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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替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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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女子来说,出嫁,是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
可林晚芷的父亲,早就已经因为母亲的自戕,和继母的出现而将她厌弃。
而今,她今天要嫁的夫婿,也是妹妹不要的,不喜的。
妹妹晚菀逃婚了,家中嫡女唯有她们二人,所以,便在匆忙中,寻了她嫁了过来。
奶娘曾说,出嫁,便是女子第二次投胎。
而今,林晚芷的人生,也来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要嫁的人,是当朝的二皇子,陛下唯一的皇子,高流觞。
有关于这位皇子,有很多的传言,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他的身世。
他的母亲,乃是设计了陛下才得来的孩子,而且他出生的时候,宫里多了一个宫外运进来的食盒,那位明贵人怀的是一个孩子,可一下子却‘生’出了两个孩子。
这位皇子自小便是个透明人,如今成年了,隐隐的,还得到了朝廷里几个重臣的提携。
曾经,还要逼迫陛下禅位给他,可后来,却因为没有传国信物‘雪晗’,而禅位失败了。
林晚芷并不了解这个皇子,可是她的好妹妹,却给她写了一封信,说了个仔细。
妹妹心里喜欢的是陛下的侄子。
她还给了她一瓶药…
那瓶药,就藏在林晚芷的梳妆台的珍宝箱里。
妹妹说,她之所以逃婚,是因为这位皇子生性阴狠毒辣,不是良人。
她也不忍心看她受苦,所以给了她一瓶药,可以让这位皇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中风,且太医查不出什么问题。
到时候,陛下没了这个讨厌的儿子,自然会从侄子中,选取一个合适的。妹妹喜欢的那位王爷当了储君,家里也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林菀晚也会再给她安排一份好亲事。
当她是傻子吗?
不要命了,去谋害皇子?!
她本就是替嫁之身,是被父亲威逼着送上了花轿,自己都小命难保,还怂恿她去做这些大逆不道的坏事?
林菀晚怎么不自己下药,然后等着那位王爷安排她呢?
所有的事,一旦推倒她身上,就变成了命令,她已经出嫁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也无法去勉强她。
这条命,是她自己的。
若是今夜可以安然脱身,那以后,她就和他们再无瓜葛了!
林晚芷就坐在洞房里苦等,只等到昏昏欲睡,头重脚轻,肚子,也饿的咕咕叫。
外面噼里啪啦的焰火声,逐渐归于平静。
可是,她那位名义上的夫君,还是没有出现。
新娘是不可以揭开盖头的,她只能等待,一直等待。
终于,当林晚芷靠着床边,快要睡着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林晚芷瞬间惊醒,连忙正襟危坐。
直到,她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她的身前。
一时间,心儿直跳,不对,她明明记得,之前二皇子殿下,和她拜堂的时候,穿的是红色的喜靴,怎么会是黑色。
难道,是旁人?
林晚芷瞬间问道:“你是谁?”
回应她的,是那人,迅速地掀开了她头上遮盖已久的火红盖头。
眼前瞬间一亮,满堂的光亮,瞬间让她眼前一疼,她连忙捂住了眼睛,缓了几息,才慢慢放下手,睁开了眼。
面前的人,果真不是二皇子,而是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来人,来人…”林晚芷瞬间大喊道,可是,喊了半天,根本没人理会她。
“皇妃有何事,呼唤本皇子即可。”
他称呼本皇子?
这大内禁地,进来黑衣人,或许是不那么容易。
而且,今日陛下唯一的儿子大婚,更是举国欢腾的日子,应该,不会有人闯入皇子妃的洞房,还打倒了一干护卫,神不知鬼不觉吧。
心中的惊恐稍减,林晚芷问道:“臣女无意冒犯,可既是殿下,为何一身黑衣?”
“本皇子刚刚处理了一场宫变,这身是甲胄,不是刺客的夜行衣。让皇妃久等了,是我的不是。你的头冠似乎很沉,摘下来吧…来人,备水,沐浴更衣…”高流觞话音刚落,瞬间门口就鱼贯而入十几个太监宫女。
就好像,刚刚林晚芷的开口呼喊只是幻想一般。
“殿下…”见高流觞欲要离开,林晚芷连忙叫住了他:“臣女有事容禀。”
“皇妃有事,便等本皇子沐浴完毕吧。”
半个时辰之后,林晚芷已经换了一件水红色的寝衣,发上的钗环饰品尽数被除去,屋子里的宫女都是她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那些林府来的丫鬟,一个也没有出现。
莫名的,她心里还有一丝庆幸。
若是她们在此,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大呼她不尊父命,肆意妄为。
可是,她只能如此。
很快,高流觞沐浴归来,换上了一件雪白的寝衣。
宫人们将桌子上已经凉掉的食物撤掉,换上了新的冒着热气的食物。
“请二皇子殿下与皇妃殿下饮下合卺酒。”在宫人的侍奉下,林晚芷和高流觞,一起用了合卺酒。
那是一对葫芦对半切开做成的两个葫芦瓢,用红线连接着,瓢中的酒并不辛辣,但无疑,却给了林晚芷一些勇气。
喝过酒之后,高流觞道:“皇妃忙了一整天,也该累了…用些食物,再安置吧。”
林晚芷只得又将坦诚的事情再次延后。
终于,他们两个都用膳完毕。
宫人们撤走了屋子里的残羹剩饭,齐齐道:“恭祝二皇子和二皇妃新婚大喜,百年好合,琴瑟和谐。”
终于,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高流觞起身,向喜床走去。
“殿下…”林晚芷鼓足了勇气,忽的低声喊了出来。
“你可叫我夫君…”
“臣女乃是林家长女林晚芷,并非今日与殿下结百年之好的林菀晚。”林晚芷终是将心头的话,说了出来。
那厢,高流觞已经坐在了喜床上,回身看她。
此刻,他面沉如水,没有讲话,林晚芷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走至近前,她的声音软软的,却带着一丝莫名的坚定:“臣女乃是父亲的正室所出,母亲在臣女一岁前因为外祖家涉嫌谋逆,所以已经亡故。妹妹已经在一月前逃婚离家,父亲没有法子了,才将臣女送上花轿。臣女听从父亲之命,是为对陛下不忠。臣女如今违背父亲之命,对殿下相告,是为不孝。臣女不能霸占二皇妃的位置,恳请殿下将臣女绞了头发,随意送到京城下的哪家庵堂。臣女愿意青灯古佛,一辈子为雪国祈福。”
她早已经心如止水,能够逃离家里,抱住自己的命。
这三千烦恼丝,不要也便罢了。
说罢,林晚芷猛地双膝一沉。
可没想到,下跪的力道,却瞬间被高流觞一甩袖,竟活生生的给弹了回去。
“莫跪。”
“殿下…”林晚芷不解的看着高流觞。
“可还有别的话,要对本皇子说吗?”高流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亮如星,直瞧的林晚芷心中一颤。
自然是有的…
“殿下,陈王殿下意图染指皇位,曾拖姐姐的名义,给了臣女一包毒.药。可是臣女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选谁为储君,都是天命,与臣女一个小小的女子,没有干系,我更不能助纣为虐,那瓶药,现在,就在我的嫁妆箱子里。”
“哦,这回你倒是不怕连累你的家族了?”
“妹妹拿我做筏子,行这大逆不道之事,我自然不能听之任之。一切先有国,后有家。她有什么下场,与我无关,至于父亲,虽犯了欺君之罪,可也罪不至死。臣女愿意暮鼓晨钟,常伴流年。希望皇子殿下宽宏大量,不要牵连府里其他人。”
言至于此,林晚芷已经无话可说。
她对那位从小打压她,如今又利用她,想要把她逼入死路的妹妹,自然没什么好话。
而这位父亲,她用满头青丝来换取皇室一个微乎其微的宽恕,做到这些,她已经仁至义尽。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掩饰的再好的谎言,终有被拆穿的一天。
如履薄冰的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她做不到。
她鼓足勇气抬眸,看着高流觞,等待着他的最终判决。
要么,杀了她泄愤,要么,送她去寺庙。
无论那一样,她都已经在脑海里想了千遍万遍。
却不料,忽的听高流觞道:“过来…”
“殿下…”林晚芷不解他话里何意,可还是慢慢的走了过去。
两人离的很近,高流觞闪电般的出手,瞬间就握住了林晚芷的手腕,同时,将她拉到了喜床上,坐在了他的身边。
“我娶的是林家嫡女,你就是林家嫡女,这不是欺君。”
什么?
“你叫林晚芷,以后,我便唤你晚芷。”
他,竟然接受她?
接受一个罪臣之女生下的替嫁女孩,做自己的皇妃?
诧异也只在瞬间,可这既然是高流觞的选择,那说明,她的小命,算是保住了,而且,还不用剪掉头发了。
府里,奶娘,露儿她们也都可以平安了。
心下稍安,林晚芷连忙行礼道:“臣女谢过殿下大恩。”
“不必客气,夜深了,安置吧。”
高流觞说罢,一抬手,便灭了屋子里的几根蜡烛。
洞房花烛之夜…
林晚芷稍微有些紧张了起来。
长这么大,除了父亲和家中的几个弟弟外,她还没有见过外男。
对于房中之事,自然也从未了解,还是临出嫁前,有些宫人曾经细细的和她说过,可那时候她还在担心自己的小命,便没有仔细去听。
奶娘也和她说过几句,说是新婚遭一次罪,以后就好了。
本以为一辈子也用不到,没想到。
歪打正着,二皇子竟然不计较,她是替嫁新娘。
这洞房,要怎么做?
最终,林晚芷决定,以静制动。
很快,高流觞凑近她,试探性的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
左右各自亲吻了一下,而后缓缓地挑起了她的下巴。
林晚芷被迫与他对视,正对上他那双微微暗沉的眸子。
心中酝酿了很久,林晚芷道:“夫…君…”
红唇被对方堵住,男子陌生的气息,让林晚芷心中紧张万分,下意识的,她随手抓住了高流觞身前的衣服。
脸蛋越来越热,身上也是滚烫。
龙凤花烛一直在不停的燃烧,顶端的烛泪续满了整个烛尖,终于,负荷不住,一滴滴迅速地流淌下来。
“疼…”忽的,林晚芷没控制住,低低呼喊道。
声音有些颤抖,她整个身体,更是僵硬的不行。
高流觞额间隐隐带着一丝汗意,可他却停了下来,仔细的看着少女如花的面容。
她很美,美眼而不可方物,像是一朵蔷薇花,妖娆艳丽。
只是,身体太过单薄清瘦了些,可见,在原来的家中,不是很好。
“晚芷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林晚芷一双水眸,不解的看着高流觞,瞬间,就瞧见了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儿。
“夫君,您很难受吗…”她闭了闭眼,觉得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便伸出手去,轻轻拭了拭高流觞头上的汗:“已经,不那么疼了…”
高流觞黑眸一动,林晚芷跟着心下一颤,她轻声道:“妾身闲来…无事…抄写一些…一些…经书…绣…绣…花…”
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断断续续的。
“那,以后继续,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既然已经嫁给我,我就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迷蒙间,林晚芷一个激灵,差点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似乎,嫁人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样,让她万劫不复。
甚至,还有些莫名的欢喜。
以后都可以不受委屈了吗?
临睡前,林晚芷这样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