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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生的定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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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不记得了,一点点都不记得了,就像是他不记得许多小学的同学一样,连原本应该印象最深的硕士毕业论文也不记得了。
哦,本科倒是记得的,关于从众心理对人群认知所造成的影响以及变化,差不多就是这个。
郑妈感觉里面可能有什么隐情,也不继续问下去,很是随意地把接下来包书皮的工作全部交给了郑文偕:“你这情况回头我和你爸说一下,以后放学你就自己回来吧,也让你爷爷外公轻松一点。”
“啊???”
“哦不对,你爷爷外公可能不会信你回到小时候这种事情,还是他们俩一人一星期接你。这周你爷爷来接,下周你外公。”
“不是妈,你这也太放心了吧?”
“废话,都出去留学研究生要毕业的人了,还不放心那我真是头发都要掉光了。”
“……”
从郑文偕三年级开始,郑妈就开始了和头发的斗争,其中包括每天吃五大勺核桃拌芝麻以及使用霸王洗发液,然而逝去的头发终究回不来,郑妈就去做了细卷,试图让自己的头发从肉眼看上去多一点。
可惜效果不佳,让郑文偕用稍微带着那么一点儿不孝的说辞来说,就和“光头上顶着一朵黑云”似的。当然他只敢和自家爹这么吐槽,郑家两个男人一边吐槽女性不会秃头为何自家老婆妈偏偏看上去就和秃了没什么区别,一边暗暗担心自己会不会哪天也发际线后移。
郑爸五点半下班,到家一般是五点四十五,郑文偕搞定了所有最简单的作业以及给每本书上都写了自己名字之后叹了口气。他现在搞定作业是很快啦,但是总觉得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我堂堂心理系研究生,居然让我做小学三年级的数学题?
一页口算20道题,郑文偕花了30秒结束,随手扔在一边之后感觉自己以后上英语课的话,怕不是真的是要把二十六个字母每个都抄四遍。
留学留了那么久,郑文偕法子内心地觉得如果可以他这辈子不想要再见到英文了。
等到郑爸回家,郑文偕的作业也彻底写完了,吃完一餐饭之后郑文偕在餐桌上知道了明天是爷爷来接自己,早上的话倒是一向郑爸开车送郑文偕上课。等到吃的差不多了,郑妈才咳嗽一声开口:“老公,言言有点事儿。”
“什么事儿?”
看着郑爸把一口饭给咽了下去,郑妈才继续说了下去:“没啥大事儿,就是上了个心理系研究生。”
“哦,那很……等等,菁菁你再说一遍???”
“大学也是在美国上的,给老郑家争光。”
郑妈看着自家丈夫目瞪口呆的样子很是随意地给他盛了一碗汤:“然后一觉醒过来他才三年级,和傻了似的。”
“妈??”
“等等菁菁,我有点乱。”
郑爸抬手放下盛汤的饭碗,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之后看了一眼自家淡定的儿子:“菁菁你是说,我家儿子读了个心理系研究生,然后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这都是梦?”
“不是梦,是真的,我连高考作文题都记得呢。”
“这个也太……”
“爸。”
郑文偕放下筷子,看着自家爹的表情很是淡定:“我这种套路,叫重生。”
“郑文偕同学你等等,这还有套路的?”
“就是我一路活到研究生快毕业是真的,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我又变成了三年级,之前走的路要全部重新走一遍。在小说里面这种‘我活了一段时间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的套路叫重生,另外还有一种是我醒过来发现自己成了别人,不管时代变不变化都叫穿越。”
“……”
郑妈看着郑爸完全接受不良的样子立刻赶着郑文偕先去书房给自己的一堆练习册还有习题本包封面,自己则是留在餐厅里面和郑爸好好解释到底是什么情况。
纸张剪裁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郑文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能静下心做这种最基础的给习题本包封面的活儿。这种活似乎在他五年级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了,不过在现在做起来,倒是有一种安心的味道。
怎么说呢,很顺手,因为机械操作还能适当想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比如说自己当时的研究生论文到底是什么。
他似乎忘掉了一些不重要的东西,但是这些不重要的东西在突然提到的时候又变得很重要。就像是……
“故意的?”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郑文偕眯了眯眼睛之后从胶带上裁下了一段贴在了封口上。他学的是心理系,但是大方向并不是个体的,而是群体方面的。而且不管怎么说,自己能够把研究生结业论文的主题都忘了,怎么说都透着一种诡异的味道。
他还能想起来么?
在白色的封面上写了自己的名字,郑文偕将这一本习题本扔在了一边,自己靠在书桌的椅子上十指交叉放在肚子上,头则是直接仰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老成地让刚进门的郑爸多了点恍惚。
“爸,你来了。”
慢慢从椅子上坐起来,郑爸看着面前年幼却又实际上是个青年的儿子,一肚子话憋着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带着一点尴尬开口:“言言啊……”
“嗯?”
“你妈都和我说了,我也相信你,所以三年级的这些有些太简单了,你要不要考虑跳个级?”
郑文偕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没考虑到自家爹会这么说。不过关于跳级这件事情并不是现在不能做,而是他有一种隐约的预感。
预感回到这里,那么就要和第一次一样,一步一步走下去。
“不了爸,我感觉还是一步一步来的好,不就是第二次上小学么,我这次完全可以给你们争光。”
“争光还是算了,我也没求着你给我们老郑家争光。”
“……”
听着郑爸那嫌弃的声音郑文偕直接就笑了,他们家确实一向如此,并没有特别看重他的成绩,也就考托福之前紧张了一下,之前根本就是随着郑文偕怎么喜欢怎么来。
“那么爸,给我弄台能上网的电脑行么?”
“怎么,想打游戏啊?”
“什么游戏啊,我版本都玩了几个,把能打的游戏都打……”
看着郑爸那威胁的表情,郑文偕立刻改口:“不打游戏,就网上找找资料看看东西。”
“看东西?看什么东西?”
“爸你什么表情?”
郑文偕一脸无语,郑爸直接就笑了:“行,电脑的事情我帮你搞定,不过你想好你要做什么了,和我们说一声好歹让我们有个底。”
“嗯好。”
“还有……”
郑爸叹了口气,看着郑文偕的眼睛很是复杂。他从小教导郑文偕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一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表示尊重,也能够看出对方的一些情绪表达。现在作为父亲的他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睛,他能看到的并不是一个紧张害怕的三年级小孩,而是一个沉稳睿智的青年。
“如果太辛苦,回来和爸爸说。”
“爸……”
“我和你妈都知道装小孩太累了,回家放松还是需要的。还有儿子,你能第一时间和我们坦白,我们非常高兴。”
是的,非常高兴,郑文偕同样能够感觉到自己非常高兴。这种喜悦并不是来源于家人的肯定或者包容:他一早就知道他们肯定能够理解自己,但是当他们真的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郑文偕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喜悦积累到一种近乎让他感动到落泪的地步。
“你是我们的儿子,所以,都这么大了有没有什么要学的乐器?隔壁能学钢琴,我们也行,而且你还不用我们盯着,轻松。”
“爸,你能多让我感动一会么?轻松的是你们不是我!我拒绝!”
请让感动见鬼去,谢谢。
被郑妈赶去强行九点钟睡觉的三年级郑文偕觉得重生真没意思,他又要开始早睡早起十年的生活,哪有日后修仙来的舒服。
不过说归这么说,身体毕竟还是九岁。躺在床上困意很快袭来,等到郑文偕听到闹钟声响,已经是早上六点半。
蓝白色的校服在床旁边的凳子上,椅背上挂着自己的红领巾,窗外天色已经亮起,一两声轻快的鸟鸣在天空中飘过,显得格外美丽而自由。
穿着完毕之后郑文偕走到卫生间里注视着九岁的自己,九岁的躯体里面住着一个二十五岁的灵魂,看上去青春又暮气,带着充实与迷茫。
镜中的自己,是真实的么?那么为什么记忆会有残缺,为什么内心会感觉到可悲?
“赶紧刷牙!不然要迟到了!”
“我知道了。”
牙刷擦过牙龈,郑文偕呸地一声吐掉了嘴里的泡沫,最后抹了一把脸之后抓着昨天郑爸带回来当早餐的面包走出了家门。
“怎么感觉你今天特别沉默?”
郑爸开着车,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面的儿子有些疑惑:“研究生到三年级确实惨了点,但是也不至于不说话吧?”
“不是……”
郑文偕摇了摇头,看着窗外不断闪现过的景色,对着自己的记忆有些感觉不对。
他们家为什么会在自己六年级的时候突然搬到邻市呢?他在市第一小学似乎过得并不开心,有的只是隐隐约约不想要触及的记忆。
而在重生之后的第一个夜晚,他梦见自己站在地上,抬头看到了一只飞鸟。
一只,坠落的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