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大厦1302》叶萝

19、七

　　人的一生中究竟要碰到什么样的情形，才能用凄惨来形容？对于这一点，我想根据每个人的性格、脾气以及价值观的不同，而会有不同的答案吧！但我眼下所处的局面绝对可以用“凄惨”、“很凄惨”、“非常凄惨”、“凄惨到极点”来形容。

　　“呜……我不是故意的啦！”我缩在正在休业的“兰”酒吧的一角，泪流满面地望着被我压昏的蓝威，以及那一地价值不菲的洋酒残骸，可怜兮兮地向那群同样受到了惊吓的服务生解释着。

　　他们回给我一个近似“痴呆”的目光后，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察看老板是不是还有气息。

　　撇开眼下这混乱的局面不谈，让我们把镜头倒转一下，回到五分钟前吧……

　　扫个地都会被绑架，这还真是倒霉的人生啊！如果只是被恐怖分子绑架的话，虽然身处在中国，这种情况也算是够俱传奇色彩的了，但至少还在可以理解接受的范围之内。但被鬼绑架，这这这，这命运之神也太欺负人了吧？

　　可能是因为倒霉到了极点反而麻木了吧，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中恢复意识后，面对着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的兰儿——虽然我也说不上来，她到底哪里有了变化，只是感觉而已——我连尖叫、晕倒的“正常”反应都再懒得重复了。

　　可是，人家还是好想哭啊！

　　“对不起。”兰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在道歉，虽然我并不觉得她真的是诚心诚意的，如果真的觉得抱歉的话，那一开始就不应该做这种事了。

　　“你又想干吗啊？大姐！”我有气无力地说着“我说过我是真的帮不上你的忙，你就放过我吧。”好累啊！

　　“这次一定行的。”兰儿心不在焉的说着，眼睛亮得有些不同寻常。“只要你肯帮忙，我会帮你留在‘兰’酒吧的。”

　　“上次你不是也看到了吗？你那个蓝威根本不买帐啦，我这次再去的话，他真的会报警抓我的啦。”

　　“我说过你不用担心啊！”兰儿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不少，那种尖锐的声线让我吓了一跳。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兰儿忙又压低了声音抱歉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吼的。但我真的是除你之外，找不到人帮忙了。”

　　“没，没关系，”我结结巴巴地说着，有些戒备地望着她。“我本来就准备帮你的，只是因为找不到方法而已，既然你说没问题了，那我也ＯＫ啦。”兰儿真的有些地方和以前不同了，此刻的她让我觉得好害怕。

　　“谢谢你！”兰儿上前来握住了我的手。

　　“不，不用！”天啊，她居然能握住我的手了，而且她的手好冷，就算用阴寒刺骨来形容也不为过。兰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放心，只要你能帮我完成心愿的话，我就会让你离开‘兰’酒吧，不会再缠着你了。

　　“你的心愿是让蓝威忘记你，然后得到幸福对吗？”我不敢挣脱兰儿的手，只是拼命地找着话题。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我说到“忘记”时，兰儿的脸突然沉了一下，那种阴郁让我的心狂跳了一下。但只一下，那种神情就被迷惘所取代。“是啊，我的愿望是蓝威能得到幸福。“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兰儿的这句话似乎更象是为了说服自己。

　　“我会尽力而为的。”天啊，是不是能让我离开了，再待下去，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尖叫出来。好冷，真的好冷！我可不希望上回在小巷里发生的事情在这里重演，而此刻的兰儿给我的感觉，好象随时都可能启动这种力量。对了，逆廪呢？在被兰儿“绑”来之前，我好象有看到他呢。

　　“谢谢你！”兰儿又向我道着谢，但她望着我时的认真的眼神，却让我打心底里发怵。“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现在，你可以下去了！”

　　安排什么？下去又是什么意思？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之际，突然散开的黑暗与急速下坠的身形，已说明了一切。尖叫声才从我的口中溢出，我已经将蓝威压昏倒在地上，顺便报销了一批，估计我得卖身才能赔的起的洋酒了。

　　“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看着那些服务生七手八脚地将蓝威抬到沙发上，并拿来湿毛巾帮他敷在额头，我只能哭哭啼啼地重复着这句象是推卸责任的话，来证明自己的无辜。但事实上确实不能怪我啊！

　　“你到底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啊？”其中一名服务生哭笑不得的问着我，我认出他就是昨天晚上把我“扔”出去的人之一。这种莫明其妙的情况让他们连生气都忘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呜……不关我的事啦！”

　　“你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在我们酒吧的？”另一名服务生也上前来质问着，“而且我们还没开门营业，是怎么进来的？”

　　“我……”这种情况怎么让人家解释嘛。

　　“她是不是小偷啊？我们要不要报警？”

　　“别报警啦！我不是小偷！”报警的话我就完了。

　　“那你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吧……对了，我认出来了，你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女的。喂，是不是因为老板不肯请你，所以你跑来偷东西报复？”

　　“不是啦，我真的不是小偷！其实……其实我是被‘人’绑架了。”

　　“绑架！？”那些服务生一起异口同声的望着我，而且口气很明显的不相信。

　　“真的，不骗你们，我真的是被绑架了。”

　　“拜托，小姐，你会不会编个有点说服力的理由啊？昨天被人下药，今天又被人绑架？你演００７啊？你干脆说是被鬼绑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鬼绑来的？好厉害哦！”我立刻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对方，“你是不是有阴阳眼？”

　　“我有近视眼！”那人没好气地向我吼了过来。“请你别闹了好吗？我们老板是不会请你打工的。你还是快走吧。”

　　“阿德，不能让她走。不然这些酒找谁赔去？等老板醒了再说吧。”

　　“也对！喂，你先留在这里，等我们老板醒了，看他怎么发落你。真是的，最近怎么老碰上莫明其妙的事情。”

　　发落？听起来好象很严重的感觉。阿弥陀佛，千万别报警抓我才好，留下案底的话，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我这里正在暗暗祈祷，那边的一名服务生突然叫了起来：“老板，你醒啦！大家快过来，老板醒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是啊，最好去看一下比较好。”围上去的众人也七嘴八舌地询问着情况。

　　糟了，那家伙醒了！我要不要溜之大吉啊？看了看那群围在沙发边的服务生，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我这边，我立刻打定主意，蹑手蹑脚地悄悄向门口移去。

　　“你想去哪儿！”冷冷的声音响起，只见兰儿沉着苍白而阴森的脸，毫无表情的望着我。

　　“啊！”我尖叫一声向后跌倒，闭着眼睛叫了起来：“没有没有，我没有想偷溜！”

　　我的叫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只见他们一起转头，莫明其妙地望着我。而醒过来的蓝威也望向我这边，但奇怪的是，他似乎并没有因为我的存在而感到吃惊，只是脸上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对了，老板，就是她把你压昏的，还打破了好几瓶客人的酒，你看我们该怎么处置她？”

　　完了，这下死定了！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心虚地看着他。

　　蓝威望了望地上的一片狼籍，又将目光转向我淡淡地道：“这些酒你要赔吗？”

　　“我会赔偿的，真是对不起，我保证会赔，所以千万别报警啦！”

　　“好，小陈，你算一下价值多少？”

　　“我算过了，差不多一万八千多吧。”

　　“一万八千……”完了，我到哪里找钱赔啊？就算下本小说写完了，稿费也不够啊，何况我现在又没钱。

　　“算你一万五吧，把钱留下你就能走了。”蓝威依然面无表情的说着。

　　“这个，我……我现在……现在没那么多钱啦！”

　　“喂，我们不报警抓你已经算你走运了，你又想耍赖啊？”

　　“不是耍赖啦！我真的很有诚意要赔嘛，可是，可是真的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啦！”臭兰儿，我肯帮你，你居然这么害我！真没义气！偷偷地看了一眼站在我身边，此刻正眷恋而悲伤地看着蓝威的兰儿，我心里偷偷地咕哝着。

　　“这，老板，你看怎么办？”

　　蓝威看了看问话的服务生后，又转头望向我，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在犹豫了一下之后道：“你，就在这里工作抵债吧。每月工资１５００，十个月后你就可以走了。”

　　“十个月？”那差不多要一年呢！呜……我的小说怎么办啊？而且工资全用来赔偿，我要怎么活啊？

　　“有问题吗？”

　　“没没，没问题！”傻瓜才会说有问题呢。

　　“那今天晚上四点半开始上班吧，凌晨五点下班。每周可以安排一天休息，周末除外。”

　　“噢。”我扁着嘴，不情不愿的应着。晕啊，这时段正好是我写小说的时段嘛，这下王总编早晚会杀到我家里来的啦！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回的蓝威怎么这么好说话啊？上回我那样求他了，他都不肯给我工作，该不是我刚才压到他时，让他摔坏脑袋了吧？

　　“你……”蓝威叫了我一声，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吧，晚上上班别迟到。”

　　“知道了！”我站起身来，拍着身上的尘土。

　　“等一下，你——是叫叶紫吗？”

　　“对啊……呃，你怎么知道……”一丝灵光闪过我的脑海，难道是兰儿……我望着蓝威那显得不可思议的神情，立刻住了口。

　　“你先走吧。”蓝威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而痛苦的阴郁，疲惫地将脸埋在了掌心里。

　　“我先走了。再见！”虽然觉得那样的蓝威看上去很可怜，但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而且，虽然说要帮兰儿，但我们还算是陌生人，冒冒然跑上去说些安慰的话，也太矫情而显得太不自然了。

　　于是，在那些服务生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这件事确实很难让人想明白，至少在他们眼里，事件也解决的太简单了吧？因为从头到尾他们都没弄明白我是怎么跑到“兰”酒吧来，并压昏蓝威的——我推开了酒吧的大门走了出去。

　　用手遮了遮耀眼的阳光，整理了一下思绪后，我才准备向前迈步，突然止住了脚步，抱着脑袋痛苦的呻吟起来！天啊！原本只是在大厦扫地还债而已，所以根本没带钱嘛！这这这，这让我怎么回家啊？老天爷，没有这样欺负人的嘛！呜……

　　“十号桌那个女的怎么样？我在这里做了两周了，她每天晚上都来，明显是对蓝威有意思。而且我查过了，她叫方晓慧，才二十五岁，在外企工作，收入高，人又漂亮，现在和父母一起住，是独生女。虽然好象娇气了一点，但人还不错（呵呵，所谓“人不错”是因为她常会给我小费，向我打听蓝威的事情）。”我抓着托盘，靠在吧台的一角，悄悄地问着身边的兰儿。当然，我可不是偷懒哦，受人……呃，受“鬼”之托，忠“鬼”之事嘛，当然要向她报告一下这两周来的收获嘛。

　　“这种娇气又做作的女人，蓝威不会喜欢的。”兰儿冷冷的望着十号桌那名打扮入时的美女，深沉的目光中看不出她的想法。

　　“噢，呵呵！也对，这种娇娇女一定很作啦。和她谈恋爱的话，一定很辛苦的。”既然“委托人”不满意，我也只能这样附合了。“对了，那五号桌那个呢？她叫周彤，才二十九岁，就经营了两家精品店，虽然比蓝威大了一点，但她那么漂亮，一点都看不出来。而且这么能干，将来在事业上一定能帮上蓝威的忙。”

　　“这种世故、精明的女人不会成为贤妻良母的，而且她一看就是那种放荡、随便的女人，有大脑的男人才不会取她呢。”

　　“是，是吗？呵呵！”我怎么没看出来啊？如果人家有那个周彤一半能干的话，也不会那么凄惨了。人家可是很想成为这种世故、精明的女强人呢，如果能象她那么漂亮的话，放荡一点也没关系啦！嘻嘻，这句是笑话，只要成为女强人就行了。

　　“那六号桌呢？陈静，二十二岁，大学生。”

　　“还没工作赚钱，就来这种酒吧消费，这种败家女哪点好了？”

　　“那九号桌……”

　　“不行，工作狂的女人太强势了……”

　　“十五号桌……”

　　“不够漂亮……”

　　“七号桌……”

　　“太阴沉了……”

　　“十二号桌那群……”

　　“全都象花痴……”

　　天啊！就算是皇帝也没这么挑的吧？那些女人在我眼里都很不错嘛，为什么到了兰儿这边就全都成了次品了？

　　“那个，刚进门的那个一定行！”酒吧的门一打开，我就指着那个人影拼命地向兰儿推荐。再这样下去，我的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啊？

　　“你看清楚了吗？”兰儿用力地瞪着我。

　　“看清楚了，光看轮廓就知道是美女了。”饶了我吧！这哪是人干的活啊？

　　“那个是男的。”兰儿的话就象是一盆冷水向我兜头倒了下来。

　　“男，男的？呵呵！”现在的男人为什么都象女人啊？

　　“算了，我去看看蓝威，你先去忙吧。”兰儿摇着头看了看我，然后转身穿入了墙壁，不见了。

　　看着消失的身影，我用力地将手上的托盘砸到吧台上，抱头呻吟着蹲下了身子。受不了了啦！在这里做了两周，从一周前大约摸清了客人的状况后，我就把所有看上去对蓝威有意思的女人一一向兰儿推荐汇报，结果全都被打了回票。真搞不懂，那些人有这么差吗？我看上去都很好啊，怎么兰儿就能在每个人的身上挑出毛病，把人家给批评的一文不值呢？她到底要不要让蓝威重新开始新恋情，然后忘了她，得到幸福啊？

　　“阿紫，你又在这里偷懒！”无奈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传来，我一抬头就看见吧台的阿Joe黑着一张脸望着我。

　　“人家哪有偷懒嘛，只是休息一下而已。”我扁着嘴站了起来。

　　“你这种就叫做偷懒！”

　　“你又不是老板，没权替我的行为定性！”我朝他做了个鬼脸。

　　“是啊，我是没权，不过有权向老板汇报你的工作状况。你再这样下去，估计得在这里打一辈子的工才能还清债务了。”

　　“干吗？你威胁我啊？你这个阴险的同性恋小人！”

　　“你……”阿Joe的脸立刻涨得通红“你才是没人要的毒嘴扫把星。”

　　“你敢说我没人要！”坏蛋，居然敢踩我的痛处！“我就毒嘴了怎么样？我诅咒你被男朋友抛弃！”哼，虽然在家里常被人欺负，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和无极这种大恶女从小一起长大的，现在又加上灵儿祖先的“熏陶”，所以，在外面欺负一下一般的普通人还是游刃有余的。

　　“你……”阿Joe那过分清秀的脸突然苍白了一下，“哀怨”地望了我一眼后，突然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喂！不会吧？这样就生气了？小气鬼！”我朝着他的背影嚷着。真是的，以前开玩笑时也没见他这么小气嘛。

　　“阿紫，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德？”我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的阿德“我又做错什么了？”

　　阿德看着我，半天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会吧？”我恍然大悟地睁大眼睛“阿Joe真的和男朋友分手了？”

　　“是啊，本来老板是想让他今天休息的，结果他硬是要来上班。”

　　“对不起，我都不知道！”在这里做了两周，我早就和所有的人都混熟了，除了第一次来时，把我“扔”出去的小林和阿德之外，“兰”酒吧还有小陈、阿罗、阿冰、阿唯（都是呢称）这六个服务生，再加上吧台的阿Joe和Devil以及厨房的方叔和阿征，总共十个人，加上我才十一个，另外还有两个女工读生聂嫒和陆菲双，但她们并不常来，多数在周末人多时才看得到她们。

　　而刚来时，我还曾为阿Joe的外貌惊艳了一下呢，后来才知道他是个“同志”。虽然刚开始，对于同性恋的阿Joe我还真的很不适应呢，虽然他并没有过分女性化的行为，但光看他比女人还象女人的容貌，就很让我受刺激了。不过接触下来后，才发现他人很好，就象很多同性恋者一样敏感而善良，所以渐渐的我也开始把他真的当成姐妹般说说心事，开开玩笑，偶尔互相吐吐槽，所以我刚才才会说出那么没大脑的话来。“他们为什么分手啊？那个臭男人，阿Joe有什么不好的，漂亮、细心、善良又温柔，比许多女人好太多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虽然没见过阿Joe的男友，但从日常的交谈中能感觉到阿Joe很爱对方的，这回他一定很受打击。要是我失恋的话，一定在家躲在棉被里哭死了，他居然还能撑着来上班。

　　“我听说阿Joe的男朋友好象是个双性恋者，这回交了个女朋友，似乎是动真感情了，所以才跟阿Joe分手了。”

　　“讨厌，他有了阿Joe，居然还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好恶心！”我用力地捶着阿德，想让身上竖起的汗毛“平静”下来。

　　“哎哟！就算你觉得恶心也别打我呀！而且，这种事情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才比较恶心吧！”

　　“坏蛋阿德，你是在歧视阿Joe吗？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亏我和阿Joe还把你当朋友，哼，我们要和你绝交！作为惩罚，今天我的工作全由你包了，我负责去安慰阿Joe。”说完之后，趁着阿德还被我唬得一愣愣之际，我立刻开溜。我可不是在偷懒哦，是友情的力量比天大嘛！所以，我是去尽朋友的义务而已，绝对不是在偷懒。

　　“喂，关我什么事啊？”阿德苦着一张脸站在原地嚷着：“混蛋！你什么时候偷懒也开始找借口了？干吗要把工作丢给我啊？对了，我来是想跟你说，你家的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