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矶歌》婧瑶

27、嫁人

　　“澜姑娘，浴桶和热水皆已备好，奴婢们进来伺候您沐浴。”礼貌的通禀，几个婢女便抬着浴桶，端着净身用品鱼贯而入。安排其他人摆放器物，领头的一个嬷嬷单板的人走到床边。

　　“澜姑娘，不知您平日净身用何种花瓣？”

　　不苟言笑的脸上有一颗醒目的黑痣挂在右眼下方，左颊有一道浅疤从额际划到嘴角，半数华发的发丝整齐的盘成嬷嬷髻，坠着一枚翠色翡翠簪，合体的下人服样式简单却是极新，好似刚做好一般。突兀的是她脚上穿的不是绣鞋，而是一双武林人常穿的飞檐靴，染着赃污的黑搭配下人服的鹅黄，要怎么难看就怎么难看。

　　澜歌的目光越过床前询问的嬷嬷，直接落在大开的门口，原来这密室在一片树林之中，门外的匆匆碧木让澜歌确定了她所处的位置。想这汴阳中城中，只有城郊有一片树林，所以这里一定是城郊。

　　城郊，城郊。脑海迅速搜索离城郊最近的人家，寻找着能暂躲一时的地方，可惜汴阳毕竟不是皇城，她还没来得及认识太多人更来不及为自己多布置几处安身之所。

　　“澜姑娘，阎君吩咐过邀您在半个时辰内收拾妥当，不能误了吉时，他会在外面侯着，以防大喜的日子横生枝节。请问姑娘素用何种花瓣净身？”

　　嬷嬷再度开口，澜歌才发现她的声音嘶哑粗嘎，比破锣还难听。不过她倒是聪明，懂得适当的用些手段，比如说威胁，哼。嫌恶的眨眨眼，澜歌寒着声音丢出两个字：随便。

　　本想趁机打听一下城中大事和婚姻之事，不过当看到嬷嬷严肃的脸，澜歌就打消了念头。不单因为知道她不会透露，更重要的是澜歌确定这嬷嬷乃是武林中人，武林中人重义，孑然一身则罢，若投入谁人门下不出大事绝不会背叛，这是武林中人心知肚明却从无人挑破的默契。

　　不得不说，锦王的确有过人之处，至少收服武林人不是谁都能做到。江湖行走的人各有各的特点脾气，有钱未必能使中意的人点头归顺，有的还会故意刁难寻贤而来的人，看来锦王真是蓄谋已久，才会眷养这么多江湖人，甚至连鬼眼阎君都求到了。哎，接下来，天下会成何局势，还真难说。唯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萧默命硬一些，可以早日重归萧营掌阵。

　　“澜姑娘，请净身。”

　　体力复原五成的身子缓缓坐起，一字一顿的回应，“有劳。请退下。”

　　听出澜歌言语间敌视和倨傲，那嬷嬷居然扯动嘴角，带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整张脸立时升级为狰狞。

　　“阎君同我们在外头侯着，姑娘请把握时间。”语毕。退下。

　　直等着最后一个婢女离开，澜歌才走下床。憎怒的眸子扫向屋外，果然在不远处，婢女站成一排“恭候”着她的“差遣”。目光在默默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澜歌冷笑，“好个死婆子，威胁之道钻研的颇为通透嘛。”

　　泰然自若的脱下夜行衣，不在乎是否会泄漏春光，仅着肚兜和亵裤迈进浮着茉莉花瓣的浴桶，当温热的水没过她的玉颈，她忍不住舒服的谓叹。适才她已想明白，既然横竖她逃不掉，不如就安分的任其摆布，做个安分的新娘会会这位“幸运”的新郎倌，也许会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想她打从成为澜歌那天起，凭借冷静的头脑、冷淡的性子、冷傲的脾气，她怕过什么？何况她阳寿无多，更犯不着畏头畏尾，无论遇到何事见招拆招即可。若真的香消玉殒也是生死有命，唯一憾恨的是家耻未雪、家仇未报，九泉之下用何颜面再见爹娘和易寒。思及仇恨，澜歌的晶瞳黯了黯，瞬间又璀亮开来，既然待会儿要面对的就是锦王，那她怎能萎靡，扬起十二万分的精力应对，谁胜谁负尚未可知，不是么？

　　撩起水细细濯洗冰肌，灵台一片清明的澜歌尽情享受这个舒服的时刻，她没注意室外一株梧桐的繁叶间，有一双幽暗的紫瞳紧盯着她不时抬起的半截藕臂，目光越来越幽深。

　　从未有过嫁人经验的澜歌没想到婚礼居然如此简单。以往看别人家办喜事，无不求个热闹喜庆，三拜九叩必不可免，其他的繁文缛节多到令人乍舌，时不时还添些新花样。可轮到自己，居然连天地都不用拜，直接送入了洞房。

　　随意的整理一下嫁衣，大红颜色刺得她眼疼，七对恩爱鸳鸯更让她的鼻尖涌上些许酸意。曾经，她以为她会为最爱的表哥换上艳丽衣裙，穿上红色绣鞋，带上沉重的凤冠，蒙上坠着珠穗的盖头，幸福的成为她的妻，没想到现在居然坐在喜帐里等待一个未知的男人掀起她的盖头。曾经憧憬的风光、幸福，通通被残忍的现实埋葬，仰起头让盖头贴在她的黑色面纱上，倾听两块布料摩擦出微弱的声响，澜歌命令自己不许哭，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