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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血棺材 章二十七 ...


  •   折腾了一夜的阳子疯疯癫癫的撞了整晚的门,蹲在灶台边儿上的老村长,干脆端了烟杆子叹气,直叹的黑夜换做白昼,仍然没能停下来。

      傅威城算是怕了。原本说那话只是想吓唬吓唬这老爷子,让他少骂人多思过。谁曾想,这老爷子听了他的话倒也确实是不骂人了,直接改成感怀身世的叹气了。

      “耳朵都快给他叹出茧子了。”傅威城抱臂站在张修祺身边儿,蹙眉嘟囔着,“干脆就让周娟儿给他叔侄儿俩带走算了,劳神死了。”

      傅威城嘟嘟囔囔的吐着苦水,一边儿挖着耳朵倒茧子,一边儿又怕那老爷子听见自己的话,从而叹的更厉害。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压低了嗓子靠在门边儿,恨恨的望着水井的方向。

      “你说,这周娟能这么早出来么?”傅威城问,胳膊肘碰了碰张修祺道,“白天鬼出来的少啊。”

      张修祺:“怨气足了就可以。”

      远处的山路上跑来两道熟悉的身影,傅威城靠在门边儿,笑着看向那两道身影道,“当个孩子真好。”

      山路上的七七踉踉跄跄的跑在前面撒野,五子则追在她身后不住的大喊着慢点,话说的是让她慢点,却没曾想叫七七听去,却似马鞭子一样,催着她跑的更快了。

      小丫头轻车熟路的抱着一个葫芦瓢,楞冲到了水井附近。傅威城见状,整个人绷直了看向水井边的七七道,“不会出事儿吧?”

      张修祺静站不语,目光随着小丫头的身影一路追到井边儿,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你慢点!”五子的声音在田间回荡着,“别靠水井太近!”

      抱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塑料桶,五子气喘吁吁的撵上了井边儿的七七,一把拽住探着头看向井底的七七道,“再往下扑你就得淹死了!”

      “姐姐~”七七笑眼弯弯,一双肉手挥舞着葫芦瓢朝着井口扒了过去,“姐姐呀!”

      五子不喜欢七七喊姐姐,他是男孩子,七七口中的姐姐一定不是喊他。至于喊得是谁,这么久的怪事闹来闹去,他自然也是明白的。

      双手抱着七七的腰,五子一把将她抱离了井边儿,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村长家门外的傅威城。

      “大哥哥!”他兴奋的挥着左手,右手依然不敢放开七七,一边喊一边指了指身后的水井,“我是来打水的!”

      “姐姐!”学着五子的模样,七七亦举着葫芦瓢对着傅威城挥手,“姐姐呀!”

      傅威城站在门外半步的位置挥手回应,不知何时张修祺也走了出来,站在他的身边说了声,“去看看。”

      “看?”傅威城一愣,还没等他反应上来,便只见张修祺直接迈开步子,径直朝水井走了去。

      傅威城:......得,原来不是和我商量。

      腕子上的黑龙钻出了张修祺的袖子,仰着头朝着傅威城吐了吐口水,像是嫌弃他腿脚慢似的呲了牙:还不快点儿?

      傅威城扶额:这大爷带的怕都是祖宗吧,怎么一个比一个凶。

      姗姗来迟的母亲摸着肚子喘粗气,半天才出现在两个孩子身边,见得张修祺和傅威城也走了过来,她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汗问起了好,“两位也来打水啊?”

      “不打水。”傅威城朗声回着,“五子老远就和我们打招呼了,我俩没事就过来看看。”

      “五子就是匪的很,”妇人笑嘻嘻的摸着孩子头,“我这肚子大的,他倒是跑的欢。”

      两个孩子一大一小站在她身侧,她却仿佛根本没看见七七一样,只顾着担心五子,压根不提七七。

      傅威城自然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五子是个孩子。在他的世界里,七七是祥还是不祥并没有那么重要,他只把她当成妹妹,但大人却是不一样的。

      孩子们的世界相对简单,五子如今看待七七,还是以孩子的眼光。

      世人多变化,幼随长而变。

      傅威城喜欢五子,一半以上都是因为他对七七的态度。

      “姐姐,姐姐呀!”

      七七仍奶声奶气的喊着姐姐,妇人听了这声立刻便黑了半边脸,一巴掌扇了过去,却被傅威城拦在了七七脸前。

      “孩子小,经不起这么打。”傅威城依旧是笑着的,脸色却已然不是笑着的脸色,“大姐是来打水的?”

      傅威城低头看向七七,却哪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竟然抱着张修祺的腿,小腿一蹬就挂在了他的身上。

      傅威城:......这我可救不了你了......

      看了眼张修祺的手腕,傅威城咦了一声。

      张修祺见状,半句话也没说的弯了腰,直接将七七抱了起来。而原本盘在他腕子上的黑龙则缩着脑袋,根本不见露头。不仅不露头,这会儿也没见它犯凶咬人,安安静静仿佛根本不存在似得。

      傅威城:......合着您老是专咬我的啊!

      “姐姐!”坐在张修祺怀里,七七伸了半个身子拽着他朝井边儿走,一手挥着葫芦瓢,另一手则环在张修祺脖子上晃悠,“姐姐,姐姐。”

      “姐姐个屁!”妇人骂了声,将手从傅威城手里抽了回来,转头又指向了小丫头,“就你话多!”

      “打水吧!”五子扯着妇人的衣摆,忙换了话题,“妈,咱们先打水吧。”

      “不急。”张修祺道。

      抱着七七,他不知什么时候便站在了井边。阴风自井底倒吹向空中,将他的短发吹开一个弧度,露出好看的侧脸。

      他说着,伸手将七七向怀里又拢了拢,“她确实能看到。”

      “和我一样?”傅威城疑道,忙走到井边儿也看向了井底,“这......”

      “鬼啊!”

      妇人的声音嚎的撕心裂肺,捂着肚子站在傅威城身边,几乎就要栽倒过去。张修祺蹙眉看了眼她,转眼又看回了井底,“小心她的肚子。”

      “肚子?”傅威城愣了一下,转念便明白了,赶忙扶着惊慌失措的妇人坐在了地上,“怀着孕还这么爱凑热闹。”

      “是周娟?”拽着傅威城的胳膊,妇人大惊失色,“是周娟吧!”

      “得,又吓坏了一个。”傅威城有些无语的看向张修祺,“还是个大肚子的。”

      “姐姐,姐姐~”七七双手张开,像是讨抱似得对着井水一阵欢喜,张修祺退了几步,将小丫头交给五子后,便又再度站在了井边。

      “真的是娟子姐?”抱紧七七,五子试探性的问张修祺,“娟子姐真的变成鬼了吗?”

      张修祺闻声不语,静默的看着井水之上倒映的人影。

      明镜似的井水倒影着周娟生前的样子。

      那是一身红似烈火的长裙,周娟穿着它吊死在了矮树上,死不瞑目的看着这口井,如今亦死不瞑目的看着张修祺。

      水为阴,女体同之,山阴之木亦然,

      而在子时,着红裙的女子于井水之上,含恨吊死于山阴之木。

      这样的死魂,想不成恶鬼都难。更何况一乾还是有心为之。

      井底的身影双目空洞的盯着张修祺,破败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随着阴风荡起层层涟漪。

      “该走了。”张修祺道,只手结了佛印站在井边,“我来送你。”

      “凭什么!”

      黑雾再次席卷而来,急速的围裹着张修祺。那双原本空洞的双眼突然变作狠绝,一张苍白的脸登时爬满了可怖的符文,硬是瞪着张修祺大喊道,“凭什么!凭什么我死了,他们还活着!”

      她仍是吊死在树上的模样,脖子上套着的绳子将她困在水井里出不来,整条身影冲撞着水面而来妄图冲破印伽,却只能一拳一拳的锤在水面上质问着,“凭什么我们一家都死了,他们却能好好活着!”

      怨气冲天,足以蔽日。

      澈明的天空瞬间化作漆黑一片,张修祺迎风而立,神色淡然的看向井中道,“是他们错了。”

      “只是错了?”周娟笑,那是历经绝望后的歇斯底里,虽是笑着,却令人不由的生出一阵怜悯。

      “杀了人,就只是一句错了?”她握紧拳头,奋力的砸向水面。而那本就吵嚷着的怨气,亦随着这一拳而更加急速的扰动了起来,“qj了我,打死了我爸,又逼死了妈,这一切难道就这么一句错了就算了?”

      “你已经死了。”张修祺看着周娟,出口仍是冷冰冰的语气,“阴阳有别,你什么都做不了。”

      “我要他们死。”周娟咆哮着,散乱的头发不断的爬出井边儿,绕过七七和五子直接奔向妇人,“都得死!”

      “姐姐呀!”

      七七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吓坏了的五子来不及拽住小丫头,一时没看好便给她溜了出去。

      她就这样跌跌撞撞朝着井边跑了过去,一头扑在了乱糟糟的头发里玩了起来,“姐姐呀!”

      周娟愣了愣,讷讷的看了眼小丫头,犹犹豫豫的叫了声,“七七?”

      不等她再多思考,傅威城立刻抱着七七离了井边,扭头看了眼张修祺道,“快!”

      七七仍是一派天真的朝着周娟伸手,张修祺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腰间的龙骨刀再度沾血,嗡鸣着自行出了鞘,黑龙见状,忙自张修祺的腕子上爬了出来,仰头朝着龙骨刀嚎了一声,便见那原本躁动的身登时静了下来,老实的回到了张修祺的手里。

      “多谢。”伸手摸了摸黑龙,张修祺持刀站在井边,垂手对着水面划了几下。

      “北阴南阳,叱以阴阳倒转,渡三垢,灭痴嗔。”他说着,手下亦不见停顿,血味弥散于空中,傅威城头一次闻到了张修祺血的味道,甫一入鼻,竟是噬骨般的痛。

      周娟结怨不深,却奈何死法极为凶厉。

      张修祺为渡她,不得已祭金身之血以饲龙骨刀。然而周娟一声泣,便能以怨气作刃,生生刺向张修祺,刀刀都是不留余地。

      薛斐对张修祺的血极为敏感,一滴便能令他发狂,更别提这样大面积的伤了。

      化形而出,薛斐以一人之姿站在张修祺身前。阴风将他原本就不甚明了的红影吹的几乎散尽,他却冷笑着对着水面一掌劈了过去,“你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伤秃驴!”

      自从金身被毁之后,张修祺便时不时的能见着薛斐的这幅模样。

      找到他碎了的尸身之时是这样,见他魂魄不全时亦是这样。

      所有和张修祺有关的事情,仿佛都极易令薛斐发狂。

      他见不得张修祺受伤,亦看不得张修祺为了他狼狈不堪。

      他金身被毁,很多从前的术法都用不得,唯有这血的功效还在,为求方便,他确实也用的多了些。

      不过他本就不灭,因此也未曾担心过会死。

      可这祖宗却不一样。明明金身碎了之前,他还口口声声要同自己断的一干二净来的.....

      真是...口是心非啊。

      怨气化刃毫不退让的刺向张修祺,薛斐就这样迎风站在怨气中心,毫不在意自己几乎要被撕碎了的元神,只这么站在张修祺的身前,一双眸子似是燃着火,举手之间便有惊雷自掌下飞出,直接劈向井中的人影。

      “我没事。”张修祺擦了擦嘴边的血,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薛斐,笑道,“回来,站在我身后。”

      “你不要命了!”薛斐头也不回,指间再度凝成雷印,抬手便又是一掌要劈了过去。

      “乖......”张修祺笑着,握着薛斐的手将他拉在身后道,“我没事。”

      “没事个头!”薛斐极力挣脱着张修祺的手,“次次哄我说没事儿,次次都能弄得血哧糊拉的,你骗谁呢!”

      傅威城:......

      摸了摸主动跳到他怀里的黑龙,傅威城啧啧两声,小声唠叨了一句,“小东西,他俩总这样吗?”

      黑龙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是的,总这样。

      “真是委屈你了。”傅威城叹了一声,但见薛斐再度凝了雷印,他赶忙出声喊了句,“嘿!薛小爷,你怕是忘了我!”

      他指了指自己,顿半晌,又指向怀里的黑龙道,“还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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