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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营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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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的初夏,也是在黑暗中肆意倾泻的瓢泼大雨。
警笛划破夜空的沉寂,刺目的探照灯将被封锁的公路照得雪亮。
沈牧帮助救援队的兄弟们穿好防水登山服,而后顶着雨水大步走到警官面前报告:“王哥,我们准备完毕。”
“好小伙子,万事当心。”警官尽管披着黑色塑胶衣,依然满脸淌水,狼狈地擦过后露出担忧的笑容。
刚刚大学毕业的沈牧意气风发,弯起明亮的眼睛安慰:“我尽量把人带回来,这种天气发生泥石流,只希望他们别乱跑。”
“哎,这些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啊,警示那么明显,还敢往里面钻,真是要命!现在家长倒知道来闹了,平时肯定啥也不管!”警官拿出资料给他用手电照着解释:“失踪共三人,年龄最大的秦风桥是留学生,回国度假的,这女孩儿是他女朋友,叫林恩,还有弟弟秦深,他们是开着车进去的,有全套露营装备,目标应当很明显。”
沈牧挡着额头努力辨认,因着队员们的催促,赶忙接到手里匆匆出发了。
他平日在中学里担任体育老师,做救援志愿者纯粹因为个人兴趣,由于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很受大家信任,责任感也同龄人强大得多,即便深更半夜被叫来去救失联的贪玩富二代,也未发出半句怨言。
当众人随着警察越过被特例打开的景区铁门,头顶又是阵电闪雷鸣,惊得不远处蹲新闻的女记者一阵慌张惨叫。
——
人生是由命运决定的吗?
这个问题恐怕我们都曾思索过,坚强如沈牧也不例外。
在这个雨夜过后的漫长时间里,他曾无数次地去想像:如果那一晚没有选择出队,如果是别人找到落难的秦深……如果时间长河中的任何一粒微尘挪动了位置,那么自己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然而虚无的假设没有意义,新的答案实难想象。
很久之后的某日,当沈牧无意看到宫崎吾郎在动画片中的台词,终于被一句话描绘出真实的心情。
“尽管命运跟我们开了玩笑,尽管现实无法改变,我拥抱这命运,接受这现实,并且喜欢你。”
是啊,其实千般百般的不好,只要事关他,也就没什么不好。
——
残酷的暴雨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迹象,搜救任务从晚上十点持续到深夜两点,因着山路泥泞、信号模糊而越发困难。
沈牧带着两个大学生走得气喘吁吁,竟还有一个踩到坑洞崴了脚,他们停步顶着暴雨包扎固定,只感觉湿凉的水不停地往脖子里横灌,简直狼狈到不行。
“沈哥,咱们撤吧,我走不了了。”受伤男生呲牙咧嘴地说道。
沈牧沉思片刻,当机立断:“这往西一公里就有出口,路还算平坦,你俩互相搀着到路边呼叫老李开车来接,我再下去瞧瞧。”
“不行,绝对不能单独行动,这可是你平常天天教训的啊!”那男生拒绝。
沈牧安慰:“大家花掉四个小时,也该把这山绕遍了,三个人一个没找到,实在是叫我不放心,没准孩子们就在附近等着呢,别发愁,天亮前我不往危险的沟壑去。”
“孩子个屁啊,都是成年人,这么会作大死!”受伤男生吸着冷气站起来,妥协道:“那好,沈哥你悠着点。”
由于十分喜欢徒步旅行,沈牧再艰苦的地方都去过,应对各种问题的经历充足,这也是叫队员们无比信任的原因之一。
等他目送着两个年轻人远去,才握紧指南针继续朝既定的方向迈开步子。
狂风袭来,豆大的雨珠从树叶缝隙里纷纷坠落,让原本就恐怖的深夜更像能够吞噬灵魂的黑洞。
——
又是分秒如年的半个小时。
沈牧走到处有些险陡的山坡,实在有些精疲力尽,忍不住靠着土壁喝了几口功能饮料,润润已经喊到快哑掉的嗓子。
未想此刻忽传来隐约呼唤,是年轻的男声。
“有人吗?!”
“哥!林恩!!”
沈牧立即直起身子,寻声找去:“喂!你在哪?!”
密集的雨点滂沱而下。
素未谋面的两个人靠着如此微弱的联系,不肯放弃,最后终于确定了彼此的位置。
沈牧打开巨大的探照灯,终于使得黑黝黝的山坡亮起希望的光芒,他俯身看到五六米之下的山洼处半躺着个高挑的年轻男生,立刻依照规矩露出个美丽而振奋的笑容:“别害怕,我是绿洲救援队的志愿者,肯定会把你带回到亲人身边的。”
男生全身衣服都是纯粹黑色,掩藏得整个人似乎快要消失了,但他还是同样轻笑:“用不着安慰我。”
沈牧听那声音带着丝丝颤抖,追问道:“受伤了吗,哪里痛?”
“嗯,腿。”男生回答。
“等我!”沈牧急着拿出登山锁,手脚麻利地固定好,而后便如只矫健的豹子般爬跃了下去,落地后半分半秒都没耽误,伸手按住男生的长腿:“叫我看看。”
话毕他猛地扯下碍事的帽子,将碍事的刘海全撩到头上,而后便拿刀割开他的牛仔裤下部。
男生几乎泡在烂泥里,却并不为自己紧张,反而调侃道:“你们救援队都是帅哥吗?”
沈牧疑惑侧头,终于借着灯光看清他的眉眼,顿时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不该去称赞任何对象的外貌,因为他自己就属于长安观花、临风如树的稀有美少年。
可惜此刻并不是讲闲话的时候。
只见男生结实的小腿上赫然两个深洞牙印,显然是被毒蛇咬了。
绷带扎腿,先抑制血液过快循环,这是沈牧能想到的第一件事。
由于怕男生慌张,他边忙碌还边闲聊:“你怎么会在这里?另外两个人呢?”
“不知道,明明睡着前我还躺在帐篷里。”男生回答:“也许哥哥和准嫂子早就想扔了我吧,本来也跟他们不熟。”
“你叫秦深?”沈牧又露齿而笑:“会梦游啊?”
话毕他忽然俯身,用力吸允住那恐怖的牙洞,反复吐了几次脏血,然后摸出包里备着的高锰酸钾溶液仔细冲洗。
秦深愣愣地瞧着沈牧的流畅动作,忽然道:“谢谢。”
“等救你出去再谢也不迟。”沈牧用力拍了拍没信号的对讲机,然后叹息:“我怀疑这蛇毒性厉害,还是别乱动的好,不然我倒可以背你出去。”
太年轻的秦深显然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稍微挪了个不太难受的位置,追问道:“我会死吗?”
“少废话,给。”沈牧递给他饮料和饼干。
秦深接到手里,又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沈阳的沈,牧羊的牧。”沈牧抬头望向头顶似是永远不会停下的大雨,半晌之后才又鼓捣起不怎么灵光的对讲机来。
——
天无绝人之路。
虽然在出事后吃了半宿的苦,但秦深还没有熬到天亮,就被救援队的年轻人用担架抬出了山。
敞着门的救护车早就等得焦急,瞬间就把他吞了进去。
失力气的秦深发起高烧,在迷糊中被打了血清,待到车子晃悠起来,才哑着声音问:“沈牧……你还在吗……”
男护士在旁边换了个二郎腿的方向:“人家又回山里找你哥去了,救援队太不容易。”
秦深闭上眼睛:“还没找着啊……”
护士哼了声,忍不住道:“雨季不准进山,你们是真不知道吗?上个月刚死过人。”
秦深喃喃回答:“知道,闹不过他们。”
眼瞅着这男生也才十八岁,护士没有再咄咄逼人,只是叹息道:“幸好你被送过来的及时,被蛇咬可不是开玩笑的。”
“抱歉。”秦深疲倦到大脑都发木了,说话时虽动着嘴唇,却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鬼:”沈牧会来看我吧……我妈呢……”
“管好你自己。”护士无语地侧开头,完全不打算多理睬这种害百八十个人陪着熬夜的祸害,转而就盯着滴滴答答的输液瓶子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