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Ver.剖婴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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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剖婴案（一）
公元二零零九年，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区，某私立医院。
阳光充沛，将金芒遍洒这片繁华土地。树影婆娑，草坪上病号服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中心湖上大白鹅划水笨拙，几只白鸽成群从绿地上振翅飞起。
院外柏油马路上川流不息，红绿灯于街口闪烁，车流尾灯渐次亮起，汇成多股串链。
在这个车轮上的国际大都市中，快节奏与繁华时尚皆是它的标签，每天二十四个小时，时针转移十二格，分分秒秒都有悲欢离合的情节在蔓延。舞台，演员，道具，剧情，对白。人们活在自我的世界里，依靠揣测、思考与试验去解读除自己以外的人事物。
以为自己所见所闻所想便是全部，殊不知真实往往隐匿在虚幻的另一面。
换一个角度去想，其实人类都是无知者，只挣扎沉浮在他们臆想中的国度里。
时间平淡逝去，前一天的事被抛诸于脑后，前一刻的热门话题在下一刻成为冷门。
比如说前天早晨出版的纽约时报上刊登的，令人发指的剖婴案，在事件毫无进展的前提下，不光被大众迅速忽略，也被媒体在极度热捧后抛弃。
这个钢筋水泥堆砌的城市光怪陆离，各种各样的故事在上演进行时，或辛辣，或有趣，或奇妙，或悲哀，层出不穷。剖婴案的热度褪去也是顺理成章。
孕妇尤莉·史蒂芬入院的时候丈夫告诉她，VIP病房已经预定满了，只有普通病房还剩少数床位。
当她抱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丈夫詹姆斯在电话那头用温柔的口吻哄她说：“噢，宝贝儿，你要信我，只管安心待产，剖婴案事件只是那帮愚蠢的媒体过分夸张的渲染而已。”
“诶，真的？”
“闲得荒了博眼球嘛。你丈夫我也是做这一行的啊，水深着呢。安心吧，等我下班了来看宝贝儿。”
尤莉藏不住脸上幸福的笑容，清了声嗓，娇嗔反问，“谁是你宝贝儿。我看你只是想着我肚子里的宝宝吧。”
“你猜。”詹姆斯先是故意迟疑，然后坏笑。
“你！太坏了！”尤莉一出声便惊觉自己嗓音拔高了，不忍卒睹地虚着眼悄悄回头，果真感觉到了几束偷笑着看热闹的视线。心虚地侧过身去，手拢在唇角旁小小声：“正经点，严肃问你呢。”
“真经不住逗。当然是你啦。”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尤莉满意了，嘴巴上自然还是要不依不饶下，“咳咳，好啦好啦，去忙吧你。先拜拜吧~”
电话里男人似乎又调笑了句什么，这回尤莉没睬他，直接笑着挂断了。她隔着病号服抚摸自己隆起的大肚子，在视线略略转开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隔壁床位的女子。
在她住进病房的后一天，午后她下楼去到医院的小花园里晒太阳，等回来便发现右手边空着的床位上有人了。无论是她的容颜还是病床前的名签，都明明确确地标示了她来自于遥远的、具有神秘色彩的东方国度的事实。
没错，那是个体态高挑瘦削的中国女孩子，即便大腹便便，依然给人一种纤细修长的细腻感觉。尤莉生平最向往东方文艺电影里，那些沉湎于缠绵悱恻爱情的美丽女子。当她只能看见那女孩子背影的时候，不得不说内心十分郁卒，越是不给看正颜，她越是好奇得要疯掉。
好几次想要冲下床去绕到那年轻女孩子面前，心里给自己倒数鼓气，临到最后又喊NO，一生中所有身为女性该有的矜持终于在这一刻归来。尤莉为自己的踌躇哭笑不得。
她试图搭讪，“嗨~Chu……小姐？”她咬字生涩，险些被中文发音绊得咬舌。
她口中的楚小姐却是充耳不闻，仿佛是听不懂外星文般。
尤莉不知道她这是不是睡着了。在楚小姐入住之后几乎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侧躺的姿势，始终向里，因占了位置在病房最里侧的便宜，同一病房的孕妇们全都未曾清晰瞧见过她的模样。
她是不是十分内向呢？过于矜持？
尤莉脑海中浮现一抹抹顾盼含羞的东方女子形象，更是心驰神往，钦慕不已。
因为手机被丈夫强制性没收，病房里诸位同僚也是同一境况，尤莉无聊得紧，实在想与楚小姐聊聊天，畅谈东方古文化，然而苦于语言不通问题，每每声音都出到了喉咙口，最终再又默默吞咽了回去。那厢楚小姐一头漂亮浓密的黑发，在窗外投来阳光的沐浴下光泽润亮，视线微微可触及到的脸颊侧轮廓干净明媚，漂亮得宛如高级商厦上巨幅广告箱上曼妙的国际模特。却比之多出了分独特的沉静洗练，得天独厚的东方气质。
尤莉盯着她出神，想她这样不会觉得无聊么，一直一动不动，对肚子里的宝宝也不太好吧。
正这么想着，查房护士推门进来，尤莉早上刚做过一次B超，结果正常，料想不是来找自己的。
小护士初出茅庐，颇有些战战兢兢的味道，与病人说话时十分生涩。
她用英语问：“楚小姐，需不需要替您预约B超时间？”
楚小姐：“……”
这时候尤莉心中全是与病房里其他孕妇一样的想法，所以说语言不通是硬伤，正想出言提醒那小护士，却见楚小姐动了动，微微侧扭过头来，令众人得以瞥见她一只温润黑眸，和半边线条凌厉的眉宇。这组合非但不令人觉得怪诞，反而意外的契合无比。
脸颊侧咬肌扩开，是那楚小姐开口说话了：“不需要。”
I don't need.
语气淡漠，如同医院提供的那凉白开，凉凉地浸入空气里去，三个单词，短促，却也不余丝毫转圜的态度强硬。
是英文。也就是说，之前护士询问的那句，她听懂了。
尤莉哭笑不得，那么之前自己好长一番盘桓，都算作那密西西比河水，白白浪费了。
护士还想劝她，BALABALA冒出一堆，楚小姐只沉默应对，摇了摇头，护士不说话了，面露愠色，果然是涉世未深，一点情绪也藏不住，转身走了。
楚小姐的肚子是五、六个月时的大小，距离生产还有些个时候，她丈夫呢？就将她孑然一身丢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尤莉接着胡思乱想，却见楚小姐已经侧回身来，沉静幽深的黑眸一瞬不瞬，眼望空空荡荡的天花板。
每个人都踽踽前行在属于自己的故事绘本里。
尤莉从她面上猜不透她内心在想些什么，心中却无端酝酿出些许悲伤，从心房某处破土滋生。
踟蹰着启口，小心翼翼地观察她脸孔上表情变化：“楚、楚小姐，你老公呢？”
楚小姐：“……”
忘了这个梗需要设定……楚子航默默算计着，要么现在设定起来。结婚后第二天车祸死了？不对这样怀孕的事不太科学。始乱终弃负责播种但不撒养料？这不是说明自己眼光太差吗。小三横插一脚完胜原配双双远走？这个比之前那个还狗血。
最后还是无可奈何，随口拈来：“他……出差去了。”
其实他在迟疑，如果剖婴案的犯人一直不出现，根据执行部的任务要求他便要一直呆在这医院里，而“楚小姐的丈夫”这一角色却迟迟不现身，破绽总有天会暴露出来。这个理由具有很大的风险，但他顾不上那么多。
“她”这么一迟疑，口吻中没了底气，与之前那斩钉截铁的“不需要”对比鲜明。病房内一众处于玻璃心状态的孕妇们心思活络，短短几秒中脑海已涌现无数可能性。
尤莉鼻腔酸楚，决意让丈夫在他专栏写篇维护女权的文章，对于某些人渣男必须口诛笔伐大肆批判！再找几枚典型的恶劣例子挂墙头！
晚上八点，下班高峰期过后，病房里热闹起来。随各家孕妇男人的前来，玻璃心越发泛滥成灾，楚子航感觉耳膜刺痛，针眼的病症也正肆机潜伏。甜蜜的粉色花瓣不断洒落，令楚子航几乎以为自己得了花粉过敏症，不适感令他微微蹙起眉头。唯独其中有位丈夫要事缠身的孕妇与他眼神两两相撞，憋屈在刹那迸发为同病相怜的倾诉，最终楚子航承受不住，不忍卒睹地别开了眼。
尤莉的丈夫詹姆斯也在写完稿子后前来，他一身西装革履，浑身的精英气息，刚毅英俊的面庞上架着一副斯文的金丝边眼镜，柔和了他锋硬的五官与棱角，也消减去了三分毕露锋芒，衬出七分的潇洒气质。
标准的衣冠禽兽的s-ty-le。
楚子航冷眼看着气氛悄然转变，詹姆斯变成了块精致的慕斯蛋糕，他绅士的微笑便也就成了搭配的一杯Espresso，虽然Espresso本身浓又苦，这人倒是甜言蜜语不断，棱角刚毅的唇上如同涂了蜂蜜。
尤莉被詹姆斯逗得吃笑不断，连连掩口，天色渐暗，窗外黑夜降临，繁华都市的迷宫里依然车水马龙，一轮弯月令室内银光流转，有人去打开日光灯。室内一下敞亮。
尤莉突然想起，朝丈夫介绍说，“这位是楚小姐，很漂亮的中国女孩子哦~”
詹姆斯说，“哦？”
恰时楚子航被头顶锃亮灯光扎得眼花，仿佛满世界的白光在这瞬间骤然溢出，他略感不适地闭上单眼别开头去，撞入詹姆斯的幽深的绿眸中。詹姆斯先是一愣，随即唇角扯起弧度，暗含合乎分寸的惊艳与赞赏，丝毫不逾矩。
“你好，说英文没问题吗？我是詹姆斯，尤莉的丈夫，我妻子还要多拜托你照应。”
“噢好，没问题。”
楚子航轻描淡写地就答应了下来，执行部编写的人设与他本人颇为相似，基本只要本色演出就OK，但不得不承认，三无的境界的确很难抵达，性别转换也……
他的角色就是一直活在自闭世界里的失足……女孩。执行部那帮死蠢宅男到底都偷偷看了些什么……楚子航暗暗吐出一缕浊气，不再理会外围的热闹，专心翻过身侧躺着自闭去了。
“……”短暂的冷场。
詹姆斯低低笑了声，不失风度地继续展现他的渊博学识与精妙口才。从各种社会现象，到各国异域文化，再到热点新闻直击，无论语速语调都颇为专业，谈吐不俗。
从对话中楚子航得知了几个讯息：
一，詹姆斯是个记者，干媒体一行的，并且抽丝剥茧之后发现他与纽约时报有所关联。二，从他谈起敏感新闻事件的口吻中不难察觉，他对这些事颇有研究。三，或许他知道更多有关剖婴案的线索，不然也不会在孕妇们谈及这件事时表现得如此不屑一顾。
然而当楚子航想顺藤继续挖掘下去的时候，话题在这时突然断了。原因是玻璃心的孕妇们听不得这种血腥事件，并且还是与婴孩密切有关的，会导致情绪不稳。
于是话题转去怀孕期间各种琐碎事情、养护、胎教，逐渐上升到将来坐月子、给孩子喂奶、孩子长大、读书、考大学考研留学上岗工作……再来就是买车买房娶媳妇。
其中种种涉及女性私密话题的她们也全然不避讳在场雄性，毕竟都是准爸爸了，功课上做了许多工作，只有楚子航，在听与不听中苦苦挣扎——不，他是无可奈何地被迫听进去的。
躁意的促生是在接到这个任务的计划制定后，并在这个有些闷热的夜晚开始迅速蔓延，楚子航抽了抽嘴角，在接下来的一刻做出了个令他后悔许久的事——他将微蜷起的双腿伸直了。这本身并非什么稀奇事，维持这个动作久了自然会感到酸累。重要的是这下子距离他最近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尤莉重新挖出了他尽量压低的存在感。
尤莉：“北鼻原来你还没有睡着吗~？”
楚子航：“……”
——你北鼻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Ver.剖婴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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