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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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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月。
夜晚的树林暗影婆娑,被风拂动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抖动的枝条仿佛在狂舞着的精魅,让人一时间难以判断周围的情况。
还真是个月黑风高杀人夜啊,察宛心想,匿踪潜行本来就是他的专长,在这漆黑的夜里,他的动作自然不逊于任何一个人。
所有人都埋伏在阴影中,察宛开始还能分辨出所有人,但逐渐有些人的踪迹不见了,他猜他们应该是按照林九的吩咐到远处去埋伏了,而在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之后,过了不多的时间,察宛也感知到了并非己方的人的存在。
有一队人从小路那边走过来,在婆娑的树影中,隐约能看到这些人牵着一些骡马,骡马身上驮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但是这一队人走来,却是悄无声息。无疑,这些人和马的脚下都垫上了软布。
这些人该不会是走私东西的吧,察宛想,这些人虽然鬼鬼祟祟地,但看起来似乎就是普通的中原人,骡马什么的看起来也很普通。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林九,此刻的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这队人。这个当兵的该不会又在骗我当免费劳力吧?看了半天也没从这队行走在黑暗中的人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来,林九之前又劣迹不少,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骗了。
就在他想质问林九是不是又在忽悠他的时候,就见林九缓缓地抬起右手,蓦地放下。
霎时间,队伍的后面爆发出一声惊叫,埋伏在后面的天策士兵动手了。听到后面传来的骚动,前面的人意识到周围有埋伏,纷纷拔出刀来警戒四周。他们并没有立刻四散奔逃,晦暗的树影中每一处都可能存在着埋伏,与其被冲散逐个消灭,还不如抱团在一起生还的几率大一些。
“看来还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呢!”林九悄无声息地又往前爬了两步,待队尾的人被赶上来,所有的人逐渐被驱到一起的时候,他忽然起身,“上!”
从林子里首当其冲冲出几匹全身披甲的骏马,率先冲向人群,策马的骑手也是全身披甲,而且甲片都涂成了黑色,两者宛若黑夜中奔驰的怪兽,让人看了心生恐惧。
“你这是就怕人家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么?”察宛看到从他们身边冲出去的那匹马的马具上清清楚楚的天策标记。
“他们搞不清的话,我还会很头疼呢!”林九笑着说,此刻先锋的几匹马已经将对方原本紧缩在一起的队形冲散,虽然有人试图攻击骑手和战马,但因为战马的速度和全身的披甲,大部分的攻击几乎落空。而被冲散的队形,落在外围的天策士兵眼中,就是破绽百出的存在,等待被狼爪撕裂的羔羊。
按照之前布置好的计划,战马在负责把人群赶散之后便迅速退场腾出空间。
当惊魂未定的人们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攻击仍心存疑虑的时候,从树林中闪现出的刀锋的寒光再一次昭示他们的命运必将是埋骨于此……
察宛并没有随着天策士兵第一时间冲出去,他依旧隐藏在阴影中,观察着眼前的战局,毕竟,他自始自终都是个暗夜的潜行者,而不是冲锋陷阵的东都之狼。很快,他就发现了端倪,这些看起来像是普通走私者的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人的招式看起来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但在面对围攻却是慌而不乱,护着骡马试图寻找一个突破口冲出去,但天策士兵训练有素的阵型岂是轻易能够突破,有人刚往外冲就被逼退回来。而那些人每一次的硬冲,都要留下一两具尸体,林九带着人就像群狼一样,并不急于将猎物全部杀死,而是守在外面,一点一点地消耗着猎物的体力和意志,直到从内部崩溃开始。
可是,会这么简单么?察宛心里怀疑,毕竟这些人的表现看起来并不那么简单,相信林九也是觉出对手的不一般,而更加小心谨慎,只是围而不攻。
不过,这个平衡点总有被破坏的那个时间点——
但是,就算是不一般的走私贩,林九带自己来又是什么意思呢?察宛想,他对走私贩不感兴趣而且也没义务帮天策府抓人,所以他一直守在暗处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只有星光撒过的林中,忽然闪现出一道诡异的亮光。
“小——”没等发觉的人喊出声来,林九这边伴随着闪光响起“轰”的一声。这一声爆炸的威力虽然不大,但是打破了双方的僵持,里面的人终于在天策们的包围圈上撕开一道口子,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句,这些人开始向外冲。
“嗯?”察宛眯着眼睛,靠爆炸产生的一丝光亮分辨着情况,有意思,要突围还不放掉那些货物和骡马,还真是舍命不舍财啊。而且,这些爆炸,似乎很熟悉的感觉——
“不要放这些家伙跑了!”虽然队形被冲散,林九依旧镇定自若地指挥着,而现在的情势,已不是刚才的一触即发,而是双方的人马混战成一团,时不时远近还有爆炸声和火光响起。
谁都知道,爆炸声和火光势必会引来更多的人,尤其是可能驻扎或者在附近巡逻的军队,因此,这些急于冲出去的人的攻势显得更加急迫。
在一片混乱中,察宛从藏身之处出来,他终于弄清楚林九要带他来而且跟他说可以“揍个痛快”的意思,“原来是群老鼠——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挽起双刀,穿梭在混战的人群中,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使命而搏杀着,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混进战阵中的这个人是男是女,手中的两把兵器舞出来的是江海凝光还是净世破魔击——
“察宛兄我说的没错吧,你来对了吧。”倒是林九,还有闲暇一边打一边向他这边靠过来。
“走开,刀不长眼!”察宛说,直刀他还是觉得不顺手,比如平日里弯月一般的刀法现在挥出去总是不伦不类的,嘴上这么说,手中的刀却一个银月斩把林九身后冲上来的人打了出去。
“哈,多谢,看来察宛兄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林九也一刀打飞一个以示回敬,进而贴到他身边,“并肩战斗的感觉还真不错!”
察宛白了他一眼懒得继续搭他的话,不过两人一起互有所补,倒是一时间没有什么人能近他们俩身边。
就在这时,敌方有人不知道引燃了背上背的东西,向这边冲过来,引信发出的“哧哧”响声,宣誓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后撤,放箭!”林九意识到不好,大喊。但林中的狭窄空间并不适合弓箭手的发挥,后排虽然有人搭弓放箭,但视线不清,只有几箭命中却没有命中要害,那个人还是如蛮牛一般冲过来。
见状,察宛翻手掷出手中的长刀,长刀笔直地飞向那个人,“扑”的一声,长刀没入那人体内几寸,那人惨叫了一声,但藉由惯性,他依旧向前冲着,而背上的引信,已经燃得看不到猩红的火焰……
“轰——”
察宛觉得,世界一下子喧嚣又寂静起来,他的耳朵里除了“嗡嗡”声什么也听不到,眼前也一片模糊——他隐约感觉,似乎有个阴影挡在自己面前。
切,还真是多事!
“老大,老大!”
察宛的听力是在林九的手下的呼喊中恢复的,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林九一张放大的笑脸,那笑容让他很想一巴掌糊上去。不过,考虑到对方刚才挡到了他前面替他承受了不少冲击,他还是把手放下了。还是,稍微问一下表示关心吧。
“没事吧。”两个人的异口同声让两个人同时愣住了,似乎都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问这句话。
片刻的尴尬之后,林九站起来,顺势也把察宛拉了起来。而另一边,林九的部下已经在收罗那些同样被爆炸震得有些晕头转向的敌人,这一切井然有序,自然不用林九再多吩咐什么。
“谢谢,不过我能躲开。”察宛说,言下之意他不会感激林九的救命之恩的。
“远来是客,自然不能让客人有任何闪失。”林九笑着说,伸手摸上察宛的脸颊,本来就粘上了灰尘的脸被他同样沾满尘土的手一摸,更多了深深浅浅的几道,“再说了,这张脸要是划上两道子破了相,我会心疼的。”
“少在这里套近乎,”察宛挥开他那不老实的手,“我又不是女人,在乎什么脸面?”
“呵呵,但是我在乎——”
本来,按照通常情况,察宛知道这个脸皮比城墙厚的当兵的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罢手,所以做好了跟他继续战斗的准备,但是,他没想到的却是,在挥开林九的手之后,他居然向后倒了去。
“喂,姓林的!”见他倒了下去,察宛忙伸手去扶,“你不是这么没用吧,怎么一碰就倒了?”
“老大!”见林九倒下,他的属下也跑过来,“老大你怎么了?”
“没事——”林九说得有些勉强。
察宛觉得,他扶住林九的手上,沾满了粘稠的感觉——晦暗之中虽然看不清,但他知道那是什么……“你又没穿你那锅盖,装什么英雄啊!”察宛忍不住骂起来,因为是出来偷袭,林九只在红衣外面穿了一件很薄的软甲,想来现在他的后背应该是一团糟了。
“呵呵,我比较皮厚嘛。”林九笑着说。
“你还有心情笑,我看你就是脸皮厚!”
“察宛兄,我有个埋在心里的愿望,一直想告诉你——”
“别再废话了,我现在就带你去翟大夫那里!”
“察宛兄,我的这个愿望你一定要听——”
“让你别说话了,你怎么就不听呢!”察宛的声音有些颤抖。
“察宛兄,七秀坊能歌善舞天下闻名,回去给我跳个舞怎么样?”林九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的后背又重重地撞到了地上,疼得呲牙咧嘴,“哎,察宛兄,我可是伤患啊!”
“你还能这么作死,看来肯定死不了。”察宛在他衣服上蹭了两下手,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要看跳舞你自己去教坊里面看,我回翟大夫那里了,晚安。”说完,他站起来转身要走。他现在真的很想抽自己两嘴巴啊,光明之神明鉴,刚才跟他说话像生离死别一样的一定不是自己啊,这个兵痞明明是烦死人的啊,为什么刚才自己还要掉到他的圈套里面去啊,现在周围那些当兵的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啊!
“哎,我说察宛兄你等一下,”林九在下属的搀扶下站起来,嘴里还抽着凉气,“就算要回阿翟那里,也让我用马送你一程啊,否则不光是等你走回去,天都大亮了,再说这黑灯瞎火的,万一你要是掉到什么泥坑里面去摔成一个泥猴,英武形象可就毁于一旦了。”
“察公子,还是让我们老大送你一程吧。”扶着林九的士兵说,那眼神带着恳求的神色,“这里交给我们收拾就好了,老大你就放心吧,绝对没问题的。”
“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林九点头,这时有人已经把他的黑马牵过来,“走吧,察宛兄。”
“哼!那就让你就送我一程吧。”瞪了他一眼,察宛总算赏脸跟林九骑上了一匹马,黑马似乎知道主人的情况,跑得虽然快,但动作却异常轻柔。
“那些地鼠门人偷来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察宛问趴在他背上的林九,“你不是说他们跟杀人案有关么?”
“当然有关了,见财起意,”林九枕在他肩膀上说,“那些财宝嘛,自然是充公了。”
“那是属于我圣教的。”听了林九的简短叙述,察宛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要不,见面分一半?你知道我们比较穷嘛。”林九闭着眼睛说,“不要想把我踹下马去,这家伙知道听谁的。”
“……”察宛心说光明大神,我可以把他杀人灭口么,或者扔到圣火里当燃料么?
翟泷是被不停的敲门声从被窝里面拉起来的,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头:“哪个不要命地半夜打扰大爷的好梦,是想要命还是不要命了?”
“师父,我去开门了。”颜雨墨披上衣服,他知道自己师父只是起床气很浓郁,所以先下地去看看究竟是谁受伤了。
翟泷还在床上捂着头抱怨,那边就听门外颜雨墨喊了起来,“林大哥,察宛先生?你们这是怎么了?好多血!”
“真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烦啊,好困——”听颜雨墨在外面大呼小叫,翟泷捂着脑袋从床上下来,一边抱怨一边去抓自己的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