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野望山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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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救我……”
琵琶湖面倒映天光，火红的烟霞沉入水底，垂进更深处的黑暗之中，破碎的琉璃瓶在夕阳下折射出彩色的微小毫光，模糊了那人渐远的背影。
那片赤色的天空下没有他的存在，除了满目的血光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扑通————
青年倒抽一口冷气，因为太过紧促，就仿佛惶惶的惊弓之鸟一般哽在喉间，他猛地睁开眼，额间的冷汗便随之滑落发间。
“怎么了？”一双属于女性的，纤柔的手怜惜地抚上青年紧皱的眉心。
安倍晴明定睛一看，恋人半伏在床沿边上，睡眼惺忪，他不禁支起身子，一把捉住了她伸出的手，惊疑不定地喊道：“丽姬……！”
烛光描摹着少女昳丽的容颜，在朦胧的柔晕中含着几分梦幻的迷离，她上前温柔地抱住了安倍晴明，让他将下颚抵在她的肩窝里。
“做恶梦了吗？”
安倍晴明并未答话，只是将丽姬拥得更紧了些。
“呵呵，我们晴明像个小孩子一样呢。”丽姬笑了起来，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一个梦罢了，等天亮之后，就全都忘记了哟。”
现在，安倍晴明朝思暮想的人明明就在他怀里，但他却比从前更加患得患失，他真是怕极了那个噩梦中的场景，之后每一次与她拥抱，每一次牵她的手，他都下意识地想要去确认她是否真切地存在着，而不是又一场空欢喜。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安倍晴明一度以为他已经永远失去了丽姬，他甚至为此疯狂，转而毫不犹豫地主动投身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去。
好在，丽姬终究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他的枯死的心也因此得以重新焕发生机。
良久，安倍晴明忽然偏头吻了吻她的乌发，“……为什么丽姬会在这里？”
“你最近几日寝不安眠的，总是悄悄进来整夜整夜地守在我房里，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丽姬见安倍晴明的情绪平复了下来，便稍微退开一些，直视着他的眼睛。
“打扰到你了吗？”安倍晴明蹙起了眉，面露歉意，他这段时间清瘦了许多，愈发深刻分明的轮廓抹去了他眉眼间的秀气，打磨出一种更加富有层次感的英俊和沉稳，痴缠的目光就像是菟丝花的枝蔓一般，缓缓攀向了恋人所见所及的任何一处地方。
“重点不是这个吧笨蛋。”丽姬幽幽叹了口气，将他按回枕上，仔细地为他掖好被角，她其实不太会照顾人，但看着这样的安倍晴明，她实在是放不下心，所以就擅自跟了过来，“我实在是，没办法放着不管呀……”
“所以，以后就换我守护晴明吧，直到你能安心入睡为止。”
“丽姬，我……”安倍晴明听完丽姬这一番话，竟然动容到红了眼眶。
“我也是会心疼的呀，晴明。”丽姬说着，捧起他的脸庞吻向他颤抖的眼睫，像一根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了他脸上，“睡吧，我就在这里。”
***
虽然安倍晴明并未多问，但丽姬还是将琵琶湖一别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为的就是让他真正安下心来，那日朱雀门下他抱着她，抽抽搭搭地哭得像个孩子的时候，丽姬就隐约察觉到，他似乎是已经绝望了很久了，所以在见到她的一瞬，才爆发出了崩溃般的狂喜。
事实证明，丽姬的直觉是准确的，之后一连十多天，安倍晴明充都分体现了字面意义上最为狭义的寸步不离，连公务都搬到了宅邸里来处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有所好转。
眼见安倍晴明紧绷着一根神经，而那根神经紧紧地系在了丽姬身上，每时每刻都在颤抖，她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将安倍晴明从这样的风声鹤唳中拉扯出来。
直到某日，丽姬见到了安倍晴明的老师贺茂忠行。
此前安倍晴明也跟丽姬提起过这位曾在平安京中呼风唤雨的大阴阳师，但她尚未与安倍晴明成婚，所以并不具有前去拜访贺茂忠行的立场。
因此这番贺茂忠行突然来访，实在是让丽姬大为意外。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丽姬小姐。”
端坐在屏风外的贺茂忠行挥退了前来服侍的游浮灵式神，沉声说道。
“请讲。”轻柔的女声略有迟疑地悠悠传来。
平安时代的女子被包裹在层层纱幔之中，白面描靥，青丝铺地，然而这些美丽都被隔在了一道屏风之后，不可窥探。
尽管丽姬也专门研习过平安时代的礼仪，但她本身并不讲究所谓的贵族派头，平时在室内更是干脆赤足散发没个正形，安倍晴明又最是纵容她，当然不会勉强丽姬去做她不喜的事。
不过来者是恋人的长辈，丽姬自是要郑重对待撑起场面，所以她房里一直充当装饰品的绣花屏风这才派上了用场。
“我向来是不会对晴明的决定指手画脚的，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我也从未想要插手，但是————”贺茂忠行话锋一转，随即肃了语气叹道：“你应该清楚晴明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谁吧，我是指，这次京都大肃清。”
“……因为我？”丽姬一脸莫名其妙。
“看来晴明是不打算告诉你了，他原本是以为你已经去世了的。”贺茂忠行说，“姑获鸟送来了你的死讯，所以，晴明才会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去报复妖怪。”
“可是我还活着，那都是假的。”丽姬惊讶地睁大了眼，这件事情她完全没有从安倍晴明那里听说过，若不是贺茂忠行告知，她恐怕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丽姬的死，应该就是安倍晴明的症结所在，而他针对妖怪展开的大清扫也只是一种宣泄方式罢了。
可是丽姬突然又感到一阵荒谬，难怪这些时日她明明就在他身边，却还是要一遍又一遍地去向安倍晴明证明她还活着。
对于安倍晴明来说，这是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创伤，就算再如何粉饰，每当触碰到时也会瞬间想起它撕裂时锥心的痛，即使丽姬可以抚平他的伤口，但也无法改变它确实存在着的事实。
丽姬觉得她如今似乎是走进了一个死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丽姬小姐回来了，就请阻止晴明吧，他现在的做法太危险了。”贺茂忠行显然对丽姬，这位被自己的得意门生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寄予厚望。
“……危险？”丽姬扑捉到了贺茂忠行话中的重点，“他竟然还没有停手吗？”
“也对，殿前的事你也无法探知，晴明他……已经向皇室出手了，我知道的其实也不算多。”贺茂忠行苦笑着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失落，“说来惭愧，我这个做老师的竟然对此束手无策，也没有将那孩子带回正途的能力。”
【我是阴阳师，是斩妖除魔之人。】
摇摇欲坠的乌云下，百鬼奔驰而来，彼时的安倍晴明坚定地执起恋人的手，如是说。
曾经那位年轻的阴阳师清高，心怀大义，世人追捧的那些功名利禄他也从不屑于瞧上一眼，如果真如贺茂忠行所说，他甚至已经将目光落在了王位上，丽姬实在想象不出究竟是何等可怕的野望在驱使着他，以至于他背弃了曾经坚守的一切。
（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吧……）
丽姬想。
“肯定是误会，晴明他不会这样做的。”丽姬并不清楚安倍晴明在外情况，所以她只能通过她的眼睛来判断，她那没有半点坏脾气，黏人又容易委屈，会埋在她怀里偷偷流泪的晴明，将整颗心都捧到了她面前的晴明，又让丽姬如何从最坏的角度去揣测他？
少女的影子绰绰约约地映在屏风上，身姿纤细宛如弱柳扶风，腰背却挺得很直，透露出一种与外表大相径庭的坚决，“我始终相信，他是个正直善良的人。”
最后，贺茂忠行郑重地向丽姬行了一礼：“拜托你了。”
“欢迎回来。”
安倍晴明刚进院子，一抬眼便看见了半披着外裳坐在长廊上的丽姬笑着向他招手，她白皙的肌肤红润的唇就像是亭亭于雪地中的梅花一般，这一笑起来便有种千树怒放的艳丽之美。
“怎么在外边坐着？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安倍晴明快步走上前去，握住了丽姬的手，感觉到掌中温度冰凉，不禁埋怨道：“看看，手多凉。”
“我在等晴明呀。”丽姬笑吟吟地伸出双臂，安倍晴明便配合地弯下腰让她勾住了自己的脖颈，丽姬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心里不由泛起一丝心疼，“也不知道多休息一下。”
被心上人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安倍晴明只觉耳根立刻就有了热意，他别开眼，连忙转移话题，“听说老师来找过你……唔！”
丽姬手臂往下一压，直接堵住了安倍晴明的话，她不会接吻，便一点一点耐心地研磨着他的薄唇，像要将他唇上每一条纹路都含进嘴里一样仔细。嘴唇上的神经末梢比指尖更加敏感，当丽姬舔舐到他的唇珠时，安倍晴明的唇瓣已经开始发烫了。
比起丽姬，安倍晴明似乎更不擅长这个，他被惊得屏住了呼吸，身体就像一尊石像般僵硬。
这算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初吻，由丽姬主动，然后，在安倍晴明浑身冒着热气，似要羽化登仙的眩晕中结束。
“噗！”
丽姬发出无情的嘲笑，扯着青年的衣领再次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野望山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