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妾》酉钤

34、无盐

　　这一通发聩毫无预警，杨芸这人才站起到了半路，又再度被祁慕白给扯了回去。祁太夫人睨了他们俩个一眼，唇角微勾，又看了看祁清、确定没有受伤后，便是安静地做在那里，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而祁伯璋则是紧紧地攥起眉头，似是对于有人敢在他的场子上发疯，感到相当不满，只是碍于族长已经发话，祁伯璋也只是动动唇角，并没有越界拿过话语权。

　　祁伯圭比祁伯璋还大些，如今已有七十又二，中气比起同龄人、却依旧十足。此刻对于祁芃的不看场合闹事，很是失望；但是海嬷嬷已经抢先一步出声了，他要是太包庇祁芃，只会引起反效果而已。

　　海嬷嬷冷冷一笑，祁伯圭想要护着自己的孙女却可是不大容易。毕竟这次不比上次祁太夫人包庇祁勒，祁勒祁清她还有顾忌，但是面对祁芃、加之祁伯圭等人是有求而来，海嬷嬷跟本没有必要委屈了自己──反而更应该要好好为祁清出一口恶气，也好叫这群还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的人，彻底明白──既是有求于人，就应该要摆正姿态......

　　而不是做作地装大爷摆阔气！

　　因此，海嬷嬷也不等祁芃有什么反应，而是大大方方地走上前，一路行步到祁芃面前，高扬着下颔，不无鄙夷地说道，
　　“人贵自知、人贵自重、人贵自珍！你这一个小娇娇，想必是从小被惯坏了，连点观察的能力都没有。想来是你身边的侍婢平常就没有多记得要提醒你这种事情，看来、这几个侍婢也不是什么好胚子，乾脆是都拉出去卖一卖，重新换上一批得力的上来还好些。否则娇娇也是要准备议亲的年纪，就是你不担心自个儿嫁不嫁得出去，也好歹为你的姊妹们想想──你不嫁，她们可都还是得要嫁的！”

　　世风日下，大宇朝的人民，不论皇家、世家还是平民，对于〝家族〞概念看得很重。为何当初章州弊案明明只有祁慕白顶缸获罪，但祁姓的族人却几乎全数撤迁离朝廷？这是一人获罪、众人皆云不祥的缘故。这时候可没人把〝人〞与〝家族〞切割而看的观念，基本上就是一人犯罪，整家就会自动被大家牵连而看，也就有了要是像祁芃这样一旦不守规矩，还把这名声给传了出去──就很容易造成大家对于祁家的其余几位娇娇，产生相类的错觉。

　　就是这样，对于正准备议亲的几位娇娇来说，可以说是相当坏的消息。

　　祁芃的脸色因为海嬷嬷这一席再直白不过的话给吓得脸色发青，她再怎么娇惯，也知道这名声有多重要。虽然大宇朝对于娇娇并没有相当明文的规定，但是平日由众人所一同养成的习惯，世世代代传承下来，也就都成了不成文的定律。祁芃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她是本家嫡女，嫁人说亲本就高出其他人不只一个档次──但要是她今天撒波的事情传出去，首先倒楣遭殃的，肯定还是自己。

　　但是，话都说出口了......

　　还是得找人顶罪的。

　　想到这里，祁芃牙是一咬，就决定要先把自己给摘出来，力求别沾到自己的身上。

　　而本是护在祁芃身边的两个侍婢，先有海嬷嬷的一番话、后有祁芃的不言不语，最后祁芃甚至是满脸决绝地打算走上前，两人是心不禁透凉了大半。祁芃在陵南本家就是横着走儿的主子，平素仗着大家都疼她，这霸道又不讲理起来可是人人有目共睹。也因为受宠，举凡有事有错，大多都会推了身边的人出来顶罪。截至目前为止，至少就有一个庶出姊姊被迫胡乱给嫁了，两个侍婢被杖毙、一个被卖到勾栏院......从来都是身边的人的错，带坏她云云......每有做错事，大家都是第一个抢着帮祁芃找错，总觉得只要这样做了，不但能避了危险、所有的责任也都不在自己身上了......

　　连想到她们可能的下场，两个侍婢看着祁芃的背影，除了心凉、更是满身不禁如筛般的抖着。祁芃没有开口，她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到底该如何，只能是满脸苍白地站在原处，大气不敢喘一个、连动也不敢动......

　　“但凭嬷嬷指教。”祁芃一个半身礼，紧咬着牙根、忍痛地说道。

　　要知道，自她记事以来，就从来再没有挨过一句骂、一句训，如今得给人〝弯腰赔礼〞，对于祁芃来说，这都是要人命的事情！

　　至于侍婢？反正母亲给她准备的替补还有很多，祁芃完全不觉得有甚么好肉疼的。

　　而当祁芃的话出口后，那两名侍婢顿时面如死灰，摇摇欲坠。而大厅里的其余侍婢，都是均不忍地侧过头、却都没有半个人胆敢上前为她们两个说话。祁芃的脾气如同一把刀高高悬在她们的头上，祁氏本家又偏疼着，自然多只会顺着祁芃、而根本不会介意打杀几个小小的侍婢。

　　海嬷嬷冷冷一笑，还真没见过才这么小小年纪，就被宠得知道一个劲儿地把过错往外推的。即便是待在宫里的皇子公主们，这心计没有人教、没得耳濡目染，也是不可能知道的。而祁十二女如今这等秉性，只怕早晚会坏了大事，也幸好清女马上就要进宫了，也不至于会被折腾到什么。若是需要再制制这祁十二女的脾气，让容嬷嬷亲自过来一趟，包准会让祁十二女安分上半年，算来算去，也还真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事。

　　至于那两个侍婢......

　　就只能怪自己没有跟对好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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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祁勒祁清还得去族学上课，几个〝客居〞娇娇们因为昨天的事情，闹得有些低落，纷纷推说是〝病了〞，想要吓五再去参观参观。祁清微微一笑，没有在这点上多做纠结，拉了满脸不豫的祁勒，上了青油小帷车，由着碧倚换上了较厚的帘子，便是一前一后地往荷花里去。

　　族学门前，宋钰铭是老早的就等在了那里，满脸的不耐。

　　“哟──！今儿这么勤快？”祁勒等着祁清也下了车，这才走过去，朝着宋钰铭龇牙道。

　　昨儿宋钰铭进宫，想也知道是干什么去了。祁勒是跟着办过不少事，明白宋钰铭如今脾气不好，肯定不是为了等他们的事情。撇头看了看祁清的脸色，想着等等要怎么找办法隔过祁清去同宋钰铭交换消息。

　　“睡得太阳晒屁.股，也就你能当做是平常。”宋钰铭淡淡地瞅了祁勒一眼，果不其然地看到一张心虚的脸，乾脆地转头看着祁清，“这两天还好吧？”

　　自从海嬷嬷〝入住〞祁府，祁清的身边总有海嬷嬷〝本人〞，或是由海嬷嬷带来的小宫女〝人前人后〞地服侍着祁清。宋钰铭不能上门逮人、也不能夜半会佳人，只好暗自咬牙把气往肚里吞，却是恨不得能想办法找个人换掉海嬷嬷......或是想办法让海嬷嬷〝待不下去〞......

　　“我挺好的。”祁清看着宋钰铭那彷彿大伙儿都欠了他百八斤黑豆似的脸，不禁是笑了笑，“整天就是读书、练字、作画、学规矩，宋五哥呢？”

　　一声卿卿脆脆的〝宋五哥〞，喊得某大叔心情瞬间都明媚了起来。祁勒站在一旁是看不下去，忍不住是重重地一咳，拖着祁清便是往教室里走，一面狠狠瞪了宋钰铭一眼。

　　哼！让你觊觎人！

　　看着祁勒的样子，宋钰铭冷冷地收起了唇边的淡淡笑意，忍不住是想──这趟回去可以拖着俞定遥好好收集一下年纪小些的娇娇们的资料，就是早该给祁勒找个未婚妻的，否则总是这样挡着，也未免太烦人了些......

　　祁勒不知道有人惦记上他了，拉着祁清、没理上那一脸阴鹜的宋钰铭，苦哈哈地熬了一早的课。这几天祁清忙碌，祁勒也没多好过──苏友涣三天两头派人来挖他去帮忙，这可是没给费用的，整天忙的脚不沾地，回家更是倒头就睡，课业还是再祁清的帮忙下草草完成的，好不容易蒙混过关，下午三人没课，祁勒这才又是放松了下来。

　　“对了，开放的书房是在哪？”三人出了教室，宋钰铭像是想起了什么，呼地问道。

　　“就在这小桥的对头。”祁清扭过头，指着一边的小木樽桥，一带正要开始结冰的小河反射出斑斓的光芒，小桥的另一头，树丛稀稀疏疏地隔开了教室和另一排休憩的屋子，“那边不是先生们的休息处吗？如今一部分的客房拨出来让几位堂哥住着，余下的最那那一间屋子，就是书房了，很好认的。”

　　“唔......你还是带我去吧！”宋钰铭摸了摸下颔，“要是打搅到你堂哥他们念书，可就不好了。”

　　祁清想了想也对，宋钰铭来族学才一个月擦边，还没有过这小桥去借书或是问问题，难免会怕走错方向。当即是和祁勒带着宋钰铭过了桥，正想直接把人领到书房去，却没想到迎面而来的十几号人，硬生生地拦了他们的路。

　　“哟──！十三，这还带着外男到了这院儿，你那嬷嬷是这样教你的吗？”祁芃酸溜溜的眼神掠过了宋钰铭那不同于陵南一带多斯文郎君的面孔，再看着眼前祁清满脸的不惊不惧，登即是沉下了脸，不冷不热地说道。

　　宋钰铭老早就听说了祁氏族里来了人，只是看着眼前虽然尚有活泼可言，却完全与美貌娴静够不上边的女子，又对比了祁清的样子，一贯的直线思考，让宋钰铭不禁脱口问着祁氏兄妹道，
　　“你们家还有办法生出这等无盐貌的后辈吗？”

作者有话说

　　求鼓励～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