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向*然

1、第 1 章

　　我在大街游走，不知方向在那，四下寻找猎物，企图借此打破我亘古寂寞。
　　世间俗人，神态怪异，看我好似妖魔鬼怪，纷纷避而远之。我不禁诧异，我虽不是貌若天仙，至少也是清秀可人，为何会得如此“回头效应”？拿出化妆包，对镜一照，是了！
　　我一袭白衣，长发四散，面色苍白，犹如鬼魅。
　　都说女子三分姿色，七分打扮。我怎可打破这定律？当下路边长凳就座，扑粉画眉。反正无人识的，无所谓面子风范。我不禁感慨，女子容颜亦老，一过25，便如昨夜黄花，乏人问津。
　　一切妥当，我对镜微笑，果然还是有几分颜色。不至倾国倾城，但也秀色可餐。我拉拉身上白色及膝连衣裙，站起身，准备继续狩猎。

　　哦，别误会。
　　我，季文夕。
　　白天是套装整齐之白领，精英骨干。人称“白骨精”便是如此。脸上永远妆容精致。尤如武侠小说之人皮面具。里里外外一丝不苟。谈判桌上，办公室内，气势凌人，言辞犀利，上司对手无不称赞。
　　回到家中，卸去一身装备后，也不过是一寂寞平凡女子。将近三十年届。竟不知“真爱”为何物。我身份世家如此，追求之人不乏少数，但无一不是被我的外在条件吸引，许是容貌，许是才干，许是身材，许是前途，或抑这三百平米的大房？我游戏从中，不敢交与真心。
　　我渴望真爱，却不知真心交付何人。
　　于是今夜忽起念头，不愿守株待兔，决定主动出击。但方向目标，一概不知。找个机会，随心所欲。
　　日日戴着面具，皮肤也会溃烂。暂时摘下，让皮肤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算对得起我这光鲜亮丽的外表。
　　时至午夜，人群渐渐散去，圆月高悬，我的猎物越来越少，虽已下定决心，但我仍缺乏勇气．原来，推销自己，如此困难．女子害羞本性在此时尽显无疑。我长叹一声，看来今夜只得无功而返。而是否有下一次冲动，却无法得知。看来，我仍然得与寂寞为伍，甩不开，抛不掉。呵呵！那也不错，一个人悠然自得，岂不快哉！
　　想到此际，心情舒爽，困意上来，忍不住打个哈欠，伸个懒腰。
　　啊！舒服！
　　眯眯眼，一声感慨。忽然，一抹白进入眼睑。
　　晃晃路灯下，一个男子，孤单只影，也如我，一袭白衣。呵呵！外人看来，我俩岂不两只孤魂野鬼？好奇心起，夜已深，这里又不是什么夜生活热闹之地。此男子一人独坐，莫非如我一样？自觉这男子有些意思，我走上前站定。那男子愣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呀！人间绝色！我两眼放光，艳遇阿！哼哼！我色心大起！选定此猎物。不过，此男子年纪颇轻，20左右，我岂不是老牛吃嫩草之嫌疑？
　　他呆呆看我，有些不知所措。难道他是被我美色震惊，我心中窃喜。开口询问。
　　“我可以坐下吗？”他仍是呆呆看我，没有反应。我也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本是公共地方，又岂有能坐不能坐。
　　“你一个人？”我仍不死心，继续询问。他似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你不开心！”语气肯定，毫无疑问。
　　他低头，默不作声，双手绞得死紧。好半天才说一句, “你怎么知道？”
　　我翻白眼。白痴都看得出，何况我天资聪慧。
　　“呵呵！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看他的样子，八成八为情所苦。我虽不知为谁苦，但好歹也是为情所苦啊。
　　“他要结婚了。明天。”
　　吓！又是老套情节。“你女友明日结婚，但新郎不是你！”
　　“新郎是他……”
　　啊！慢着！我没有听错，他的爱人是明日之新郎，那么，就是……
　　“你的意思是……”虽心里有数，但也不敢妄下论断。
　　“是！”他也是语气肯定，毫无疑问。“我的男友明日结婚，我还要去观礼，祝福恭喜。”
　　终于，他转过脸来，看我一眼，目光清冷。
　　“你怕了！”我被夺去主动权，心里不爽！
　　“怕？有什么好怕？莫非你能吃了我不成！”我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GAY这个词，司空见怪。虽未亲眼见过，但也并不陌生。
　　从不觉怪异其他，不过是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有何特别？
　　他究竟是怕我落荒而逃还是鄙视唾弃。但他的神情，似乎都不像。
　　是了。本是我自动送上门，又何惧我落荒而逃，而我又与他素不相识，我的鄙视唾弃与他何干？
　　“其实我早知道有这样一天。这样结束，也未尝不好……”他浅浅一笑，无数落寞涌起。看得我莫名心慌……
　　“你……准备放弃？”我却不想放弃。
　　“放弃？不放弃还能做什么？”他一脸莫名，仿佛我说的是人间听不懂的天书。
　　“你爱他吗？”我问得认真。足见真诚。
　　他细细看我，不知在打量什么。难道他决定弃暗投明？
　　“爱。不管他结婚与否，爱不爱我。我都爱他。”
　　真是痴心一片，我怎么遇不到如此真情男子。难道老天无眼！
　　“你甘心？”
　　“不甘心！”
　　“那把他抢回来！”
　　他瞪大眼睛，仿佛我说了惊世骇俗之话。小说电影不都有此情节--抢婚。然后王子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不可能。他们是家族联姻，他是长子，又是第一继承人，他有无法摆脱的责任。”
　　看来有难度啊……
　　“他爱你吗？”
　　“爱！我们相爱。但现实残酷，容不下我们！”
　　看来有希望。
　　“你愿意为他放弃一切么？”
　　“怎么不愿意？我已经连他都放弃，还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那好，我帮你！”
　　他疑惑的看着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拿起电话，拨通号码。
　　“洋谦，帮我定两张明日去法国的机票。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我挂上电话，“你回去整理东西，把护照现金值钱的东西都带上。等我电话。”
　　他傻乎乎接过我的名片。和我交换电话。并告知我明日婚礼时间、地点。
　　一切妥当，静待天明。

　　天亮，我穿上华贵礼服，装扮妥当。上了洋谦来接我的车。
　　“小姐，你知道根本不可能弄到今日去法国的机票，你何苦为难我！”他双眼通红，一看就知昨日并无好好睡觉。
　　“你凌晨致电，让我如何应对？我纵有通天本领，也是力不从心啊！”
　　我横他一眼。“停车！”我大叫。
　　他如条件反射搬踩住刹车。看我激烈反应。
　　我手刚伸至车门把手，就被他一把拉住。
　　“好了，有两张中午十二点的。”
　　我稳住身形坐好。微微一笑。“开车。”
　　洋谦，我最最忠诚之追求者，可谓任劳任怨，物美价廉。奈何我就是不心动。也没办法。

　　眼前就是本市最华丽高贵之教堂。
　　我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美轮美奂，富丽堂皇。
　　不愧是本市最有势力之两大家族联姻。报纸杂志早有报道，只是我不知道这本城名人，居然有天会与我扯上关系。
　　不是不冲动。但我决心已下。萍水相逢，我狭义心肠，两肋插刀。
　　婚礼已经开始，我缓步前进。宾客皆以为我是哪方亲属，只是晚起迟到。但左右两边之注视眼神，让我沾沾自喜。那是当然！我早起装扮，果然没有白费功夫！只有洋谦那个白痴视而不见。
　　已快至新人身后。只听见神父说到：“尹皓，你愿意……”
　　“尹皓！”我大喝一声。果然效果出众，新人都回头看我，更别说其他宾客。
　　“你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你对得起你的爱人吗？”我声情并茂，只差声泪俱下。
　　新娘揭开面纱，疑惑的看看我，又看看她的准丈夫。欲言又止。
　　果然是大家闺秀，受过良好教育。
　　我上前一步，抓住尹皓的手。他下意识挡开。
　　“肖儿，在等你。”肖儿，是他们之间特有的称呼，算是信物。让我能取信于他。
　　他一愣，眼神转为迷惘。我趁此际，拉他就跑。还好脚上套的是球鞋，还是学生时代之物，今日还真派上用场。
　　上了洋谦车，直奔机场。

　　这次抢婚怎如此容易，竟无人拦挡，让我直出直进。
　　他似看出我疑惑。解我心中谜团。
　　“我本与新娘男友商量好，今日他来抢婚，怎料被你捷足先登。”
　　哦，原来，一切早已安排好，不管我出不出现，他和肖儿都不会分开。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也是，这个男人，商场战神，怎会被家里的一点压力打倒。即使没有家庭背景，以他实力，青云直上，只是时间问题。
　　“去哪？”
　　“机场！”
　　“我不记得肖儿有你这样一个朋友。不过，季小姐业内名望，略有耳闻，一直想拜访，不料却在如此情况下相见。”
　　我有这么有名吗？还是此人马屁功夫高明。不过，他既已知我是谁，那就坦白了吧。
　　“昨夜肖儿自杀，我救了他。就索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什么，你说什么？肖儿怎会自杀！”他突然抓紧我手腕，力道之大，似要生生捏断。
　　我不过让他紧张一下，怎要受如此酷刑。
　　“他很好，现在在机场等你！快放手！”我恶狠狠的喊到。
　　他连忙松手，但已来不及。五指手印浮起，好不壮观。
　　我对此人并无好感。老狐狸一只。肖儿在他手里，还不被吃干抹净。
　　此去机场，颇有距离。一时间无人说话，氛围尴尬。
　　洋谦自是不敢说话，说多错多。自顾埋头开车！
　　我的周末啊……
　　难得的周末啊……就这样糟塌了……

　　距离再远，总有到达的时候。
　　远远就望见那一袭白衣。果然是好孩子，早早来等。
　　尹皓跑过去，紧紧抱住那人不肯放开。是啊！失而复得，我可是告诉他，肖儿自杀未遂。
　　现在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我从洋谦那里拿过机票。走到他们身边。
　　“机票。”
　　“谢谢！”说话的是肖儿。也是通红双眼。
　　“肖儿，你一定要幸福！我可是赔上了半生幸福与名誉。”这么说不是恐吓或邀功。我只是要他们知道，幸福，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事已至此，必定要好好努力，不可辜负我一番美意。
　　肖儿定定看我，用力点头。
　　“季小姐大恩，尹某此生难忘。”
　　我翻白眼。谁要你记住，只望你东山再起时，照顾我生意。
　　“进去吧，可以入关了。”
　　“只是，为何是法国？”
　　好白痴的问题。“法国同性可以结婚。”我没好气的说。怎么聪明人很多时候也犯糊涂！
　　“那，我们进去了。再见！”肖儿突然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说：“文夕，谢谢你，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我拍拍他的背，离开他怀抱……
　　果然是温暖舒适。这样的怀抱，会上瘾吧。我微微一笑“走吧。”
　　还是尹皓果断，拉起肖儿就走。肖儿一步一回头，看来他还还真舍不得我这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这孩子，重感情。
　　我也转身，心情大好。挽起洋谦就走。
　　洋谦受宠若惊。但还是开口，“文夕，明天的报纸……”
　　管他呢，明天的事情，自有明天来挡。
　　今日太阳正好。应当好好享受！

　　“文夕，你为何如此冲动……”
　　冲动么？或许，我渴望真爱，虽自己无法遇见，但也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不是心胸狭隘，见不得人比我好之人。
　　老天，我为人诚恳，心怀善念，为何你就是不眷顾我！
　　莫非真是睁眼瞎！
　　“我就想冲动一次。这么多年，循规蹈矩，小心翼翼，日子太过辛苦。我已快不知我是谁。人人看我鲜车怒马，但谁知我心中苦闷！”
　　“文夕……你为何不能放下前尘往事，好好爱一回？你把自己保护得太好，谁都无法靠近你内心，又怎有人了解知晓？不是无人愿意，而是你自己紧紧关上大门，谁敲都不应。”
　　是这样吗？我困惑的看着洋谦，眼神却透过他，不知在哪里摇晃。
　　慢着！放下前尘往事？我有何前尘往事可以放下！
　　不过是失恋数次，换过几任男友。怎么就被说得如下堂怨妇？
　　我瞪他一眼，不作回答。

　　“文夕……今日之事，暂且放下。你需要的，是考虑自己的问题。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任劳任怨，为的是什么？只因为我爱你，文夕。请你看看自己内心。不要再逃避。”
　　是吗？原来真爱一直在眼前，而是我无法发现？呵呵！又是俗套情节！
　　不过，俗套的，似乎都是真理。
　　那么，我爱他吗？
　　“我还没吃早餐，先把肚子填满再说！”
　　我耍赖。但，女子就是有这优先特权！
　　走出机场，微风拂面，阳光正好。
　　原来，生活也可以如此美好。我不禁微笑，深吸一口气。
　　俗套情节，就此打住。
　　至于王子公主从今往后是否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那就不是我管辖范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