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恶女》刘芷

47、臭不要脸

　　墨凝一路黑着脸，不声不响地回了赵府，沿途谁也不理会，直奔扶风轩。流芳紧跟着，心知肚明墨凝这情绪所为何事，却是不敢发问。

　　进了扶风轩，便直接奔着里间卧室，衣服都没整理，便横在了床上，面向里躺去。

　　“大小姐？”紧随进来的桃红唤了唤，见墨凝不理，不解地看向流芳。

　　流芳赶紧作了个噤声手势，拉着桃红便向外间走去。

　　“桃红姐姐，我跟你说，今日出门时，碰见二小姐了……”流芳压低了声音，将赵婉凝如何如何搀和在墨凝和闫林玄中间给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

　　“流芳，不许胡说！”桃红皱起了眉。

　　流芳煞有介事地瞪着眼：“桃红姐姐，我没胡说！你看大小姐给气的！”说着，她和桃红一起向里面床上看去，只见床上的墨凝，此时正来来回回烙大饼，翻身翻个不停，嘴里还嘀嘀咕咕的。翻了一会儿感觉没睡意，又气哼哼地起身下床，坐在桌边拎着茶壶自斟自饮起来。

　　桃红本就对流芳口中的二小姐的行为信七分，再见墨凝气成这样，更加相信了。她正欲进去安慰墨凝一番，却见老太太福寿堂的吴嬷嬷进了院子。桃红一转身，连忙迎了出去。

　　“桃红，快叫上大小姐，老太太叫呢！”吴嬷嬷说着，一脸担忧地拉住桃红的手，低声提点道，“太太和二小姐可都在福寿堂……二小姐哭哭啼啼地要找大小姐呢……”

　　桃红一听，脑海中立马出现了一幅墨凝茶泼赵婉凝的画面。她心里一突，赶紧回身进了屋。
　　不多时，墨凝依旧黑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虽情绪不高，但见了吴嬷嬷，还是恭敬地问了好。

　　“大小姐，凡遇事忍一忍，三思而后行才好啊！”吴嬷嬷忧心道。

　　墨凝闻言，唇角一挑：“赵婉凝这是直接去福寿堂告状去了啊！”她说着，反而一扫之前的黑冷面容，双眸亮起，“好啊，我这就去会会她！”

　　“大小姐！”桃红拉住了墨凝的手腕，“福寿堂那可是老太太……”虽老太太一向心疼墨凝，可若是墨凝以这番态度去硬碰硬，只怕会惹老太太不喜欢。

　　“不去的话，岂不更坐实了赵婉凝的污蔑。”墨凝冷声道，“回屋准备下！”

　　墨凝拉着流芳回身进室内，再出来时，已然换了身衣服，许是装扮了几下，头发也略微泛着湿气。吴嬷嬷没有抬头多看，只是恭恭谨谨地带着墨凝、桃红、流芳向着福寿堂走去。

　　刚跨进福寿堂院子，墨凝便听见屋里传来一阵阵嚎哭，声声控诉，委屈至极。墨凝头一甩，厌恶地撇撇嘴，而后换上了一副懵懂的表情，假装步履匆匆地迈进了正厅。

　　“老太太安好，母亲好。”墨凝给老太太、朱氏挨个福了身，又对旁坐的张氏上官氏和几个姐妹打了招呼，而后，望着伏在老太太怀里的赵婉凝，满目惊讶道，“咦，二妹妹怎么还在这里？”

　　老太太一边安抚着痛哭的赵婉凝，一边皱眉看着墨凝：“墨凝，这是怎么一回事？”

　　墨凝一脸不知所以的样子：“什么怎么一回事？”她见老太太不解释，便又看向朱氏，“母亲，这——”

　　朱氏冷着脸，可当着老太太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好沉声道：“你向老太太去交代！”

　　墨凝当即就蒙了，脸上一副表情仿佛在说：好好的叫我来，又不说是什么事儿。她四下看看，见无人指点自己，只好试探性地问着赵婉凝：“二妹妹，你不是说换好衣服后，去找什么张家公子一起去山上赏花……怎么还不去？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眉头一皱：“什么张家公子？”

　　赵婉凝本来哭得正起劲儿，听老太太这么一问，顾不上哭，赶紧坐起身来：“大姐姐不要胡说八道，什么张公子！我分明是叫闫哥哥一起赏花！”

　　墨凝先是点了点头，复又“啊”了一声，嘴里喃喃道：“闫……闫公子吗……”说着，低下头，脸色变了又变，再抬头看向赵婉凝似乎想问什么，却终究没问出口。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大庭广众下，你泼了我一身的茶水和点心沫子呢！”赵婉凝哭闹着，又转向老太太，“奶奶！大姐姐还说我，说我臭不要脸……”

　　只见墨凝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咬着唇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不多时，眼圈便憋得通红。

　　“墨凝，怎么回事？”老太太问道。

　　墨凝低着头，闷声道：“回祖母的话，待我去问问闫公子再说。”她说着，便要福身告退。

　　“墨凝，老太太话还未问完，怎好就擅自离去？”朱氏赶紧补了一句，挡了墨凝的脚步。

　　“母亲说的是，”墨凝驻足，回身道，“祖母还要问什么？”声音十分落寞。

　　“墨丫头这是怎么了？”老太太疑道，“桃红，看看你家大小姐，怎地一直低着头呢？”

　　桃红赶紧去看，却见墨凝低着的头，吧噔吧噔地掉起了眼泪。桃红一慌，赶紧拿了帕子给墨凝擦：“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见墨凝也哭了，便欲将腿上的赵婉凝扶起，去哄墨凝。赵婉凝哪里肯依，见墨凝掉眼泪，赶忙地加大了哭声。

　　“祖母，”墨凝作势清了清嗓子，哽咽着道，“这次与闫公子相约出府，也是多次巧遇妹妹。一起用膳时我给大家端茶递点心，许是许久不做动作生疏，不小心掀了二妹妹一身，我自己也未能幸免，”说着，她可以捋了捋自己身上的衣服，“我这衣服还没换好，便被叫来福寿堂，本以为二妹妹换了衣服去寻她朋友了，却没想到，她约的是闫公子。难怪，难怪闫公子他说没时间与我理账……”

　　老太太眯眼细看，见墨凝果然是湿着头发，隐约还沾着几粒点心渣子。

　　“祖母！祖母！”赵婉凝忽地直起身子，抹了把眼泪喊道，“大姐姐说谎！流芳就在边上，用得着大姐姐端盘子吗？”

　　“那妹妹说，我是为什么要把点心渣子弄你我一身啊？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墨凝也抽噎着。

　　赵婉凝吸了口气正要大声讲话，朱氏忽然起身，“好了好了！”她到老太太面前将赵婉凝拉起来，“别哭闹了，不就是不小心吗，婉儿你要学着气量大一些！”说着又转向墨凝，“有话好说便是，动手总是不对的！”

　　墨凝一听此话，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低头低声道：“母亲说的是……”

　　朱氏斜睨着墨凝，压低着声音讽刺了一句：“何不将前些日与我在花厅对账的气势拿出来？”说罢冷冷一笑，拉着赵婉凝走开。

　　我又不傻。墨凝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当做没听见。

　　在老太太面前，她要始终维护乖巧甚至软弱可欺的形象。因为在这个家里，老太太可能是她唯一的保护者；而且，老太太对她的关爱是出自真心，若是知道墨凝由一个乖巧小孩变得具有攻击性，敢闹事敢撒谎，该是会不习惯甚至伤心的吧。

　　墨凝想着，心里却默默叹了口气。

　　她并不怕朱氏或她的爪牙会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告诉老太太。她与朱氏的每一次冲突，朱氏都不占理，向老太太举报墨凝？只怕朱氏自己也心虚呢。但是她也要小心为上，不可昧良心做事，不可仗恃欺凌他人，不可给朱氏落了一点的把柄去。

　　“这女人的心思，我们女人是最懂的。大小姐一向行为拘谨，有缘故都不见得会有此暴行，何况是无缘无故。”说话的是张氏，她拿出胸口的香帕走到墨凝身边，替她拭去了泪水，轻声道：“大小姐毕竟年岁还小，对这未来的夫婿可能是太过挂心了。”她说着，瞟了朱氏一眼，又转向老太太，“许是这些日闹了矛盾，再加上今日闫公子又是为了二小姐而爽约，大小姐心里怄气也是可以理解的。”她说着又叹口气，安慰墨凝道，“只是大小姐，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这男人，伤了亲姐妹的感情。再说这男人啊，能保家报国，更是咱们女人的顶梁柱，自是需要些包容的。”

　　这一番话在普通人听来可能是在打圆场和稀泥，但是在已经有了成见的人听来，却是指东打西，别有深意。

　　“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姐姐可不就是为了个男人才辱骂我！”赵婉凝嘴快得很，话都说完了，朱氏都来不及捂她的嘴。

　　“闭嘴！”老太太忽然狠狠杵了下她的凤头杖，笃的一声另整个福寿堂都安静了下来。“亲姐妹？亲姐妹就更该忌讳！”她说着看向朱氏，“看好你的二丫头，不要今日和张公子赏花明日和闫公子爬山，还未及笄便如此，以后还嫁的出去吗？”说罢，又转向墨凝，虽是一脸严肃，却少了些厉色，“墨丫头，可是当真辱骂了你二妹妹？”

　　墨凝头低低的，不说话。

　　“她骂我臭不要脸！”本被老太太一番训斥默声了的赵婉凝，赶忙抢白道。

　　“祖母，是我错了……”墨凝声音低低的，“当时是二妹妹先说了这么一句，我实在是气不过，便顶了一句你才是臭……臭不要脸……”说着，墨凝把头低的更低，“是我小气了。”

　　一旁的赵婉凝当时就疯了，跳起来大叫：“你胡说！你居然敢如此胡编乱造！”说着她抓出一旁的璎珞，“璎珞都听见了，可以问她！”

　　“二妹妹，流芳也在场，为什么不问问流芳？”墨凝道。

　　“问流芳？流芳是你的人一定会帮着你撒谎！”赵婉凝梗着脖子咬牙切齿道。

　　墨凝不再言语，低下头偷偷一笑。

　　“流芳？”老太太并不理会赵婉凝，“你说说。”

　　流芳赶忙跪下：“回老太太，奴婢当时站得远，并未听清，不知情啊！”流芳既不偏帮墨凝，也不诋毁赵婉凝。

　　“璎珞？”老太太又叫了璎珞一声。

　　璎珞扭扭捏捏，不知该怎么办，赵婉凝一急，在璎珞胳膊底下拧了一把，将其推了出去。璎珞冷不防踉跄了一下，赶紧跪在了流芳身边，“回、回老太太，奴婢……奴婢……当时不在场……”

　　墨凝婉凝这才想起，璎珞当时出去找马车了。那么唯一的证人，只剩下闫林玄了。

　　“闫哥哥！”赵婉凝显然也想起这点，忙喊道，“闫哥哥可以证明！”

　　墨凝不着痕迹的一笑，接着抬起萌萌的双眼可怜兮兮地看向赵婉凝道：“证明你们二人将去赏花？”

　　赵婉凝吃了瘪噎住了。

　　老太太转向赵婉凝：“你可是满意了？”说着，冷哼了一声，看着朱氏，“带婉儿回去，没事不许出府。”

　　朱氏冷着脸，却是不敢多说什么，一把扯过赵婉凝转身向门口走去。

　　见朱氏和赵婉凝离开，老太太又一脸责备地看向墨凝：“眼看着快要成亲的人了，行事可是要矜持稳重些。那婉儿年龄小，不懂事，你难道也是吗？”

　　墨凝满眼愧疚地福了福身，道了声“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