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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   叶璃这个人对于一中来说,意义就像一座城市的地标,倒不是她在教育上面有什么震古烁今的成就,而是其身后的背景与在某些方面能衬托出校领导的建树。再往根源上讲,是因为叶璃脑袋上顶着五个金碧辉煌的大字“哈佛毕业生”。

      这里的“哈佛”当然不是什么哈尔滨佛教学院,是那所名副其实坐落在美利坚马萨诸塞州波士顿剑桥城的Harvard University,在那个刘亦婷刚刚成为全中国所有花季少女噩梦的1999年夏天,几乎连街边卖糖葫芦的小贩都知道了这所位于世界顶尖的名牌大学,于是也难能可贵地凸显了其毕业生叶璃的价值。

      关于叶璃为什么会来高中当个小老师,这在学生们之间一直是个谜。高年级的人只知道叶璃刚入职的时候几乎被学校捧上了天,联合起电视台大做文章,采访一波接一波,恨不得直接把她塑造成“高端人才饮水思源的典范”,后来她不厌其烦,以离职相要挟,这阵风波才消停下去。

      郑笙对叶璃本来没有想要深入了解的意思,顶多有些好感,只因为她是宋毅成的班主任,而且在自己脆弱的时候充当了安慰者的角色,可事实就有那么无巧不成书,当她觉得自己同这位大有来头的叶老师不会再有交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英语老师竟然也是她。

      正式开学,郑笙被分在八班,第一堂课就是英语,叶璃穿着一身米色的套装走进来,头发一改往日的披肩造型,在脑袋后边青春洋溢地梳了个马尾,站上讲台声音清脆地对满教室双眼放光的学生们说“Good morning”,发音比磁带里还要字正腔圆。

      那节课也没安排实质性的教学内容,就是师生间相互熟悉,叶璃让他们一个个站起来用中英文自我介绍,顺便再给自己取个英文名以后方便课堂称呼。郑笙小学时参加英语课外班,老师给她取过一个Marry,翻译过来就是玛丽,她不喜欢这个名字,也许是太顺口,凡是有问题老师最爱点的就是她,张嘴闭嘴“marry stand up”“marry sit down please”而且总能让人联想到超级玛丽里那个大鼻头的马里奥,跟她同桌一个叫Vivienne的小姑娘就要幸运得多,几乎从没在课堂上站起来过,而且薇薇安,听起来像童话里的贵族公主。

      于是等排在她前面的人一路安娜珍妮汤姆迈克地过去后,轮到她时,她决心再不能重蹈覆辙,好歹当一回公主,于是站起来自信满满道:“大家好,我叫郑笙,My english name is Vivienne……”

      她刚说完,教室后面就忽然冒出一道声音:“咦,你不是开学典礼上的那个暴露狂吗?”

      郑笙恼怒地回头,看着坐在她右后方,戴着一副瓶底眼镜,脑袋长得像个葫芦的男生。

      对着郑笙的瞪视,葫芦脑袋嘴巴不光没停,还变本加厉,这回换成了英语,叽里呱啦说的还挺流利:“Maybe you want to take off your dress again?”

      周围同学发出低低的哄笑,那笑声仿佛助长了葫芦脑袋的气焰,他见郑笙不说话,以为她没听懂,又放慢速度打算重复了一遍,结果才说到第三个词,郑笙一句高亢的粗口就已经飙了出来:“Hey dickword,shut fuck up!”

      这是她唯一会的一句英文脏话,说来也好笑,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英文也有脏话一说,直到有次看宋毅成抱着收音机练听力,里边放着不知那部电影的片段,电讯号的杂音里是两个鼻音浓重的外国人在吵架,男人骂女人“little bitch”,女人骂男人“dickword”,然后叫他“shut fuck up”。她本来不明白意思,只是看着宋毅成脸色不对地将收音机关掉,便缠着他问,宋毅成不经缠,竟然一本正经地按照专业术语的角度给她解释了一遍,说完后两人都落了个大红脸,郑笙更是在作业还未完成的情况下提前回家了。

      不知是被眼前的情境所迫,还是当初宋毅成的解释留给她的印象太深刻,看见那个长相奇怪的家伙叽里咕噜揭她的疮疤,她以牙还牙张嘴就把这句骂了出来。

      葫芦头料不到郑笙张口就爆粗,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郑笙却仿佛还不解气般,又紧跟着吐出两个单词:“little bitch!”

      “哈哈哈!”周围原本低沉的笑声因为郑笙的反唇相讥,像加入催化剂一样猛烈地扩散成爆笑,女生们还有些不好意思,男生们却百无禁忌,有几个人还向郑笙吹起了口哨,直到叶璃严肃地连喝三声“安静”后,这闹腾的氛围才彻底消停下去。

      下了课,叶璃情理之中的把郑笙和那个葫芦脑袋齐齐带到办公室,开始对二人方才课上的行为进行深刻的思想指导。叶璃虽然年纪轻,正经起来身为老师的威严却一点不减少,她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先训葫芦脑袋:“同学之间最基本的礼貌是相互尊重,当别人在发言的时候,你打断别人已经不对了,更不能说伤人自尊的话。”训完了那边,又把矛头转过来,一双大眼睛看着郑笙,眉毛轻轻蹙着:“郑同学你也是,就算他不对在先,你也不能说那种话,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郑笙当然不可能坦白是从宋毅成的收音机里学来的,她也自知理亏,索性埋着头不说话,想着等叶璃过完训斥的嘴瘾之后这件事怎么都该消停了。恰在这时,有道极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叶璃说了声进来,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郑笙瞟到一双极为熟悉的白色运动鞋停在自己身边,她眼角一跳,再往上看,果然是宋毅成。

      他应当是收了作业来交的,手里抱了一叠练习册,见到郑笙,他也惊讶了一会,很快又挪开目光,规规矩矩把练习册放上叶璃的桌子,又在旁边放了一团用塑料袋裹着的东西,然后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郑笙眼睛尖,看清了那用塑料袋裹着的是个饭团。

      叶璃将饭团拿起来,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好像也没了再训斥人的兴致,挥挥手对他们俩说:“你们去吧,记得下次别再犯同样的错误就行。”

      葫芦脑袋忙不迭地撒起步子开溜,郑笙却半天没动。

      “你还有事吗?”叶璃奇怪地看着她,见郑笙盯着那个饭团,像是明白了什么,笑着解释:“刚才的同学是我带那班的班长,我家住得远,早上赶来上第一堂课会来不及吃早饭,他就主动给我送早餐,我拒绝了好几次还总这样,是个很贴心的学生。”

      “贴心?”郑笙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把这个形容加在宋毅成身上,以她对宋毅成的了解,那块大木头,在真正混熟之前看他笑一下都无比困难的“珠穆朗玛”,竟然会被人说“贴心”,难道这对老师和学生之间,已经熟络到可以看出他“贴心”的地步了吗?

      她本打算趁着课间去找宋毅成问问,可又不知道该向他问什么,难道要问:“你和你们班主任看起来关系很融洽啊?”废话,学生和老师之间关系不融洽还行吗。要问:“把早餐送出去你自己吃什么?”这更是废话,别人的早餐人家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关她什么闲事。要问:“你为什么要对叶璃那么好?”嗯,这个问题有点摸到门路上了,可这个问题她问不出口,换句话说,人家想要对谁好,你又操心个什么劲?

      那天一整天,郑笙都被这个问题闹得心神不宁,致使后面的课一句都没听进,直到卫麟对她这番心态目瞪口呆地下了个总结,他说:“丫头,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放学后,郑笙才知道今天早上与她争锋相对的那个葫芦脑袋,就是卫麟过年时提到过的那位眼中钉表弟“卫斯理”,不久前被他爸爸神通广大地弄进一中还和郑笙同班。卫麟原本只是溜达过来看看情况,刚好撞上郑笙他们小组值日,于是免不了被逮着充当一回闲散劳动力。两人一边擦黑板一边数落葫芦脑袋的不是,从人品数落到智商数落道长相,不自觉郑笙就提到了办公室那一茬,再不自觉又把肚子里憋了一天的困惑朝卫麟吐了个彻底,然后她就听见卫麟说:“丫头,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她一时没明白意思,糊里糊涂问了一句:“吃什么醋?”

      “你这么纠结珠穆朗玛的事情,当然就是在吃叶璃的醋啦。”卫麟跳上讲桌,蹲着与郑笙平视,眼里带着坏笑:“看不出来啊丫头,情窦初开了嘛,终于日久生情,喜欢上宋毅成那个冰块脸了?”

      “你,你别发神经。”郑笙脸色发红,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不是发神经,我是刚好有一双火眼金睛,你要不承认,就别害羞。”卫麟调戏般勾起郑笙的下巴,啧了两下嘴:“亏我以前还一直以为你发育迟缓,说说吧,打算什么时候去表白,这学校里盯着珠穆朗玛的可不在少,可别被人捷足先登。”

      “胡言乱语,你在找打!”郑笙恼羞成怒,手里的黑板擦毫不留情地就朝卫麟脸上招呼过去,他怪叫一声,被拍得满脸粉笔灰,三两下冲出教室就朝卫生间的方向逃。

      郑笙将黑板擦扔进讲桌的抽屉里,不解气般拍了两下手,金灿灿的夕阳落在她脚边,她转过头,又盯着天边一块通红的火烧云出了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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