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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约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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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到镇上去的时候,捎了冬天一程。
她很少独自出门,但她很想给明轻买礼物,壮着胆子,跟着两个人。
她远远跟着,不声不响,低着头,白册一步一回头,紧着她的平安。
他们在夜间综合市场分开,冬天坚持一个人,白册看着孤零零的背影一步一步慢慢挪了进去,别人看她,侧目低语,这让白册很心疼。
她行动迟缓,却不让人跟着,时日一久,白册便达成默契,估摸时间等她。
与她,看似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说的话,不会多出三句,她既不叫人,也不干些什么,跟着明轻,仿佛是她一生最紧要的事情,她最大的妥协,给了明轻。
“怎么了?”五奉看着白册上下翻口袋。
“我钱丢了。”白册有些慌张,药吃多了,人懵忘事,“我记得我带了。”
“没事,我带着。”五奉将人往路边带,市集边上人来车往,容易磕着碰着。
白册恼怒又可惜,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带零钱了?”白册问道。
“没有。”到城里,一般都不会使用现金,故而五奉钱包里还是从银行里取出的整钱。
“你给我一张。”
五奉拿了一张给白册,看着她小碎步朝集市内部跑去,一袭棉麻素衣,头上别只纯色小夹子,长发飘飘。
几朵阴翳,倏忽消散开去,五奉侧了侧身子,看着白册,慢出笑来。
她还是没有变,只不过,他变了。
这世界上的人情世故,他还没有白册的魄力,去一把推开,他推不开别人的请托,更不忍心去打破别人的美梦,有时候,相守,比想象中困难,那个嚷嚷着天长地久的男孩,已经成了一个阴郁的男人。
白册生病的那两年,他已不再是会喊白册富贵的人了。
五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关掉了。
父母亲辛苦挣来的积蓄就要这样任人挥霍一空?换做以前,他会这样想。
可现在,他矛盾不已,他不知道他该不该去打这场官司。
他很少在白册面前说一些关于自己的话,看着白册药堆里苦苦挣扎,他怎忍心拿这些事去烦扰她。
白册换完零钱,正要出集市,看见了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生,在跟五奉说话。
清风如柳,笑靥如花,她是说了什么逗得五奉咧嘴大笑,那个男人,一身休闲装,正洋溢着春光。
不像她,一副窗纱透白,无生无气。
如果,五奉没有遇到白册,现在的他会不会正享受着一段朝气蓬勃、羡煞旁人的爱情?
情况一天不如一天,她在慢慢遗忘这个世界,慢慢地,没有了底气,说出些骄纵无天的妄言来,她现在只会躲在安全舒适区,做一个小偷,偷着时间过日子。
是不是该放手了。
白册等了一会,那个人并没有离开,白册只好硬着头皮靠近,没想到她也有如此怂的一天。
“富贵。”白册还没靠近,五奉就叫住她了,大长腿两三步就近了身旁。
白册晃了晃手中的满溢的小钞,五奉无奈微笑道,伸手接过,一张一张顺好,完了匀出三分之一给白册,余下的直接放进裤兜。
“这是?”小姑娘悻悻问道。
“媳妇。”
扑哧,白册一下子就乐开了,有这么介绍的吗?他们还没领证呢。
“哈!你结婚了?害我瞎期待一场,姐姐你可得看紧了,你男人很容易被人拐走。”小姑娘说得有板有眼的,晃着双马尾,亮丽迷人。
白册笑了笑,忽然之间,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走吧。”五奉牵起白册的手,“电影要开始了。”
“嗯嗯,一起一起。”小姑娘开心地跟着他们,一同进了电影院。
白册有些不明白,五奉为什么坚持一起看这部电影。
因了白册全程犯困打瞌,出了影院,白册心有愧疚,可看五奉,面上似乎很开心。
这就开心了?那以后多多陪他吧,免得一直冷着个脸。
“你开心吗?看电影。”白册随口一扯,其实内心十分紧张。
五奉有些意外,打开一瓶牛奶递了过去,“嗯,很开心,跟你在一起很开心。”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想我知道,不想我烦心?其实,你可以说说看,我保证不荒唐行事!”白册一边喝奶,一边竖起四根手指头,他肯定是被自己的处事风格吓住了,才会这般心有介怀。
五奉其实内心明白,白册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可他,就是不忍心。
“家里有一份财产,你怎么看?”
“多吗?”白册咂咂嘴。
“有些多。”五奉如实。
“弃了,这块香饽饽肯定是沙馅的,吃了硌牙。”
“我伯伯,他想要。”白册不喜弯绕,五奉便直接明了。
“你很为难,看来争抢的人,都想独吞,而你,并不想要插手,对吧?”白册将牛奶空了空,一副不小心喝太快恨铁不成钢的懊悔样。
“无论如何,都会得罪其中一方,我爸妈走了之后,是他们将我养育成人。”五奉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白册手中的空瓶子,顺便拿出纸巾擦了擦白册的脖子,奶渍都淌没了。
“你呀,他们就是因为这点情面,才敢要挟你,我看,要么你干脆独占了,撕破脸面老死不相往来,要么你拿出一份一样多的,双方一摊,日后见了,尴尬也是他们的份。”白册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小卖铺,抬头询问五奉,“不过,我的钱都被老歌霍霍没了,顾烨有钱,他现在是大老板,我改日跟他说说,还有,我之所以不喜欢说谢谢抱歉之类多余的客套话,可因为情分恩惠全在平日里一并还清了,你跟我分不出彼此,我知道,我还欠你很多个这类的套词,所以你让我多少舒服地给你做些事,总之,你不能拒绝。”白册一副忠言逆耳利于行的模子,全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副“老子的钱全是我的”的奸邪嘴脸。
这么多年的相处,白册早已将顾烨看成老父亲一样的人物,他比老歌懂事,还十分有生意头脑……当初养竹鼠,这个敲诈犯伙同老歌那个败家子一并,将白册的小金库一扫而空,养肥了,是时候拿出来溜溜了。
白册的意思很明确,如果对方硬要用这样的方式逼五奉报恩,便也没有继续维持下去的必要,报恩报恩,你情我愿,利字当头,什么都能变味,趁着这摊子还没有酸腐,趁早收拾了。
五奉揉起了额头,他这个小媳妇,很强势。
去接冬天的路上,白册思考起了人生,若她身无分文,有一笔巨额财产摆在她的面前,养育她长大的人极力撺掇她取回,她会怎么做?其实她也不知道,在爱爸爸还是爱妈妈这个问题面前,她最先想到的是,她爱白鸽。
五奉面临的问题不单财产,两个家族的利益争夺,需要他挑明立场,他做不出选择,两边都是对他有恩的长辈……五奉猛地看向白册,内心有一个疑问正在逐渐膨大。
“你知道我家的情况?”五奉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压了压眼睛。
“知道呀,你爷爷都跟我说了。”
“……”
五奉觉得,他真是蠢到天际,那他以前纠结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这不公平。”五奉有些愤怒,拉着白册不动了。
白册一头雾水,看着强压不快的五奉,问道:“怎么了?你明明说了不喝的我才喝光了。”
“你给我画个时间轴吧。”五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改变主意了?要不我给你买个牛奶?”白册伸了个懒腰,画时间轴也不是不可能,关键她现在有些健忘,怕她想到些什么诡异的事迹吓到了自己……
冬天在集市门口的一个公交亭等他们,一个人,贴着座位的一边,安静地坐着,手里拿着一袋苹果,在凳子的另一端,坐着一个浑身污泥的老乞丐,他正拿着一把铅笔刀,削着手里的苹果,削一片吃一片。
等车的人,远远地站到了亭子外边,翘首盼望着。
那一瞬间,白册有了恶念,希望公交车永远也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