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观念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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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字迹，她是颇为熟悉的。
厉千凉疲惫地闭上眼，复而将手中的纸条捏个粉碎，化作齑粉。
任谁都知道她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潜藏着怎样的汹涌暗流。
“去查一查近一个月宫中的人员出入情况，特别是去过集市购置过物品的人。”她目光寒凉，平静地扔下一句话后拂袖离开。
浮梦宫中唯有少数几人知道张宏的死讯，因为张宏的暴毙，厉千凉不得不将消息压下并重新部署，而断水便暂时扮演着张宏的角色。
躲在暗处的凶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并未将张宏的死讯公之于众，更未曾大摇大摆将张宏的头颅寄给张家，此举让厉千凉觉得此人暂时不会跟她作对。
内寝之中，厉千凉快速扫过单子上的人名，一目十行。
此事断然不是外人做的，因为知道张宏在浮梦宫中的人没几个，哪怕是和张秉义生了嫌隙的荀天阔，他自诩正人君子，断不会行此残忍之事，退一万步，就算此事是他做的，想必他也巴不得人尽皆知，好让张家和浮梦宫狗咬狗。
再者，浮梦宫中戒备森严，外人绝不可能来去自如。
厉千凉的目光正好停留在某个人名上，那是一个她一辈子都不愿意怀疑的人。
她的视线在那人的名字上驻留许久，终是叹口气别开眼。
她如同往常一般将荀素约至梨园听曲看戏，仿若要压下心头的烦躁。
今日巡游在此的黄家戏班享誉余杭，用京腔儿将一曲《霸王别姬》唱得百折千回。
锣鼓声停，大堂一片寂静，紧跟着爆发出雷鸣般的鼓掌。
二楼雅间内，荀素叹口气，收回忧伤的目光。
“妹妹这是有心事？”厉千凉见她满目愁绪，忙斟杯茶递给她。
“姐姐，这人生……当真如戏！”她摇摇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此话怎讲？”
荀素直言不讳：“荀家来信了，说是要接我回去。”她说罢去瞧厉千凉的反应，眸子楚楚动人。
厉千凉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闻言并未多说劝阻的话，只淡淡询问道：“所以妹妹你的想法呢？”
面上一派淡然，可厉千凉心中无疑是紧张的，她真怕月牙儿一时心软就应了荀天阔，更担心月牙儿会轻易原谅荀家。
荀素从怀中掏出信笺递给厉千凉，纠结中夹着几分忧愁。
厉千凉颇为讶异地挑挑眉，她伸手接过信笺打开来瞧，显然没料到荀素会如此坦荡地将这封“家书”给她过目。
这封信是荀天阔亲笔所写，大体是为之前误会荀素的事情道歉，说什么误信了手底下的人的谗言，字里行间用词恳切，也确实有让荀素动容的资本。
“我不知道……”她茫然道，毕竟是二十余年的父女情谊，荀素怎可能真的不在意，这份亲情，她断不会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厉千凉阖上眼帘，眼底划过一道悲悯。
她轻叩桌面，暗想要不要将荀素的身世和盘托出。
这人啊，真是奇怪的个体，非要被伤得体无完肤才肯绝了念想么？
就像曾经的厉家一般，一着不慎误信了贼人，导致全家覆灭。
不知是和自己的计划有关，亦或是掺杂了别样的情愫，私心里厉千凉并不愿荀素重返荀家。
其一她不愿荀素再次受骗，再者荀家与浮梦宫不和，将来难免有大打出手的时候，厉千凉不愿荀素夹在他们中间难做人。
“有件事姐姐必须告诉你，”她郑重道：“金陵城的老皇帝选秀在即，更有意在江湖大家中挑选妃子，更是将请帖寄到了荀家。”
“老皇帝年事已高，你该好好想想，荀家这次让你回去是为了什么。”
荀素是个聪慧的，听了前半句她已隐隐明白了什么，心底希望的火苗尽数熄灭，连带着心也凉了半截。
短暂的沉默。
厉千凉也不扰她，只静静品着茶，雅间内暖香袅袅，香气袭人。
“我爹他到底……偏爱着荀丹……”她颇为复杂也颇为艰难道，眼底酸酸涩涩的。
“何况，当初是他发了江湖信令广而告之将我逐出家门在前，现如今我断是不会回去的！”
厉千凉紧揪着的心微微放下，却并不知荀素另有打算。
她中意的另有其人，更为报其救命之恩，她是绝不愿委身老皇帝的。
“姐姐，”她猛地握住厉千凉的手试探道：“你可会怪我绝情？”
“怎会呢？”她笑着摇摇头，心中巴不得荀素能早日看清荀家人的嘴脸。
“可我爹那边，当不知如何开口？”
“远在北域的商户金家听闻你的遭遇颇为愤慨，而金家主只有一子二女，听闻此事他已修书一封寄往浮梦宫，有意将你认作义女。”
“什么！”荀素讶异地瞪大双目，随即明白过来：“可是姐姐你的手笔？”
厉千凉肯为她如此她自是感动得一塌糊涂，这些日子她在浮梦宫能够吃好穿好不被冷落，这全是厉千凉有意为之的。
起初她还以为厉千凉要图谋些什么，后来才发现不是的，她一个被人遗弃的女孩，本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可言，厉千凉图什么呢？
“金家的事，容我考虑一下罢。”她并未拒绝，也没立马接受。
厉千凉也不急于一时，只轻轻点了点头。
“姐姐，你为何对我这般好呢？”她握住厉千凉的臂膀半靠在她的肩头失神道。
“举手之劳罢了。”厉千凉身子一僵，眸底划过一道柔和的光，口中却自然而然回应道。
而心底却偷偷回答了另一个答案：大概是因为……你是月牙儿吧。
……
离白绸求得顾神医问诊已过去些许时日。
“你家主子这病……”那日临行前，顾神医欲言又止道：“切不可忧思过重，劳心伤神，否则就算是老夫……也回天乏术。”
顾神医斟酌许久才开出方子递给白绸，可算是控制了厉千凉时常昏迷的毛病，可当白绸问起厉千凉的病情时顾神医却闭口不言。
竟是厉千凉与要他不得泄露病情，哪怕是身边的护法也告诉不得。
而时隔几月，顾神医竟亲自登门寻得厉千凉。
浮梦宫内建筑宏大复杂，可没少把顾神医绕晕，被下属引至书房门口他已有些喘气，缓上一会才轻叩房门。
书房里头的厉千凉在五十步开外便听见顾神医的抱怨，她轻笑一声，手头的公务却是不停。
“进来。”她淡淡道。
顾神医提着沉重的医药箱，一进门便瘫在椅上喘粗气，江湖人士大多豪放洒脱，自是不计较礼仪规矩。
厉千凉抬手斟上一碗茶，一运内力便让茶碗稳稳当当落在顾神医桌边，顾神医连忙将茶水一饮而尽。
“老夫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他这才抬头，捋着胡须叹着气。
顾神医将目光落在厉千凉身上时当即横眉竖目：“这大早晨的怎么又在办公！不是让你多休息吗？”那语气像训斥不听话的孩童似的。
厉千凉觉得好笑，又莫名有些感动，她和这怪老头非亲非故，自己又是冷漠惯了的，难得有人愿意关心她。
何况顾神医常年浪迹江湖，想必也听过她的名声罢！
殊不知顾神医医德上佳，他不管你是哪路人马，只要是他手底下的病人，他自是尽心尽力。
因此江湖上便传顾神医亦正亦邪，不论是朝廷、正道、魔道的人他都会搭救，可又有谁知道顾神医只是一视同仁罢了，只要他认为这个病人值得他出手！
见厉千凉将他的话当耳旁风，顾神医干脆站起身行至她跟前大声道：“你是老夫的病人，老夫自然要将你治好！今后你断不可再过度操劳了！”
虽然此举已然冒犯了厉千凉，可她却眼前一亮。
顾神医说能治好她的病？前些日子不还说此疾无药可医么？莫非又找到了新的法子？
也是，否则也不会亲自找上门来。
思及此厉千凉却是不动声色，只失落一叹：“本座这病本座心里清楚……”
“清楚个屁！”顾神医愤怒地一拍桌子：“老夫钻研医术数日，可算是找着了一味药，不但能解百毒，更能治好你体内的顽疾！”
厉千凉难得挑眉。
顾神医医术高明，竟通过诊脉便得知了厉千凉的病与她本身修习的武功心法有关。
“你这病时常会发作，发病时体内时冷时热……不得不说，你修习的心法能最大限度提升你的内力，相应的，付出的代价却是极大。”
顾神医的话历历在耳，厉千凉难得苦笑。
为了复仇，她需要碾压众生的武力，而当年流传的武功秘籍好巧不巧就在她手中。
长生不老与容颜永驻或许是世人趋之若鹜的，却都不是她想要的，当年顾神医第一次问诊时便告诫过她，她修炼的心法会潜移默化逆改她体内的经脉，使她痛不欲生，可她却是不怕的。
那个时候，她心底保存着的美好，包括亲情的温暖，阖家团圆、父慈女孝的画面轰然倒塌，那一夜烧灼的烈焰使厉家万劫不复，待火焰停歇，她的内心早已一片荒原，支撑她活下去的唯有复仇一念。
后来啊，她着手建立浮梦宫，自此拥有一帮得力的下属，她与天机阁关系密切，更有千落这个似友非友的故人左右帮衬，更重要的是，她找回了救命恩人月牙儿，也找回了自己的亲弟弟厉明磊。
她本是不信天命的，可这一回她却要由衷感谢上苍。
大概是老天觉得她一个人太孤单了，不忍瞧着她形单影只流落人间，才会时不时赐予她惊喜吧。
这样想着，除了复仇，她似乎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正巧顾神医说他寻得了根治她的法子，厉千凉的内心无疑是惊喜的……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观念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