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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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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苏里说话的声音里能听出她的失落。
何越看着她,也叹了口气:“没想到五年过去了,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毕竟他是我唯一有过的恋人,从小到大,我也只和他认认真真地交往过,而我也确实亏欠了他很多。”苏里说话的时候一直抬着头看着天空。
“在一起的时候,周穆扬真的对我很好,所以现在看到他,才总会觉得他再也不是他了,因为变化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天空一片明亮,看来今日又是个晴天。
他俩之前一直低着头说话,加上偶尔发发呆,并没有看到很完整的日出,但也无妨,最后他们把手里的酒喝完了,瓶子扔进了垃圾桶,前前后后的又回到了办公室里,继续完成未完成的工作。
夜里何奎给苏里的那张联系表上密密麻麻写的的全都是麓市的大企业,据说这场晚宴是早就定下来的,本来是由苏连江安排一切事物的,当时也已经事先把邀请函发送了过去,现在苏连江不在了,便由何奎负责。
其实基本上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就只需要苏里来确认后天究竟有谁会来。
联系列表上,为首的就是麓市天宇集团的负责人于总,苏里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八点四十,正是上班的时间,合适打电话,她便把电话拨了过去。
“您好,这里是舟禾,请帮我接一下于总。”
“好的,请稍后。”
听到电话回复以后,她稍微等待了一会儿,没多久电话被接了过去,清冽的男声从电话里传了过来:“您好,我是于纯青。”
“于总,您好,我是舟禾的苏里,之前和您见过几面,打电话给您是想问您后天我们舟禾的晚宴,您是否有空参加呢?邀请函前几天已经寄了过去。正好我们舟禾有几个项目想和您谈一谈。”
电话那头还有些犹豫,可能是听到了风声,所以多了很多顾虑,但没过多久,他还是答应下来了。
“后天我会过去,正好那天在黎市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替我向你们董事长问好。”
电话结束了,苏里喘了口气,方才她还真的有些担心天宇的人不来。
若是他们不来,后续的公司也极有可能随着天宇一起不过来了,若是他们来了,那么接下来的电话里苏里只要加上一句“天宇的负责人后天也会过来”,事情就会变得好办多了。毕竟那是麓市最具权威与地位的最大型的企业,引导着麓市商圈的一举一动。
所以这通电话给了苏里很大的安慰,让她心里有了些许的舒服。
苏里的电话一直打到了下午,中午她和同事一起叫了外卖,草草吃下以后也没有休息,继续联系着列表上的人,一一确认。
联系表上绝大多数人都说会来黎市参加晚宴,所以她放下电话以后也轻松了许多,走到何奎的办公室,和他简单地说了下情况后便准备提前下班了。
她在办公桌前收拾了一下桌面准备离开,又再次遇到了同样下班了的何奎和何越,今日倒是和往常他们父子喜欢独来独往的模样不太相同,看起来父子俩是打算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苏里,去我家吃饭吧。”何奎看着苏里孤身一人,想了想,对她提议道。
何越也随声附和邀请苏里一起,苏里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舟禾去何家的路,苏里去过无数次,小时候她常和何越一起玩耍,那时候苏连江就会开车送她,而这五年来,承蒙何家照顾,她一切都顺风顺水,逢年过节也总会来何家看望一下何奎。
其实苏里并没有多喜欢何越的父亲,总觉得他和自己的气场不和,但具体是怎么个不喜欢她一直都不太清楚。一直到后来她看到了周邦成才知道为什么,因为何奎不如周邦成正直,他总是顾虑太多、想太多,但凡做事都会涉及利弊,有利的会利用到底,没用的就会彻底的抛弃,所以苏里才不喜欢他,甚至是有些讨厌他。
但苏连江选择了何奎,她也只能随着父亲、顺着父亲的意图一路走下去。
就这么,从一开始到现在,走这条路,她走了整整五年。
车子行驶到了何家的时候,门前围了很多的记者,应该是想要从何奎口中探一探苏连江跳楼的原因以及舟禾目前的现状,才从舟禾一直追到了何奎的家门前。
何奎坐在车内看着车外的人,皱着眉头,心里烦得很,也不知道应不应该下车。
最后还是何越先父亲一步下车,警告了在场的所有记者:“如果你们再这么抓着我爸不放,我会让最专业的律师和你们打一场官司,私闯民宅、骚扰、侵犯,你们觉得哪一个比较适合你们?”
本来还有些吵闹的记者,被何越的话震慑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下相机。
这时候何奎才从车中走出,一改刚才的愁眉苦脸,变得喜笑颜开,对着记者们笑着说:“各位不用担心,舟禾一切都好,后天我们还会举行晚宴,邀请函都已经寄给了各加报刊和杂志社,届时还请大家光临。”
“如果没什么事情了,各位还是请回吧,这里是何某的家,大家聚在我家门口,也不是什么好事。”
何奎说完,依旧是面带笑容地看着记者,对着面前的路为他们伸出了一只手,最后目送他们离去。
等记者走远了,何奎才恢复了一开始的表情,满目愁容地叹了口气进了家。
苏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记者,刚刚一直在车上没敢下车,等人都走完了她才走了下来,跟着何越一起进了何家。
饭菜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苏里就过去帮忙端菜和碟子,何越坐在餐桌上等待着,何奎则是去自己的卧室换了套衣服。
一切本都是平静又安逸的,但门铃声响起后却彻底变了。
家里的帮佣阿姨笑着走过去看了眼门口的监控,对着何奎问道:“老爷,有访客来了,说是您生意上的伙伴,要让他进来吗?”
何奎站得远,也没多在意,就让帮佣开了门。
门口站的却是周穆扬和沈东来。
端着菜的苏里看着门口的人,手里的碟子并没有握紧,啪嗒一声就顺着手脱了出去,碎在了地上,她赶紧低头拿着扫把把碎屑扫了。
“姑丈、何越,我闲着无聊,就过来看看你们了。”他对着身后的沈东来挥了挥手,只见沈东来手上拎了两箱的礼品,应该是要送给何奎的。
他进了门,往前走着,沈东来在身后跟着。进到内厅,他才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苏里,冷笑了一声,目光越过她看向了何越。
“看起来真像是温馨的三口之家,一个老父亲和一对儿女,可惜了我和东来这两个外人了。”周穆扬说话说得阴阳怪气,在场的每一个人听起来都觉得很不舒服。
何奎走到了餐厅那里的座椅上坐了下来,看着站在那里的周穆扬问道:“七天还没到,你没必要每天都盯着,会还你钱的时候自然会还给你。”
“姑父,别总把我想成那种讨债的人,多没意思啊。其实我倒无所谓,但欧阳总打电话问我这件事情,我这才时时刻刻看着你们的进度的。“
“对了,方才我听你说,舟禾要开一场晚宴?”
何奎点了点头,但回答却是:“与你无关。”
“到底有没有关系,现在还难说。”周穆扬笑了笑,让沈东来把礼品放在了餐桌上,“这是一些上好的人参和鲍鱼,你们可以煮了吃一吃,顺便补一补身体。”
说完他的目光看向了苏里:“你果然还是做出了选择,也罢,这样也容易点。”
他说的话,苏里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唯一能懂的是,现在的她出现在了何家,出现在了周穆扬的面前,处境十分尴尬。
想要解释一下,可是又觉得这解释没有任何用处,只会更加的苍白无力。
所以她也就只能什么都不说,默认了。
周穆扬并没有打算久留,在何家环顾了四周以后,转身就走了。
那顿饭,他们三个人吃的并不痛快,本来累了这么多天想要回家好好放松,却不想周穆扬的到来打乱了这一切,他们各有所想,最后饭桌上都一言不发,沉默地吃完了整顿饭。
苏里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夜里九点半,小公寓楼里突然停了水停了电,她摸着黑进了家门,在厨房那里找了蜡烛点上,手端着蜡烛坐到了卧室的床上。
此时她心里空空的没什么想做的,就靠在床头发起了呆,蜡烛的微弱的光随着窗口出来的冷风摇摇曳曳,最后她看的有些心烦,就吹灭了它。
再后来,她不知不觉的也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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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禾晚宴的那天,整个黎市尤其热闹,多半是因为来了很多麓市商人的缘故,使得整个市中心的街道上来往行驶的几乎都是豪车。
那天的舟禾也是热闹非凡,门前的迎宾人员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这还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来了这么多的人。
苏里从下午就一直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那里视角不错,可以看到大门口。
几天前苏连江死在了那里,那里对她的记忆太深刻,她并不敢过去迎接,只能站在那里看着来往的人。
门口又来了许多的人,她因为之前的应酬,对其中很多人都有印象。
但她看着这样的场景,却又觉得今天顺利的有些不像话,甚至都在想,为什么周穆扬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去阻止。
想到最后,她也想不出来缘由,最后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也有可能周穆扬压根就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苏里走神想事情的时候,门前又停了一辆车,车上走下来了一位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看起来气质不凡,英俊洒脱,苏里认识他,他是麓市天宇的于总。
据她所知,这位于总在生意场上尤为出色,把天宇经营的让无数人叹服,一年的交易总额也让许多大企业羡慕。
但偏偏是这么出色的男子,最后却娶了一位样貌凡凡、家境也凡凡的女子。
这时候车里又走下了一位女子,大概也就是传闻中的于太太了,那女子个子不高,年龄不大,长得虽不美艳,但娇小可爱,苏里也认识她,之前也见过几面。
于总看起来和他太太十分恩爱,走路的时候都是他一手拉着太太。
两人直接上了宴会厅的二楼,苏里在扶梯那里等待着,他们一来苏里就问了声好,引着他们进了会场。
晚宴是定在七点钟开始的,何奎一直在会场中接待客人,等到了七点十分,他看了眼手表再次确定了时间,又看着现场来人的签字对了对名单,觉得不会有人再来了,便让迎宾的人从门前撤了。
七点半,何奎拿起了话筒走到了会场正中心的台上,说近期关于舟禾的谣言四起,但那都不是真的,而舟禾即将要迎来三十周年的庆典,希望麓市的各位能与他合作。
他说着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坐在最前方的天宇的于总,那是他最希望在今晚能谈成合作的人,可那人却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相反,他一直看着他的夫人。
他夫人正吃着桌面上的美味,但又皱了皱眉头,似乎菜并不和她的胃口。
何奎见状,在致词结束以后,就立刻从台上走下去了于总的身边。
“于总,麻烦您和您太太这么大老远的从麓市赶过来,真的不好意思。”何奎语气中满满的阿谀,“是不是菜品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让厨房给您重做?”
于纯青笑着摇头,倒是他太太看着何奎有些不高兴,极其不情愿地打了声招呼就转过身继续吃东西,看起来她并不想和何奎说话。
于纯青哄了哄太太,又看了看今夜来的人,低声对何奎说:“何董事长今晚宴请了这么多的人,看来舟禾也的确如传闻所说的那样,快要走到尽头了。”
“不然您又怎么会如此心急呢?”
“你我都是生意人,欺瞒不了彼此。”
何奎的心思被于纯青一语道破,心里一紧,但又不想就错失了这么大好的机会。
“于总,实在是抱歉,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舟禾的信誉您也是知道的,还希望这次您能帮一帮我们。”
于纯青却笑着摇了摇头,他看着会场入口处的门,那里大门紧闭,他等的人似乎还未到。他便笑着对何奎说:“我若是帮你们了,那谁能来周穆扬呢?”
何奎心里又是一惊,万万没想到他会认识周穆扬。
“这次我来黎市,其实不是为了舟禾的晚宴,而是来见一见故人。五年前周邦成在麓市同我们天宇谈成了合作却不幸逝世,合作最后也没能完成签约,天宇损失惨重。”
“所以何董事长,你们有什么信誉可言?”
听着于纯青说完,何奎满脸的难以置信,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周邦成车祸性命垂危的时候,他只是知道他在麓市谈成了几笔生意,但不知道这居然和天宇有关。
那时候苏连江也没有和他很具体地说,他也没在意。因此他才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于纯青竟然是周穆扬的好友。
会场紧闭的门在此时突然打开,何奎朝着门那处看去,只见周穆扬站在了那里,笑着看向了他。
周穆扬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孩,女孩个子高挑,一头利落的短发但又十分美艳,何奎却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没站稳直接地坐在了地上。
“欧阳?小、小欧阳?”何奎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不远处的苏里,看到何奎坐在了地上,赶紧走到了他身边扶起了他,让他到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中国的晚宴,原来是这个样子,今天我也算是见识到了。”门前的女孩子刻意放大了声音,让会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自然,会场上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做生意做久了的人,谁会不知道欧阳家呢?
那是个在美国拥有着巨大财团的企业,是由一个有着许多传闻却很少有人见过其中的人的大家族一手经营。
那个家族黑白通吃,经营手段让人惧怕,但高利润的合作又令人向往。
这其中,就以欧阳运、欧阳婧这对父女最为出名。
这父女的从商手段如出一辙,狠辣、偏执但收益都年居最高。
但传闻中却说这小欧阳只是欧阳运在外留情生下的私生女,因他没有子嗣才接回了家中养育成人。
多半也是因为这样的关系,小欧阳做事更狠,更不近人情。
何奎根本无法想象,周穆扬在那样的重伤以后,在美国究竟是怎样才会遇到了欧阳家,甚至得到了欧阳婧的垂青。
何奎也根本想象不到,原本一切顺利的晚宴,甚至可以解救舟禾的晚宴,在这个时候走向了终结。
来人们再也不管这里是舟禾,都只顾着欧阳而去了。
那女孩子则一直挽着周穆扬的手,看着现场的人冷冷地笑着:“舟禾欠了我欧阳五个亿,负债累累,没想到还有闲情逸致同你们一起吃喝玩乐。”
“周,是不是你何伯伯又骗了你?”欧阳婧佯装着不懂的样子偏头看着周穆扬,周穆扬知道她的意图,看着她只是笑。
“那可怎么办呢,我最讨厌骗子了。”欧阳婧说完又回过了头,左右看了看现场的人,问周穆扬,“这里哪一位是你姑丈,你带我见一见。”
周穆扬看着不远处坐在那里的何奎和正在安慰何奎的苏里,带着欧阳走了过去。
走到了何奎的面前,周穆扬拿着手杖指了指说那人就是,便让欧阳婧自己走了过去,而他则是看到于纯青以后,同于纯青坐在了一起同他一起叙了会儿旧。
欧阳婧看着坐在那里喘着气的何奎,打量了一会儿。
面前的人,中年,看起来有些老,整个人如果站起来应该是高瘦的样子,外貌上看还是挺厚实稳重的长者,却不想心里居然是这么阴暗。
这种人,是周穆扬的姑丈,也实在是难为了周穆扬。
“何董事长,第一次见,幸会。”
何奎这才起身:“幸会,欧阳小姐,没想到您今天会赶来,我……”
“我不赶过来,难道看着您老又骗了别的企业来给您投资吗?要不是周穆扬同我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你们七天后还我的钱有多脏呢。”
欧阳笑着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笑的滋味让人很不好受。
何奎身边的苏里自周穆扬和欧阳出现以后,眼光则一直看着欧阳。
原来这五年,是她一直陪着周穆扬。
她能感觉到,这五年周穆扬极大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了,说话的方式、语气和遣词造句、做事的态度、对人的感觉,周穆扬都像极了欧阳。
这该是有多亲密的关系,才能在日益的相处中,变得愈发相像?
总是说着那种非要把人逼到毫无后路的话语,让人产生了绝望到了极点甚至不想面对的心情,甚至是想去寻死的压迫感。苏里大概能体会到当时自己父亲苏连江的心情了,也明白当时他为什么从舟禾跳了下去。
因为可怕到了不想去面对,只想要一死了之。虽然是懦夫、是弱者,但也一了百了。
沉思中的苏里丝毫没察觉到欧阳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她,欧阳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后,回头问那边和于纯青正说话的周穆扬。
“周,这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苏里?”
苏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喊出了后,才回过了神,看向了周穆扬,只见他点了点头,再然后就是欧阳走到了她的面前。
欧阳和她差不多的身高,但比她好看许多,精致的五官,高挺的鼻梁,在她那深邃的黑色眼眸里,和周穆扬很像,猜不透、看不懂。
苏里不知怎么,也变得有了些紧张,转而就听到了欧阳的问话。
“苏里是吗,你知道因为你那没出息的爸,这场游戏变得有多无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