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人大师》袖底澜沧

48、恐怖游戏组

　　游乐园在爆炸声中坍塌成废墟之后，雨就下得更大了。

　　城市的排水系统仿佛已经彻底失灵，街道变成了河流，积水足有一米多深。

　　水族馆名副其实是一座“水”族馆了，偌大的建筑物每一扇门窗都在咕噜噜的往外冒水，犹如一座巨大的喷泉。

　　浑身湿透的方莫同在瓢泼大雨之中苏醒过来，睁眼就是一只硕大的狐狸脑袋，火红的皮毛都被雨水淋湿，黏糊糊的耷拉着，他险些没认出来，还以为遇上了怪物，吓得一声大叫。

　　“吵死了。”

　　胡烨挥爪，不耐烦的给了青年一下。

　　方莫同踉跄着扑倒在水里。

　　认出胡烨之后他的心情依旧没有好多少，他可还记得对方先前不由分说的攻击自己呢。

　　“收起你那副‘吾命休矣’的倒霉相，看着就烦。”

　　火狐蹲在房檐下，抖动皮毛甩掉身上的水珠，抬起前爪舔舐，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发现胡烨没有恶意，方莫同终于松了口气。水鸡似的青年爬上台阶回到火狐身旁，转头望去，附近地势稍低的地方都已经被积水淹没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胡烨。

　　“都是我的错，”返回众神安息之地，小女孩模样的童神低下头，认真的承认错误，“之前在迷宫里，我就发现那个鬼修生前可能也是一方神灵。但我低估了他的力量，将他拉入神域的时候，不小心被他抢走了一半神域的控制权。”

　　“咦？”

　　“什么，不会吧？！”

　　众神一片哗然。

　　即便生前是神灵，然而原身泯灭成为鬼魂之后，便如同人和鬼的区别，就算保有原先的记忆，也是另一种低等的存在了。

　　都是经历过泯灭的神灵，知晓鬼魂的状态究竟有多无力，童神的实力虽然不强，但也是他们承认的同伴。被一个鬼修抢了一半神域的控制权，即便亲耳听见，他们也简直无法想象。

　　再度向同伴们郑重致歉，童神继续说道：“我试图将他消灭，但是失败了，神域反过来被他不断侵蚀……后来，地府的邪灵也被召唤过来。”

　　脑中浮现出那只黑猫的形象，童神轻轻皱了皱眉。

　　地府的邪灵，是地狱中永恒受苦的亡魂们无法消散的怨念和痛苦聚结成的形象，非生非死，非鬼非神，是天地法则间唯一一个可以自由杀戮而不用承担任何因果的存在。

　　邪灵开始破坏神域的根基，童神明白自己无法抗衡，继续待下去自己的安全也无法保障，不得不放弃神域逃了回来。

　　黑猫把玩具剑丢在了青年面前。

　　胡烨告诉方莫同：“拿上它进入水族馆，支撑这个世界的最后基石就是你我都认识的那个蠢货，把他捅了一切就能恢复正常。”

　　方莫同瞪着玩具剑，不大确定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

　　“捅……谁？”

　　“洛青河，”胡烨告诉方莫同他没有听错，“那个煞笔为了抢夺这个世界的控制权主动和基石同化，现在属于原主的世界已经被完全破坏，接下来只需要解决掉他就没事了……放心好了，他不会反抗的。”

　　“不是这个问题吧！”方莫同扶额，“要杀掉洛大人吗？！”

　　这才明白青年在顾虑什么，胡烨露出“人类真麻烦”的脸色：“安心好了，死不掉的，他本来就决定这样做才主动融合进这个世界的。别婆婆妈妈了，赶紧拿上这把剑到水族馆里去！”

　　火狐脑袋一伸，张嘴叼住青年的后脖衣领把他丢到玩具剑跟前。黑猫也喵了一声催促着，方莫同迫不得已捡起剑，对将要做的事仍是心存疑虑。

　　“为什么是我？”方莫同问。

　　胡烨保持沉默，黑猫也没有理他。

　　等了一会儿没有答案，面对两个实力远在他之上的存在，方莫同也没那个胆子硬撞南墙，好在有契约在身，方莫同联系上洛青河，询问对方的态度。

　　得到的回答和胡烨口中的没什么区别，方莫同无可奈何，只得行动起来，淌过快要齐腰的积水走向水族馆。

　　日了，他要怎么进去这个诡异的地方？

　　如同喷泉的泉眼，水族馆咕噜噜往外冒水，大门虽然敞开，但是要进入只能逆着水流游进去，方莫同可不觉得自己是人鱼公主，长时间潜在水下也能自由呼吸。

　　没等他想出什么好办法，忽然水下有什么卷住了他的腰，方莫同身不由己，惊呼一声被拉入水下，拽进了水族馆内部。

　　在水里睁开双眼，适应了较为昏暗的光线之后，方莫同愕然发现拽着他的是一条硕大的章鱼。

　　以水族馆的大门为分界线，迈进门槛之后哪还是什么水族馆，分明是海底世界。

　　光线随着水流变幻，遍地是珊瑚和海葵，半透明的水母和色彩斑斓的鱼群游来游去，章鱼带着方莫同往深邃不可见的前方快速前进。

　　穿过大大小小的鱼群，方莫同看见了海豚和鲨鱼，甚至有几只企鹅好奇的游过来向他张望。

　　也不知道究竟游到了哪里，忽然章鱼挥舞起触手，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方莫同被狠狠的甩了出去。

　　他被丢进一处急流漩涡之中，慌乱之下呛了几口水，刚刚感受到溺水的威胁，忽然发现周围的水流平静了下来。

　　定睛一看，他发现自己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气泡中。一只硕大的爪子隔着气泡按在他头上，洛青河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可以呼吸的，不用担心。”

　　方莫同依言试着吸了口气，进入气管的果然不是水流而是新鲜空气，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情绪恢复了镇定。

　　抬头看看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按在气泡上的利爪，方莫同咽了口唾沫，小声喊：“大人？”

　　“在呢。”

　　爪子拨动滚珠一样拨动气泡，方莫同在水里沉浮，随着气泡移动，不一会儿就看见了懒洋洋搁在珊瑚上的巨大的龙的脑袋。

　　这是一条美丽的蓝色的龙，随着水流飘荡的龙须和闪闪发光的鳞片都是澄净得仿佛要消融于水中的冰蓝色，鳞片接近根部的位置带着一点点河流深处的暗绿，气泡被龙按在爪下，就像是传统画作中的龙戏珠。

　　虽然缔结契约之后便模模糊糊知道了洛青河的身份，但骤然亲身面对，方莫同仍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望着眼前威严的蓝色巨龙愣愣出神。

　　龙！

　　虽然已经死了……

　　嗯，应该称作龙神的亡魂？

　　可是……

　　龙！！！

　　啊啊啊啊龙！！！

　　啊啊啊啊龙啊啊啊啊啊！！！

　　有契约的存在，这么近的距离洛青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方莫同的情绪波动。

　　冰蓝色的巨龙懒洋洋的吹了口气，气泡咕噜噜顺着水流滚远了，方莫同在里面被颠得七晕八素。

　　“吵死了。”巨龙吐露不满。

　　气泡灰溜溜的滚回来，方莫同依旧不眨眼的盯紧面前盘踞的龙，拼命压抑着欢呼雀跃的心情。

　　“那个……大人，”方莫同小心翼翼的问，“能让我摸一下吗？”

　　巨龙的回答是张了张嘴，又一口吐息把他喷远了。

　　等方莫同再度赶回来，洛青河开口说：“别再浪费时间，该怎么做你应该都知道了，动手吧。”

　　握紧了玩具剑，拎着这么件玩意，无论是捅鬼修还是捅龙都让他感到无比别扭。

　　察觉到了对方的狐疑，蓝龙浅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别看不起这把剑，这可是另一位神明赠予人类的灭神之物。”

　　“啊？”

　　方莫同盯住玩具剑，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哪里不对。

　　哦这个世界确实就挺奇怪的，那个叫什么童神的家伙据说是小孩子的保护神？

　　怪不得神器也是玩具。

　　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方莫同来到龙魂面前。

　　“你真的不会有事吧？”提心吊胆的除灵师反复确认。

　　“没事。”

　　洛青河随意的应了一声，巨龙扬了扬脑袋，向青年露出下颌。

　　方莫同明白过来：“啊，捅这里吗？”

　　他举起玩具剑照巨龙颌下比划。

　　还是觉得下不去手，方莫同并不是那种明白迫不得己，就能够马上下手去伤害朋友的人。

　　洛青河等了一会儿，巨龙晃晃脑袋，露出嫌弃的神色。

　　方莫同露出苦笑：“不好意思，我拖后腿了。”

　　“把剑拿稳。”洛青河说。

　　察觉到对方的意图，方莫同不觉白了白脸，不过清楚眼下不是继续矫情的时候，他双手握紧剑柄，剑尖向上，把玩具剑举在身前。

　　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巨龙把脑袋凑过来，洛青河说：“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

　　方莫同求之不得，立刻闭紧双眼，一片黑暗之中，他感觉到龙魂略带阴冷的气息慢慢靠近，水流温柔的拂过脸颊，有什么凉凉软软的东西扫过面庞，方莫同疑惑了一阵，想到应该是巨龙面上的龙须。

　　手臂微微受力，感觉剑突然沉重了一些，之后的事方莫同就记不太清了。

　　醒来的时候他人就躺在医院里，听自家人说是在陈羽心的病房里忽然昏迷。

　　立刻检查契约，发现联系还在，这是洛青河平安无事的证明，方莫同由衷松了口气。

　　虽然很想亲自到阴间去确认一下鬼修大人的状况，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将知晓的信息告诉家里。

　　他清醒之后不久，就传来消息说陈羽心也苏醒过来。

　　方、陈两家的人凑到一起，两个小的把各自记得的情况说出来一对，大致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泯灭已久的神灵重新现世，似乎有所图谋，他们不慎卷入，触及了神灵的隐秘，被盯上也只能自认倒霉。

　　鬼魂好歹生前是人，还有沟通的余地。神灵却完完全全是另一种概念，人类的道理对他们而言根本行不通。

　　这一回能得救实属侥幸，若是童神卷土重来，不再去惊动地府那几位，只针对他们这些人间异人的话，就算合两家全部的力量，怕也无法与之抗衡。

　　“……那不是只能等死了吗？”

　　陈羽心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手背，脸色一片苍白。

　　陈家长辈无言的摇了摇头，很想说些什么安慰自家子侄，沉默许久，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方莫同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从童神的领域逃出生天的两人，还未来得及品尝死里逃生的喜悦，便体会到了何为穷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