承吧？
　　我完全搞不定宋宋这几个小屁孩的。他们一点也不怕我。

　　“我以前高中的时候，大家都叫我锦鲤。因为谁跟我同桌，都能考年级第一，”我不由得又添了几句话，“所以，你也会心想事成的。”

　　“这是你的功劳吗？”薛羽扬好笑道，“是因为那些人本来就很厉害吧？”
　　“哎，你本来也很厉害啊。”我笑吟吟地看他。

　　薛羽扬愣了下，大概才发觉我的套路在这里等着他，片刻后眼尾一扬，轻笑了下，“春奕，我发现你……”

　　“春奕？”
　　我回过头，看见谢嘉轩在身后看着我。
　　身边人来人往，嬉笑嘈杂，一概随着他叫的这一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