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相逢》风奉玄

16、十九岁的信件整理

　　十九岁的信件整理

　　第六十六封信
　　来自绣泉花园一期6-4-201
　　1月12日

　　亲爱的仙女教父：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8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一中难得打算拖到月底才放假，按照每个学科的年级名次给我们分了补习班。文科这边还好，因为人本来就少，听说理科那边大家都上糊涂了，毕竟很多人每节课都要换班听讲。席蔚英语不太好，每次英语课都要夹着书包从一班跑到七班去，每个路过的人都要调侃她一遍。
　　很忙，但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我们班下课会画漫画接龙来放松。我只在美术课上学过水彩和素描，不过会画画的同学都愿意教我。随信附上我画的水彩，这幅画来源于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玄峥

　　第六十七封信
　　来自石城福利院
　　2月12日

　　亲爱的可爱的好先生：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8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今天是三十，我们围着桌子坐了一圈在包饺子。我很擅长擀皮儿，容晚棠很擅长包，我们两个就是一条完美流水线，没多久就能攒出一帘儿。我平时还算爱吃饺子，但年三十这天的饺子总是没那么好吃，我每次都是为了吃钱和糖硬往下塞。今年的五毛钱金币又早早被容晚棠吃出来了，每年都是她，希望她以后的运气也越来越好。
　　零点跨年的时候小孩子们都在叽叽喳喳地欢呼，窗外是吵闹程度翻倍的烟花，容晚棠给我递了一瓶果汁，问我在想什么。
　　“你总是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发呆了。”她说。
　　我自己其实没注意过，但我确实是在想些无边无际的东西，比如一些和未来相关的幻想。
　　新年快乐。

　　玄峥

　　第六十八封信
　　来自绣泉花园一期6-4-201
　　3月12日

　　亲爱的仙女教父：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8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我们今天刚考完一模。说实话，我是不喜欢估分的，也很讨厌刚考完就讲题的环节，但晚自习不会因为我不喜欢就取消。数学课结束，樊淑瑾对着她的数学卷子唉声叹气，质问所有人到底为什么会有数学这种学科。
　　班里数学好的同学都在给大家讲题。我数学成绩一直是文科班前三，这种时候也不例外。席蔚偶尔午休的时候会过来找我们玩，看见我给樊淑瑾讲题她也会加入，但她显然对樊淑瑾数学一直够不上及格线这事非常不理解。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你也有分数没那么高的学科啊。”樊淑瑾很郁闷。
　　“英语我考得不高也是一百多分。”席蔚说，“我不能理解的是一百五十分的卷子你怎么能就考四十分。”
　　她在面对樊淑瑾时不太刻薄，这要是换成我，她就会进行一些诸如“我在答题卡上踩一脚都比你分高”的攻击。我深有体会，因为分班之前她就是这么攻击我的化学成绩的。最后的结局是席蔚网购了个带锁的铁盒子，把樊淑瑾的追星周边全锁进了盒子里，然后带走了钥匙，告诉她只有数学及格才会把钥匙给她。樊淑瑾有点太包子了，只敢摇着那个铁盒欲哭无泪，然后在答疑课上鼓起勇气去找数学老师问题。
　　阮志扬自己的数学成绩也不高，但他在努力给樊淑瑾补课，毕竟他现在的及格分也是一点一点凑出来的，对于怎么凑分这件事比较有经验。他喜欢拽文作诗又喜欢画画，这种爱好在女生群体里比较受欢迎，所以他和樊淑瑾关系也一直很好。他常和我哀叹生错了时代，他这种热爱文学和丹青的人放在古代就是天生科举圣体，怎么男人考了一千多年文科现在又开始嚷嚷自己擅长理科了，照这么说古代就该女人去科举当官，男人留在家里拨算盘。
　　他说得有道理，但这个世道就是只有挨了板子的人才会因为疼痛而叫出声，没挨板子或是没有那么痛的人都会慢慢成为那些所谓潜规则的拥护者与牺牲品。当然，我不是说没有发声的人就有错，毕竟有的人秉持着自己一往无前的精神就已经足够鼓舞他人了。人生还是要过给自己的，希望十年后的我回头再看如今所经历的一切，能够完全不觉得后悔。
　　对了，席蔚说她假期为了一雪前耻一直在学英语，这次如果没有提高很多分的话就请我们吃M记。她说完这话后没人期待M记，因为这家伙从来都说什么是什么，我们已经开始害怕她最后会考多少分了。

　　玄峥

　　第六十九封信
　　来自绣泉花园一期6-4-201
　　4月12日

　　亲爱的仙女教父：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8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我们的推测是对的，席蔚从来不会说大话，通过一个假期的背单词和刷题恶补，她的英语成绩突飞猛进，这次大家都觉得很难的一模，她考了119分，要知道我一直自诩英语不错，也就考了127，完全拉不开分数。但她自己不太满意，还是拎了M记的汉堡和圣代回来，我们聚在学生会的活动室里（阮志扬之前是学生会宣传部的部长）拿着薯条蘸冰淇淋，摊开几张活页纸玩飞花令。阮志扬真的很会写诗，就连席蔚都拿着写完的纸仔细读了半天，然后认真夸他写得真不错。他读过的书显然比我们多很多，随口就能说出很多典故，我和席蔚写的诗，他仔细读过，给我们修改纠错，也教了我们很多阅读文言文的技巧。我语文分数一直很高，饶是如此也受益匪浅，席蔚直接开始问他平时都看些什么书了。不过，樊淑瑾的诗让阮志扬也很意外，他说樊淑瑾写诗是天生灵气，远非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比。这两个人显然都热爱文学，聊起来时热火朝天，我是没想到樊淑瑾也有拍着手大声为我们讲历史典故的时候，有些羡慕他们能聊到一块儿去，我也应该多读点古文名著的。

　　玄峥

　　第七十封信
　　来自绣泉花园一期6-4-201
　　5月12日

　　亲爱的好先生：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8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新的手绳、新的平安符、还有新的花。
　　我们明天三模，希望能带来好运气。

　　玄峥

　　第七十一封信
　　来自石城福利院
　　6月12日

　　亲爱的仙女教父：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8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我考得很好！谢谢您在考试那几天帮我订酒店订餐什么的，真的，非常非常感谢，希望我能给您一张令人满意的答卷！
　　现在我要和朋友继续打游戏了。席蔚拉我们和她一起玩一款MMORPG游戏，我这两天玩下来觉得还挺好玩的，虽然还没升满级。我们一起玩的人太多啦，席蔚就退出之前的帮派，要拉着我们建一个新帮会。
　　夏天真热啊，但我们在游戏里还可以四处游玩看风景。我从来没玩得这么尽兴过，感觉眼睛都要累近视了。

　　玄峥

　　第七十二封信
　　来自文秀大道32号（一中对面风暴网咖）
　　6月24日

　　我亲爱的好先生：
　　我们包了学校对面的网咖，打算一起打够游戏然后查成绩。我前面撕掉了好几页信纸，因为那些场景描述和对话记录都有些过于漫长拖沓了。总而言之，让我直接告诉您我的分数——
　　664。
　　那一刻如果你在我面前，我肯定会第一个拥抱你。但我在网吧，席蔚和其他同学都在我旁边。我对面的阮志扬开始大叫，我坐在原地发呆，只是控制不住地露出笑容，满脑子都是空白的。席蔚拍了拍我的肩膀，把外卖刚送过来的奶茶递给我。
　　“多少？”她问。
　　我说不出话，指了指电脑屏幕。她看了一眼，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恭喜。”她说，“我们没准能去同一所大学。”
　　我这才去看她的屏幕。她的电脑屏幕上没有成绩，只在下面有一行黑色的小字：
　　『你的位次已经进入全省前50名，具体情况请于27日查询。』
　　我目瞪口呆：“你这可比我值得恭喜！”
　　“不用恭喜我，你肯定也是文科前五十，只是文科生少，貌似只屏蔽前二十。”席蔚说，“管他呢，已经结束了。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
　　我们在两块发着光的电脑屏幕之间用奶茶干杯，对面的阮志扬已经开始振臂高呼了：“527！527！超常发挥啊！老郑！我靠老郑你621！我们都太牛逼啦！！”
　　他的振臂高呼带动了周围的同学，大家都开始乱叫起来——
　　“658啊啊啊诸君开席！开席！！”
　　“500整！好吉利！管他呢我肯定过一本线了！开香槟咯！”
　　“我文化课过了！过了！！！宝贝们帝都见！！”
　　樊淑瑾在我们群里发起了视频通话，接起来就听见她的哭声：“啊啊啊我考得很好了！我妈说这个分数应该能上石大！实在不行我就先报上然后转专业！我不用担心要跑很远上大学了！”
　　“恭喜。”我说，“大家都考得很好。”
　　“是大家都得到了该有的结果！”阮志扬在对面咆哮，“我请客！我请大家吃鸡翅！老板我们这边按人头一人一份烤鸡翅！”
　　“哪能都让你请！那我请大家吃烤肠！”
　　“我刚订了两箱雪糕！”
　　好些人嗓子都喊破音了，大家情绪都很激动，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哭得震耳欲聋，抽泣声也像个发条鸭子，大家发现他是比自己估分高了四十多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在他旁边开起了玩笑。这时候不得不庆幸我们包场了，一大群高中生不管怎么吵也没人管。网咖老板笑着说给我们赠送几个西瓜，恭喜我们都金榜题名。大家说着可别喝酒啊，然后举起奶茶和气泡水互相干杯。阮志扬问我在写什么，我说我要给一位长辈写信，把今天的所有事都记下来。
　　“但还是电话更快吧？老人家没有手机吗？”他问。
　　我就是那时候得到提醒，想要给您打电话的。我借口要给家里人报喜，拿着手机到了外面的走廊上，我打电话给您的秘书，询问能否和您通话。谢谢您愿意接我的电话。
　　说爱您是语无伦次，说谢谢是发自内心。您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连呼吸声都很柔和。说实话，我这会儿已经完全不记得我蹲在那儿语无伦次地和您哭诉过什么了，我第一次情绪崩溃成那样。谢谢您送来的花和蛋糕，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爱护。我真的很想见您。

　　永远爱您的
　　玄峥

　　第七十三封信
　　来自石城福利院
　　7月12日

　　亲爱的好先生：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8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得到录取消息的时候我就截图发给了您的秘书，我猜您已经收到消息了。
　　报考这方面完全没和您沟通过，但是这个结果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帝都大学文学院，想一想都会在梦里笑出来的程度。我不想去考虑专业是否适合就业，我巴不得一辈子留在学校里，从学生变成老师，搞研究评职称，这都是我爱干的事。我知道您并不喜欢干涉受资助学生的选择，但您已经做了很多作为我监护人应该做的事了，不是么？
　　想要得到您的祝福，请夸我。

　　玄峥

　　第七十四封信
　　来自石城福利院
　　8月12日

　　亲爱的可爱的棉花糖教父：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12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怎么一下子涨了这么多？……因为帝都消费高吗？还是因为我之后不能在福利院解决一顿饭了？您一直有送我很多东西，如果是考虑到大学生平均生活费的话，没必要给我这么多的。
　　今年的生日礼物居然直接是拿行李箱送来……我查了这个牌子，好贵，怎么会有这么贵的行李箱，黑色很帅但是行李箱未免有点太贵了，结果我和您的秘书说的时候他告诉我这也是开学礼物的一部分，您真是……
　　好多套衣服，塞得好满，说真的，我觉得我把这个箱子一提就能直接去上大学了，您给我准备得未免有点太全面了，怎么连电动牙刷都在里面。黑色和青色系占了大多数，您是知道我喜好的，我挑了半天居然没找出一样不喜欢的东西来。
　　还是要说，您的字真的很可爱……也不是幼圆体，就是单纯的圆。到底是怎么写出这么圆滚滚的字的啊？感觉每个字捏起来都很软。不是没骨头的那种软，而是很好脾气很柔和的软，读您的信像是在吃棉花糖。

　　玄峥

　　第七十五封信
　　来自帝都大学
　　9月12日

　　亲爱的仙女教父：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12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这几天忙得不行，我整个人连轴转。李院长陪我报到之后就赶回去照顾其他小孩了，我加了新生群和班级群，领了军训服做过体检，还没来得及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就开始了军训。我从小就不太喜欢军训，再细点儿说，我不喜欢晒太阳。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对马步这种东西深恶痛绝，幸好我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那些教官折磨男生的手段我都能应付。我对锻炼身体没意见，但我也很累，给自己班扛水也就算了，还要被派去帮其他班扛水。我们班男生本来就少，有一个手都磨破了还要受这种罪，最后果不其然被送去医务室了，他老实了。
　　顺便，开学这几天我已经被挂上表白墙好几次了。实话是，我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不是对女生没什么兴趣啊，就是单纯地不想谈恋爱，我已经过了会对恋爱产生好奇的年纪了。

　　玄峥

　　第七十六封信
　　来自帝都大学
　　10月12日

　　我亲爱的总在奇怪地方感兴趣的好先生：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12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您怎么还真的对我什么时候对恋爱有兴趣这种事好奇啊？
　　是这样，我在十岁之前关心的更多是温饱和生存问题，而在十岁到十三岁之间，我通过一些电视剧了解到了结婚这个概念，我觉得要让我和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共度一生根本不可能，恰好当时又听了一首关于青梅竹马的古风歌，我认为青梅竹马这个概念很符合我对爱情和婚姻的需求。如果一个人不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要怎么才能完全信任她？这个标准与期待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毕竟我没法穿越回几年前去给自己找一个青梅竹马，所以还是算了。

　　玄峥

　　第七十七封信
　　来自帝都大学
　　11月12日

　　亲爱的好先生：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12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我还是第一次在双十一狠狠消费了一笔，买了好多之前就很感兴趣的书。还是要说，文科的氛围就是会好很多，我们寝室其余三个人都是很安静的性格，会分享点心也会分享书。虽然有点怀念阮志扬那大呼小叫的劲儿，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我和席蔚不常碰面。她在数理学院，跟我们的课完全凑不到一起去，开学两个月，我们除了一起去过两次图书馆外在学校里都没碰过面。大学生活比我想象中要忙，幸好高中那会儿我已经自己住过了，在照顾自己这方面我非常擅长。

　　玄峥

　　第七十八封信
　　来自帝都大学
　　12月12日

　　我亲爱的总喜欢送我花的好先生：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12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我今天跑去帝都理工转了一圈，本来只是下午没课想去您的母校看看，意外遇到了一位迷路的校友。她披着帝都大学的校服来找我问路，我刚好要回学校，就带她一起回去了。到校门口的时候快递突然给我打电话，我还在想您为什么突然又送我花，拿到时才想起来之前您让秘书先生给我发了好多花的照片……所以是我的建议得到了采纳？您挑花是为了做什么啊？
　　荔枝玫瑰好好闻，我回寝室后抱着一下午没松手。冬天怎么也有这么漂亮的花啊。

　　玄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