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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浇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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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抖还是眼花?”沈凌嘉问。
“……啊?”谭鸣鹊呆呆地望过去。
沈凌嘉伸手:“给我,我来穿。”
说完直接拿走针线,他头回做,倒也做得好,很快穿过线,还给她:“你不是要穿这个吗?我帮你。”
“谢谢。”谭鸣鹊低头将针扎进绷子,刺过轻滑的绸,慢悠悠地绣着。
“其实,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沈凌嘉将一张叠好的纸放在谭鸣鹊身边的矮桌上。
谭鸣鹊转头看去:“这是什么?”
“信。”
“我的?”
“给别人的。”
“我没写过信。”谭鸣鹊慌忙说道。
沈凌嘉将纸摊开,正过来给她看,一边笑着说:“是替你写的,你看看这样写如何?”
谭鸣鹊接过来一看,愣住,这封信竟然是写去她家的。
沈凌嘉往后一仰,浑不在意地说道:“我想办法联络到了你父亲,当时他不知道要回复什么,也可能是还怀疑我派去的人,便只说让你安稳留下,我想,回信的时候总应该将情况说得明白一些,你看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信中说谭鸣鹊遇险,暂时无法回到家中,只是通知他们她还安好,不必担忧挂怀。
沈凌嘉没有提起谭鸣鹊被抓进风柳楼的事情,毕竟这信不止谭鸣鹊之父一个人看,他只说她遇到危险,顺手相救,但之后有人为了掩盖真相来抓谭鸣鹊这个知情人,让她上路赶回南边,太危险了,因此,只寄一封信去。
谭鸣鹊认真看完,字都认识,意思也明白,沈凌嘉这样写,也算是替她遮掩了。
“挺好的。”
“不必改吗?”沈凌嘉迟疑问道。
“不用!”谭鸣鹊摇摇头,接着绣那条青蟒。
沈凌嘉重新将信纸折起来,道:“等你爹娘回信,我拿来给你看。”
“嗯。”谭鸣鹊习惯性地说完又觉得不妥,连忙起身行礼,道,“多谢殿下。”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沈凌嘉咳嗽一声,将头凑过来,问道,“你绣的什么?”
“腰带上的纹饰,我想着,先绣好了,再缝到腰带上。”谭鸣鹊一边回答,手上动作极快,勾完了眼珠,把线尾剪了。
“你喜欢这个?”沈凌嘉收起信纸,但又不走,坐在旁边问。
“我……”
谭鸣鹊只说了一个字,突然有个小丫鬟闯了进来。
“菊娘姐姐!”
等她看到沈凌嘉,吓了一跳,连忙拜倒在地:“殿下!”
“起来吧,有事找菊娘?”沈凌嘉问。
“是!”丫鬟战战兢兢地起身,偷看了沈凌嘉一眼,点点头。
“什么事情?”菊娘放下账本,走过来。
“是采买说有事要问您……这……”
菊娘便转头对沈凌嘉道:“殿下,我先过去解决这事。”
“去吧。”沈凌嘉摆摆手,菊娘便领着那个小丫鬟退出了房间。
谭鸣鹊低声道:“我这刺绣是跟我娘学的,她说便是女子也要有一技傍身。”
沈凌嘉笑道:“那你没让她失望,你做的恐怕比她原本希望的还更好。”
老有人在旁边说话,这心也静不下去,谭鸣鹊将绷子和针线都拿到矮桌上,索性认真跟沈凌嘉说起话来,“殿下,我爹怎么只传了那么一句话?”
“我不是说了吗?他不信我派去的人。”
“那这封信,写了又有什么用,也许他仍觉得是编造的。”谭鸣鹊看他一眼,缓缓说道。
“或许,你有什么只有家人才知道的秘密?一并写上去,他总该信了。”沈凌嘉道。
谭鸣鹊问:“若没有呢?”
沈凌嘉正色道:“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风柳楼的人,会不会先找到了我家?”谭鸣鹊问。
“他们已经知道你家所在?”沈凌嘉诧然道。
谭鸣鹊脸一红,不是羞怯,是羞愧:“一不小心,就透露出去了。”
“你还真是够不小心。”沈凌嘉疑惑地打量她几眼,道,“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希望,您能派人悄悄潜入我家,打听此事,若有万一……”
“罢了,就帮你一回,你我两不相欠。”沈凌嘉道。
谭鸣鹊这才笑了出来:“您是皇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沈凌嘉猛然一瞪眼:“别说那瞎话,能在这里说吗?”
谭鸣鹊噗嗤一笑:“我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虽然这些都是陛下的,可您也是他儿子,他的不就是你的?”
“你都十几岁了,还说这种小孩子的话?”沈凌嘉抿唇一笑。
“虽如孩子话,可终究是一个道理。”谭鸣鹊道。
沈凌嘉摇摇头:“先是君臣,才是父子。那叫僭越,这样的话,以后你不要说了。”
谭鸣鹊轻轻梳理着线团,缓声应道:“是。”
“这些天,你没遇到别人?”沈凌嘉又问。
谭鸣鹊摇摇头:“都是些熟面孔。”
“哦。”
见沈凌嘉不动声色,谭鸣鹊便问道:“殿下您不想教教我如何应对吗?”
“我信你。”沈凌嘉失笑,补了一句,“我信你的本事。”
谭鸣鹊无奈地转头看绷子,绸布上青蟒的蛇鳞,在门外照进来的阳光映衬下熠熠生辉:“我便当您是夸我好了。”
“是夸你,谭姑娘,你比我想的更厉害一点。”
谭鸣鹊道:“我只怕您是高看我。”
“不会的,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不会了。”沈凌嘉的声音重重地敲击在谭鸣鹊的心上。
她若无其事地扭开脸:“谢谢殿下如此看得起我。”
“不是说了吗?没人的时候,唤我先生便是。”沈凌嘉道。
“是,先生。”谭鸣鹊笑了,突然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谭鸣鹊一怔,看向门外:“现在还不是年三十,为什么就放了鞭炮?”
“小孩们爱玩嘛。”
“哦。”谭鸣鹊也听出那声音是隔了墙的,墙外的事情,她再好奇也管不了。
这阵突如其来的鞭炮声,倒是打碎了刚刚凝滞的局面。
谭鸣鹊依旧看着门外,顺口说道:“说起过年,年三十时一家人都是要聚在一起吃饭的。”
“是啊。”沈凌嘉看着她的后脑勺,缓缓说道,“等那天,我要入宫。”
“年三十?”
“当然,你说的,一家人要聚在一起吃饭。”沈凌嘉道。
他说完之后,便见谭鸣鹊露出迷茫之色,不免好奇:“怎么了?”
谭鸣鹊微微一笑:“不是,我以为先君臣,后父子,家宴都不吃了。”
“刚才不是说过,别再说这种话吗?可不是时时刻刻旁边都一定没人的。”沈凌嘉道。
谭鸣鹊张张口,但看他微沉着脸,便抿唇一笑,只说了一个字:“是。”
看到谭鸣鹊一言不发,有些闷闷不乐似的,沈凌嘉便自作聪明地说道:“你是不是也想家了?”
谭鸣鹊微笑:“是。”
等到她承认,沈凌嘉却又有些不满似的皱起了眉:“是吗?你真是那样想的?”
谭鸣鹊笑道:“您真是皇子。”
没等沈凌嘉发问,她先答了:“您太多疑了。”
不在讲课的时候,沈凌嘉常常板着脸,谭鸣鹊看了一会儿,便无话可说。
其实并不是,谭鸣鹊在心中想,她也想家,方才却不是想那个。
她只是……另有虑事。
不久,沈凌嘉起身离开,谭鸣鹊看菊娘还没有回来,连忙也拿走自己的东西,跟着出去。
她倒不是去找沈凌嘉,这段时间沈凌嘉是没时间教学的,暂时停课。
谭鸣鹊想试试是不是因为这几天自己没有单独待着,容婆的人才没机会找到她?
她想了想,就先回自己的院子,院子里只有一个小丫鬟聂茶,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
“聂茶!”谭鸣鹊直接从她手中接过水壶,“让我来吧。”
“啊?”聂茶一愣,“您?”
“对,让我来做,这又不是什么难事,给我。”谭鸣鹊说完挥挥手,道,“你去玩吧。”
聂茶在原地踮了踮脚,就是不走。
“没关系,不就是浇水吗?我会。”谭鸣鹊告诉她,“我看过,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吧。”
要是往常,有人说要替聂茶做事,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今天却一直磨磨蹭蹭不肯走。
谭鸣鹊有些不解,但转念一想,或许是聂茶负责这一片,怕她浇坏了花,要担责任?
“你放心,我负责。”谭鸣鹊拍了拍胸脯,对聂茶保证。
“可……”
“哎呀,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谭鸣鹊问她。
聂茶犹豫了一下,道:“那你每次浇水的时候,一倾倒,数五下就正过来别再浇了,每朵花都是这样。”
果然是担心她的花。
“好,你放心。”谭鸣鹊看了看,走到一株没有浇灌过的花前,倾倒水壶,“一、二、三、四、五,正过来……是不是?”
聂茶把两只小手捏成拳头,有些紧张地又踮了踮脚,笑着说:“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走吧。”谭鸣鹊摆摆手,让她去。
她想了想,又叫住慢吞吞往外走的聂茶,道:“我想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别让其他人过来。”
“好。”聂茶一口答应,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