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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失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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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回到昭陵市的时候正值盛夏,小城飘着淡淡的芙蓉花香,身在其中仿如隔世。魏青是回来看望母亲的,顺便劝母亲跟自己回上海去生活,毕竟每年往返几千里的探亲费用实在太高了。
信步走在沅水河边,魏青依稀记得沿河应该一条小街,街上开着三四家铁匠铺。童年时,每到放学便总是喜欢跑到这里来看着铁匠挥舞着巨大的锤,敲打出耀眼的火花,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多年后,小街早已不复存在,记忆引领着她来到的旧地如今是一家KTV,歌舞升平……
有些失望,魏青打算抄条小路回家,太阳实在是毒了些。慢慢地在小巷的阴影中走着,古老的青砖小巷里仍残留着一些当铺,这种营生似乎在哪个时代都是有利可图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当铺……”这是哪部武侠小说中提到的来着?
在当铺里可以看到一些很有趣的东西,老式的手表、手指粗的金链子,精巧的簪子……通常电视之类的现代用具都抵不了几个钱,小城里有的是古董,不若在上海,银行便是当铺,当的水准也高,至高的便是房产抵押。
魏青就是在当铺里第一次见到那柄刀,无意间,在一个柜台里看到,古色古香,黝黑凝重,入眼就有种沉甸甸的感觉。不自觉的已经驻足。
“这位妹子,喜欢刀啊?少见得很。”迎上来的是个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眼里的沧桑与精明成正比,显然是这铺里的朝奉。
“只是看看。”魏青淡笑着应,不愿多热络。
“没关系!只管看,要是喜欢,我们这里也是兼卖古董的。”
“呵呵。”魏青干笑两声应付。心里还是舍不下那刀,不免又多看了两眼。
中年的笑容和蔼可亲,带着浓浓的书卷气,让人看了很是安心:“这刀已经抵在这里两三年了,早过了赎期,这才放在柜台出售的。”他伸手。顺着他的手,魏青才发现那刀的旁边果然有一张发黄的当票,以及出售的价格。
当票上写的是:明代古刀,当现金四佰元整。出售的价格则是六百块。
明代?这个首先就有问题,要说这年代,这刀可就是文物了,怎么就只值个四百块?魏青笑了笑,正想走。
“你不信?”掌柜正了颜色。“是明代的不错,只是东西给今人过了手,没了讲究了。你瞧这刀脊上的纹路!你再看刀刃上的!不一样是不?主家不知道这是古物,看到旧了便找人将刀做了修补,唉!你可不知道我这瞧的心疼啊!要是不修补,我愿出四千买下来啊!”
没来由的,想起了当年那星火飞溅的铁匠铺。
“六百?太贵了,若是你再便宜点,我倒是考虑要不要买回去。”魏青做出随意的样子。
“最低价四百,妹子是个识货的,好歹给我个本钱数吧。”
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邪,竟然就真的掏腰包把那刀买了下来,捧着沉甸甸的刀走在路上,引来无数注目,害得魏青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是待到了家,瞧着那刀便开始眉开眼笑。
手感好,挥刀时不曾有丝毫滞涩,风声乍起,一气呵成。魏青看着刀刃上修补的痕迹,不可否认,如果不仔细看是绝对看不出的,修补的人也必定是铸器炼兵的行家,也许就是那铁匠铺的师傅……一时间浮想联翩。
入夜,将刀放在书桌旁,母亲早已在那边屋睡了,魏青大开窗门,吹着河风,信笔涂鸦。
风声响得异样时她有一丝警觉,但转念想不禁好笑,家在八楼,是顶层,通往楼下的铁门早就上了锁,要是有梁上君子,那他要么是武林高手能高上高下,要么就得是蜘蛛人了……思即此,便心定,起身去客厅喝水。待回到书房,不由吓了一跳。
那人便堂堂皇皇地站在书桌前,打量着那柄刀。
是要打电话报警还是大叫呢?这两者做为都是魏青极为不屑的。所幸母亲的卧室离得稍远,隔着两厅一室,这边的动静丝毫不用担心会打扰到她。
他几乎是立刻感觉到有人近前,迅速转过身来面对魏青,一脸惶恐不安。
“你是怎么进来的?”魏青开口问出的这句话,让来人一愣,既而红了脸,满面羞赧。全黑的T恤以及黑色的功夫裤令他看来有些瘦,涨红的脸令他看起来青涩无害。
“我从上面……我不是……那个……”他开口,言语支吾,显是慌了神。慌张间眼角飘向了桌上的刀。“我不是那种人!就是……那个……小偷。”
魏青笑:“那么阁下是夜里散步闲逛到我这儿的啰?”
“不是!对不起!那个……你听我说……”他一脸急切但又不敢太大声,眼不由自主的又看向了那柄刀。
“你是来偷我的刀的么?”魏青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人,这显然不是个称职的小偷,更不是个合格的强盗。
“不!我不是要来偷的!而且!这刀也不是你的!”他突然正色,连说的话也流利了。
“哦?这可是我今天刚花了四百块买的!不是我的,难不成还是你的?”魏青一挑眉反问。
他紧抿着唇,忽然伸手从裤袋里掏出四张红票子递出来,一脸不快:“喏!这是你的钱!还给你!刀还我!”
“哈!”魏青不去看钱,只盯着他:“我买的东西,花出去的钱,若不是我不满意,实在没有理由再取回来,至于还你……凭什么?”
“这本来就是我的呀!”他皱眉,“总之钱还你,刀还我!”
“我若是不收钱,也不还刀呢?”魏青打量了他一眼,故意淡淡的问。
他有些为难的沉默了一小会儿,开口:“那只好对不起你了。”说完他将钱往桌上一丢,伸手就去取刀……
“住手!”魏青轻喝一声,探手截他脉门,这是个下意识的举动,他“咦!”了一声,收手打量眼前的人,直到这时魏青才省起自己出手了,不经意的泛起一抹苦笑。
似乎不是很长的时间,却又象是久远到已经忘了自己也是练家子……
他眼有些亮,再次出手,左手封魏青的面门,右手仍是取刀,魏青不退反进,迸指点他肘上少阳脉,常人叫这一处为“麻穴”,中者短时间内手臂酸麻会不已。他撤手,她顺势将刀揽在手中。
“你是会武的?!”他似乎是确定了,语声中有一些激动。
她不答,紧抿着唇。不想回答,人总会有些个不想回答的问题,有时候是为了逃避别人,有时候是为了逃避自己。
他再探手时招式里着了力,魏青冷笑,借力打力,反推!然而毕竟力量悬殊,他一带手,魏青被自己和他的两股力道牵扯着倒向桌面……
“哎呀!”他一惊,伸手要住跌向桌面的女子,桌上有刀!她若摔上去难免受伤……
魏青目光一闪,想救我么?呵呵!用不着!她回身时已顺手摸到了刻刀。日本的工业刻刀,独刃装,轻钢刀管内藏十片刃,刀锋锐利,刃极快,现代工艺制造出来的“刀”轻巧,诡异。
他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慌和歉疚,直至感到颈间一丝异样的冰冷。
不敢妄动。
她笑,多少有些得意:“你最好不要动,这刀快得不认人,见了血你可别怪我。”
血管里有种暴虐的怪物在悸动……
在大都市里,女人便是女人,要轻声细语,要温柔体贴……凡此种种皆成公式。若不然,装也要装出个样儿来。本来亦已习惯了这假面,这般的“好女人”,男人喜欢!可在这里不一样!人不一样,城市也不一样!小城里仍弥漫着亲痛仇快的江湖味,她可放任行迳,于是那内中暴力,嗜血的自己便赶紧钻了出来,舒展筋骨。
他居然冷静了,眼冷冷地朝握刀的手看了一眼,开口,言语间透出一丝诧异:“你是用剑的?”
魏青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啊!无意间,握着刻刀的手势竟然是捏着单指剑诀的……
“小姐,既然你是用剑的,这刀对你便没有价值,但它对我很重要,请还给我吧!”他急急的叫起来。
“呵!”她笑:“给不给你还不是我说了算的么?现在你可是在我手中。”
他语塞,气脸了白:“你要怎样?”
“青,这么晚了在和谁说话呢?”母亲的声音从她的卧室传出来。
她略分心,他猛向后翻身,手往桌上一按,跃出了窗,只留下一句:“得罪!”
定眼再看,那刀已经被他带走了。再一想吓了一跳,这里是八楼,他竟然就这样跳下去了!?连忙奔到窗前向下看,然而,黑黑的楼影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了。
“青?”母亲的声音再次传来……
“没事,我在打电话,这就完了。”魏青敷衍回答。
未几没了声音,她才回过神来,想起来竟然还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这一夜,魏青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