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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七十九章(番外一) ...
【洞仙歌】风止云过,此生修同道。愿舍千金博卿笑。羞少时、唯恐经夜绵雨。心在此,何苦离多聚少。
惊起对新鹂,侣翅双飞,情深脉脉两下好。五花马,昂健首,朗君意满,香瑶路、兰花琼草。唢呐起、红盖遮新妇,矫童燃爆竹,吉时已到。
见方雅室。芝草为席铺地,赤足居之。竹帘低垂,半遮半掩。只得一个香炉,燃着凝神静气的香,袅袅腾腾。有丝竹歌吹,清若水,朦若雾,洁若月,皎若星。合着馨香兰榭,弥远悠长。
一人举笛,立于帘下。一人抚琴,盘膝室中。二人四目轻阖,唇侧含笑。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睁目望时,双双一笑。互赞一声,心下各自钦佩。
大王爷呼出口气,放下笛子,含笑道:“这就成了。”
苏溱亦笑:“就是小猴儿再挑,也叫他无话可说。”说时起身替他倒杯茶来。
大王爷过来坐了:“那小猴儿几日不见,莫不是出了意外?”接茶时随手一握,恰恰抓了那只手把玩。
“他不叫人头疼就是好的。”苏溱随手一拍脱了出来,吃吃一笑,“还是三王爷来了好,免得他没上没下的招人!”
大王爷假作疼甚,皱眉倒吸口气:“这几日暑气胜,不若将学员们放回去散散心,等天时凉些再来?”
苏溱倒真怕伤了他,拉了他手坐下细看:“三天不练手艺生,才入门就松下来,怎能学得好?”
大王爷笑笑:“是怕累着你。”
苏溱一笑,另一手取了袖里巾子替他拭汗:“抚琴是乐事,何累之有?”
大王爷一想就乐:“夜里倒在榻上就睡死过去,真叫人气不是,恼不是!”
苏溱面上一红:“横竖都是自个儿的营生,自然要用心些。”
大王爷反手抱住他“那我呢?”
苏溱面上更红:“甚麽?”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不知是推他,抑或是搂他。
大王爷头靠下来些,磨蹭他耳侧:“在你眼中,我只怕不如那些学生。”
苏溱觉着脸上热辣辣的,忙的推他:“有人呢。”
大王爷噗哧一笑,摁了他手道:“除了你我,还有谁?”
苏溱扭过头去:“这也不少了。”
大王爷索性将他放平,抚着他脸道:“你也是个狠心的,到手就不看了麽?”
苏溱噗哧一笑:“说甚麽傻话。”眼睛缓缓一转,流水似的光一闪,叫人心痒难耐。
大王爷呵呵笑着,手往下抚过颈侧:“可不是麽?我跟着你一个劲儿往南跑,甚麽都不顾了。你倒好,一门心思放在墨梵轩里,正眼儿都不看我。”
苏溱伸手捧了他脸一捏:“我原也没想着你脸皮这麽厚!”
大王爷低头亲他面颊:“脸皮不厚,怎能跟在你身边这麽久?”
苏溱失笑:“这有甚麽干系?”一双手不由环上他肩头。
大王爷解了他衣带,探手入怀,只觉着微微有些凉,似冰欲融时,不由笑了:“还是这样冻人!”
苏溱咬他耳朵:“冷不死你麽?”
大王爷呵呵一笑,低声儿道:“我就喜欢看这身子热起来…在我身子下面热起来…”
苏溱面上红得更甚,翻个身就想起来。大王爷一把搂了他腰,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外头儿一阵风过,摇晃着帘子,一室风情欲说还羞。
大王爷不是甚麽善男信女,幼时随父皇赏戏,见台上小旦哭得梨花带雨,折身谢赏时笑得桃花灿烂,遂厌之。笑言戏子无情,来往之间不过假作疯癫。真要信的,才是傻子。
却又沉迷五音六韵,王室子弟头痛的那些,于他信手拈来,宛如神助。教学的先生啧啧称赞,又替他惋惜。若是寻常人家,作个花坊歌院第一,也不是难事。只可惜,名利累人,身份累人,甚是累人。
如三弟□□山林,他自乐中独乐。玩转百般,钟声浑,磐声厚。箫声幽,埙声哽。筝声雅,大筝音柔而雅致,小筝音清而明亮。笙声为合,竽音为辅,鼓助声势,更宜战事。二胡音含哽咽,如泣如诉。琵琶语带萧索,宛若大漠黄沙漫天,爱恨难辨。
自爱横笛,取节而为,清音脆声。可奏天边春云,可表山间夏溪,可演水畔秋草,可示院角冬梅。兴之所至,拌回牧童卧牛,亦是雅事。
可叹可叹,皇家人,是天下牧场养的羔羊,终要将这生身化为三牲,一并献了去。
三弟是父皇爱子,自小颇受瞩目。古怪精灵,言语无忌。所成文章,华而不糜,雅而多戏。父皇掩卷而叹,疲惫满脸。
他是长子,虽不受宠,然这天下总有他立锥之地。三弟与他最是投缘,怎能袖手旁观。可惜各怀心思,终不是一路人。纵能相伴相守,亦不复他年纯真。
感怀一句,南下就南下吧,五叔处亦是神仙府邸,且去快活。
筵席间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甚是快慰。不过歌舞升平,人人自得其乐。上来个琴师,低眉顺目,怀中紧紧搂着一尾琴,爱如珍宝。再打量时,只觉着一身雅气,不可亵玩。
自喝一杯,望他表演。
琴之所为悠,三弦丽声,七弦丽影。琴又为隐,卓尔不群,君子之声。可秀可丽,可美可艳。可雍容可落寞,可繁华可淡泊。除却笛声,只怕琴还能入耳一赞。
闭目静听,曲声一起,潺潺之声,脉脉生情。如月临溪水,浅而澈兮,中似有石,华而润兮。流转而无墉塞,跃扬而无桎梏。美哉清,美哉华。水流山下,月影随行。有美婉兮,玉足红唇,呼之欲出。婵娟羞愧,云遮星淡。却是独坐蹙眉,哀而不伤。心怀千千,愁肠百结。但不知所怨对,又不敢轻率相询,只恐唐突佳人。
大王爷抿口酒,浅笑扬眉。原是个少年风流,只是指法纯熟,不过尔尔。闻得琴声渐浅,晓得不过思美念美,少年心思,极是易猜。谁想琴声一转,竟有大漠飞沙扑面袭来,耳中隆隆之声,若非亲去西疆,险些误为雷鸣。朔风急旋,寒铁征衣,边关灯火,哨所戍卫。开怀畅饮,一群血性男儿。极苦之地,尤笑言耳。大丈夫生当如是,笑饮胡虏血。
大王爷挑眉一笑,袖中左手轻和而拍。此下当转柔情千千,不然何谓?孰想琴声愈烈,如誓师牧郊,斩敌方归。整军而出,气势如泓。战,杀,破,灭,突,袭。箭阵枪雨,刀叉斧钥,钩鞭剑戟,喊杀震天,擂鼓咚咚。兵戈之声不绝,血流如注。一招顿住,刺个当胸而过,一时天地皆静。
大王爷屏气凝神,不敢张眼,就怕刺目血红映在眼前。隔得片刻,琴声再起。却似情人幽叹,又如爱侣低语。绵长痴缠,萦萦绕绕挥不去,剪不断。飘上九重天,卷云而翔。穿山越岭,渡河泛湖。随叶而舞,随花而香、一路逡巡徜徉,归于那一方净土。却是当初陌头春日,折柳桥下。情之如是,不过含笑饮砒霜。
直至再不闻,大王爷方睁开眼来,眼前众人喧哗笑语,无人在意方才天地景致。心中一叹,默想多赏他些银子也就是了。至此人上前谢赏,才看清那双淡淡的眼。
并非美甚,并非勾魂摄魄。只是淡罢了。如方才月下溪流,浅而淡;如方才卿卿,洗净纤华;如风掩血泊,一色如常。
大王爷心中失笑,这样的眸子,是纵观千万而后归静,抑或是初出茅庐,不识疾苦。乐声娱情,足矣。江南名师,果不其然。
万事起初,总不能都盼轰轰烈烈,总有平淡。又非台上那出戏,演来搏君一笑。
情之所动,总在默默不语时,问透了,自要少些乐子。
眼下抛开繁华锦绣,金玉如过眼云烟,岂不快哉?
苏溱先缓过来,伸手抚他的脸。
大王爷抓了握在掌心,轻轻一吻,笑语道:“可暖和了?”
苏溱哭笑不得:“外头儿热得快化了,偏你想这些。”
大王爷呵呵一笑,将他抱在怀里:“那你化了没有?”
“又想些甚麽腌雑点子来使坏?”苏溱一揪他耳朵,笑出声来。
大王爷没来得及答话,外头儿刘氓的声儿就到了:“大白天的总是在,你以为跟你似的满脑子就想着那些?大王爷说不好,苏先生可是干净人!”
苏溱一听,一张脸涨红了,手忙脚乱起身着衣。
将将拾掇好,刘氓和百里亮就转进雅室来。见他俩都在,打个哈哈道:“打扰二位。”却又吸吸鼻子,“今儿的香…怎地有些怪?”
大王爷挑眉一笑:“哪儿怪?怕是刘公子心中使坏,见甚麽都有毛病。”
刘氓斜他一眼,自过来拉了苏溱:“今儿晚上怎麽庆祝?”
“庆祝?”苏溱一愣。
刘氓一摆手:“自是要贺的。今儿是墨梵轩开张六年,可不该麽?”
苏溱这才想起来,离京至此已然六载,真是光阴如梭。不免抬头看一眼大王爷,此人依旧华贵雅然,不可方物。然纵情时癫狂笑语,却是只得自个儿一人知了。
刘氓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看他作甚麽?你们朝夕相对还没看够?”
苏溱登时面上烧起来:“少胡说。”却又不甘心叫他笑话,“譬如你与百里先生,不也是朝夕相对,又怎不见分离片刻?”
流氓一愣,随即坏笑:“苏先生也学坏了,看来黄公子你居功至伟。”
大王爷呵呵一笑,不多说话。
刘氓又道:“小猴儿与黄三公子在寻芳馆留了座儿,你们可一定要来。”
大王爷搔搔头:“甚麽时候儿?”
“喝酒还有时辰管着麽?”百里亮亦笑,拉了刘氓挤挤眼睛,“话儿带到了,两位请早。”不由分说拉了刘氓就走。
苏溱一愣:“这就走了?”
大王爷一指他身上,笑出声儿来:“可不是?”
苏溱垂暮一看,原是将大王爷的袄裤穿了,上身儿却是自个儿的衫子,不由面皮红得要滴下血来:“啊呀,这回子非叫他们笑话不可。”
大王爷拉了他大笑:“那又怎样?横竖就这麽回事儿,谁还与我抢不成?”
苏溱哭笑不得,心中却是静了。
人世间的事儿,岂非就是如此。有笑话儿,有传奇,有戏子,有看客。各人寻了各人的,各安天命,各享福禄,而后寿终正寝,万事休矣。
那个一百禁啊,要了某L的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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