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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八章 我本将心托君郎,奈何君是女红妆(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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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泠阑摆脱展御青后,一直都在思索一个问题,李佚的这个约,她是该赴,还是不该赴。长久以来,她对李佚都存着一份戒心,虽然她从未看出他的破绽。她总是在想,如果不是自己小人之心,就是李佚掩藏得太好、太完美了。她始终不大喜欢这个人,但是又想将他看个明白,于是犹豫了许久后,她还是来了。
眼前的青花瓷杯中蓄满香茶,色泽翠绿,恰如美人玉手轻捧一块温玉;幽香绕鼻,便似杳杳空谷中一株兰花摇曳。她终是回过神来,喃喃道:“秋山云雾?”
抬头见李佚正静静地看着她,唇边是满满的笑意,见她望来,才点头道:“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靳泠阑一笑,说道:“大哥要约我,当面与我说就是了,何必留书?”
李佚呵呵笑道:“当面与你说,你好当面拒绝我?我知道自己的面子不大,留书还能有一线希望。”
靳泠阑笑而无语,只将杯中茶叶轻轻拨动,却不举杯。
李佚看她半晌,忽而叹道:“泠阑与我,真的无话可说?”
靳泠阑淡然与他对视道:“大哥聪明过人,却为何会问出这番话来?”
印象中,靳泠阑似乎从未这样正面瞧过他,他也从未有机会这样仔细地看过靳泠阑。她那淡扫的青蛾,不蹙起时,竟也能挑出三分娇柔;她那澄澈的清眸,不带怒含嗔时,竟也能溢出一丝俏丽;她那微闭的丹唇,不驳不辩时,竟也似能扬起芙蓉一笑;还有她那淳浓的双鬓,在这融融灯火的投射下,原来竟似染上淡淡春烟。她毕竟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她那番女儿家的楚楚情态,任她如何掩藏也不能尽消,只是,她也许让其他人见到过,那个人却绝不是他。
李佚一阵苦笑,道:“泠阑始终是不信任我。”
靳泠阑只觉无话,想想还是说了一句:“大哥见谅。”
李佚好容易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听了这话,心中只是好笑,道:“大哥、大哥……我倒想知道,每次你这般叫我,到底是否出自真心?”
靳泠阑从未见他这个样子,心中竟不知不觉生出一丝歉疚,开口道:“对不起。”
李佚不料她说出这三个字,倒是愣了愣,良久方笑道:“全是我自寻烦恼,却怎么也怨不到你头上去。不过从明日开始,就不会有人再烦你了。”
靳泠阑错愕道:“大哥的意思是……?”
李佚道:“明日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此去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靳泠阑吃惊道:“大哥要去哪里?”
李佚笑道:“原来泠阑也是会关心我的,我很开心!”见她扭过脸去,眉间掠过一丝无奈,知她又开始防备着自己,笑得更浓,道,“是有些私事要办,不走不行。”忽又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会不会想我?”
靳泠阑耳根一红,一把将他推开,嗔了眉,怒了目,方要发作,想想还是忍住了,轻轻吐出口气,方道:“有泠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请大哥直言。”不等李佚答话,又加了一句道,“助人为快乐之本,何况大哥是我义兄,我自当竭尽全力。”
她既如此说,李佚也不好再开言调侃,便笑道:“这件事需我亲力亲为,泠阑的好意,大哥心领了。”
靳泠阑举起茶杯道:“那泠阑在此以茶代酒,祝大哥一路顺风。”言毕,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李佚心中一叹,亦举杯笑道:“多谢!”那茶仍是温温的,他却没再闻到如兰幽香。
落盏时,便听靳泠阑道:“大哥保重,泠阑还有事在身,先行告辞了。”
李佚竟没开口留她,只是微笑着作了个揖,看着她朝门边走去。一阵微风入室,烛火幽幽摇了摇,映着她的身影忽明忽暗,幻然如在梦中,他忽地忆起那夜,靳泠阑一身宝蓝轻绡,襟歪发乱,悠然立在风中,那脸上的神情,似惊还羞,动人已极。而此刻,在她正要拉开房门离去,他心中一动,不由地出声叫道:“泠阑。”
靳泠阑转身,还是那花般的容颜,却刻意淡化了女子的娇柔,连话语都是那么冷冷冰冰,她说:“大哥还有事么?”
他到底有没有机会再目睹她的红妆笑颜?李佚心中这般想着,口中却说道:“你知道么?我心中一直有个愿望。”
靳泠阑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皱一皱眉,刚要开口说话,李佚已抢先道:“我日思夜想,只盼你终有一日能穿上嫁衣,做我的新娘。”
听了这话,靳泠阑一张俏脸煞白如纸,嘴唇好容易动了一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就听李佚接着道:“因为自从那夜知道你是个女子后,我就……”
忽闻“啪”地一声脆响,靳泠阑竟快步上前,一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力道之大,竟痛得她的手颤抖起来,李佚的脸上也登时落下一道五指红印。
李佚只觉颊上火辣辣的,却不是疼痛,着手轻轻摸了摸,竟而笑了。
靳泠阑冷冷地转过身去,不愿再看他,手的颤抖竟随着她这一转身,轻易袭遍了全身,她咬着牙道:“我走出这个门口,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希望大哥也一样!”用力拉开房门,未待启步,却已僵在那里。
门外,展御青怔怔立在那里,眼中泪光闪闪。白天的时候,她寻不见靳泠阑,却在她房里发现了李佚留的那张字条,便兴冲冲地追了来,不想竟让她听到这个天大的秘密,只觉霎时之间,心都被人掏空了。
靳泠阑一时无措,呆了半晌,忽地走上前去,唤了声:“御青。”
展御青下意识地退了半步,让开她伸来的手,幽幽瞥了她一眼,一拧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靳泠阑心中大急,连忙追了上去。
展御青急急奔下楼,横冲直闯,撞到茶客,伤了肩膀,撞上奉茶的伙计,洒了茶水,又伤了手臂,众人见她冒冒失失,叫骂声四起,靳泠阑亦追在身后不断地呼喊,她却只听见一个声音在心中回响:阑哥哥竟然是个女子,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方一奔出逸香楼,迎面撞上一人,那人如山似岳,一撞之下,岿然不动,见展御青身子一晃,似要跌倒,忙将她扶住,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展御青抬眼望去,心头一酸,哭叫道:“秦大哥!”此人竟是秦浪。
秦浪见她双眼潮红,泪水哗哗而下,似是受了极大委屈,不由关切道:“展姑娘?你……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展御青使劲摇了摇头,抹了把泪道:“阑哥哥……阑哥哥他……他……”说到一半,又嘤嘤哭了起来。
秦浪看她伤心若此,还以为靳泠阑出了意外,急切地道:“泠阑他怎么了?展姑娘你别哭了,快说呀!”
展御青深吸一口气,接着道:“阑哥哥他……他竟然是个……”
突然一声清喝传来:“御青!”
展御青的身子微微一震,竟止住了哭声,缓缓转过头去,靳泠阑已追至眼前,一脸的惨白,定定望着秦浪。
秦浪见她面无血色,眼神古怪,心中纳罕,正要问个明白,靳泠阑却忽作一笑,拉住展御青的手道:“好御青,阑哥哥方才不该那么责怪你,我给你道歉还不行么?”望着她的眼中,却满是乞求。
展御青垂下目来,蓦地甩开她手,快步跑开了去。
靳泠阑方才松了口气,转对秦浪微笑道:“我这妹子在使小性子,我去追她回来。”匆匆举步追去。
秦浪不知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何事,望着她们背影,只觉是满头雾水,百思不解。
忽听一把声音从上飘下:“二弟,你怎么才来?”
他抬头一看,李佚倚栏下盼,正对着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