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第34章 ...
-
他想来想去,自己这辈子没求过谁,他一向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便是爱上红衣,也从不曾想过要奢求对方的回应。可如今,他却不得不一遍遍地去求人,因为他知道,若得不到这个答案,也许他会后悔一辈子。
唐颜朝东陵朔瞥了一眼,似是在责怪他多嘴,东陵朔撇了撇嘴。
「那日你辞官离开,他一直跟在你身后,他与我说,只要你在彻底离开洛州境内时回头看一眼,他就把你留下。你一路笔直往前走,不曾回头,我不知他当时的心境,但是想来他应该颇为难过。但是好在最后关头,你终究是回了头。
「我们把你带回了宫,他本想等你醒来告诉你一切,与你和好,却没想到,我竟发现你身中奇蛊。你不会武功,自然也不懂如何用内力抑制蛊毒发作,我调配了药剂让你服用,一连七日,却不见效。容寂知道那毒蛊凶残,便决定将毒蛊转移到自己身上,那便是他强迫你的原因,可他哪里想到,今夜才把所有毒蛊从你身上移开,你就想要逃走。」
唐颜字字句句,都叫叶瀞珽胆战心惊,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微微发抖,半晌才问:「他为何不告诉我?」既想与他和好,怎么不如实相告,他一直都在等容寂的解释,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可为什么,容寂什么都不说?
唐颜走到床边坐下为容寂诊脉,便见他神色益发严肃。叶瀞珽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他的手神经质般地微颤着,此刻真恨不得用力抓住唐颜衣襟,让他快些说出答案。
杀头也不过一刀了事,可唐颜此刻的拖延,对他来说却比杀头更可怕。
唐颜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之后,布包中陈列着一排银针,他拿起几枚分别刺入容寂身上穴道,又为他搭了搭脉。
「你中的毒蛊,名为相思,心中越喜欢一个人,那毒蛊发作得越快,所以他什么都不能与你说,甚至采用那种强迫的手段,就是要让你恨他。」
唐颜终于说出真相,叶瀞珽只觉五雷轰顶,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
上官柔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接了唐颜的话头,「你心中有恨,所以相思还暂且被压制着,可到了三师兄体内,他的感情却无法控制。叶瀞珽,我早就说过应该杀了你,你终究还是成为了三师兄的弱点。」
言至最后,上官柔已是咬牙切齿,一双妙目中满是杀气,恨不得立刻将叶瀞珽千刀万剐一般。此时,床上的人幽幽转醒,唐颜率先注意到,立刻低头凑近他问:「红衣,你感觉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上官柔便一把甩开了叶瀞珽,也扑了上去,「三师兄,大师兄说他有办法可以救你,你一定要听他的。」
东陵朔也站到了床边,他身材魁梧,一下子便将叶瀞珽的视线全部遮住了。
容寂神情萎靡,呼吸微弱,张了张口,半晌才问:「什么办法?」
唐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开口道:「要绝相思,便要相忘。」
容寂闻言,嘴角扯开一丝苦笑,「你要对我用忘情诀?」
「相思蛊无药可解,唯有忘情诀才能救你。」
「我不用。」容寂平静而坚决地吐出三个字,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忘情诀能救他,因为那是绝对不会再想起的遗忘。
就在床边不远处的叶瀞珽听到这段对话,不自觉地绞紧了双手,容寂到这地步,还不愿意忘记吗?他想起了沈谦的妻子,那个苦命的女人在失去了丈夫后却无半点悲伤,守着孩子便是最大的幸福。若是如此,又有什么不好,忘情诀若能救他,忘了过去又有何妨?
他曾觉得容寂过分,剥夺了女人对沈谦的思念,可到了今时今日,他再想起那件事,却觉得其实遗忘对那女人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记得,是一辈子的痛苦,遗忘,才能换来重生。
「三师兄,叶瀞珽对你来说便如此重要吗?重要到你宁愿死也不愿忘了他?」上官柔放声大吼,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掌打碎了床头矮柜,此刻,那矮柜对她来说便是叶瀞珽的脑袋。
容寂微微皱了皱眉,半晌后睁开眼睛,望着头顶床帐淡淡答话:「他曾说过,遗忘至爱是最残忍的事,我已伤他太多,若再忘了他,便是彻底负了。」
「你死了不是更负他!」东陵朔瞪圆了眼睛,这小子满脑子都在想什么?活着起码还能再记起,可死了不是一了百了?
「起码我死的时候还记着他。」
叶瀞珽真的很佩服容寂,怎么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什么叫死的时候还记着他?死都死了,记着又有什么用。
「你要是就这么死了,老子之前的麻烦找谁算去!」东陵朔火大地一把扯住了容寂的脖子,用他的方式在规劝容寂。
「二师兄,你还嫌他死的不够快吗!」上官柔立刻掰开了他的手。
叶瀞珽此际冲了上去,推开东陵朔和上官柔,扑到容寂床边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吼:「谁说你忘了是负我?负与不负,是我说了算,我心中对你早已没有感情,谁要你在这里自哀自怜?容寂,我恨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吼得很大声,吼完之后还去掐容寂的脖子,这番举动吓到了床边的人,上官柔一把捏住他的肩胛将他扯开,咬牙道:「叶瀞珽,你敢再碰他,我现在就杀了你!」
容寂看到他,目中露出明显的诧异,可更叫他难过的却是叶瀞珽的话,原来到了这般田地,他还是不愿意原谅自己。
叶瀞珽面上浮起一丝冷笑,那是从未在他面上出现过的表情,他昂头看着上官柔,不屑地说:「我倒指望你杀了我,我这一生已被容寂尽数毁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这话让上官柔惊讶地瞪圆了美目,可很快她便意识到,这小子似是故意的?
叶瀞珽又转头去看容寂,看着那张灰败得毫无生气的脸,冷冷道:「容寂,你我之间,缘分已尽,如今你做什么都无法再打动我,便是死了,我也恨你。但是你最好还是用上忘情诀,我才不想一个我恨的人到死都还惦念着我,那让我觉得恶心。你放心,我也会叫银魔对我施忘情诀,从今往后,我再不用记得有容寂这么个人,多好。」
他说得绝情而残酷,望着容寂的眼眸中布满了鄙夷和憎恶,那神色如尖刀一样刺入容寂的心,剎那之间,将他一颗心刺得千疮百孔。
「瀞珽……」容寂颤抖着唤出他的名,可话未说出口,便被他厉声打断:「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配!」吼完,叶瀞珽似是不想再和容寂多言,斜睨了他一眼,转头对唐颜道:「你快些动手,我去外头等你。」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便走,床上的容寂却在此刻强撑起半身,朝着他的背影喊道:「瀞珽,你说谎!你曾说过……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你会陪着我。」
容寂喘息着说出的话让叶瀞珽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看到容寂用颤抖的手从床里侧拿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张宣纸,宣纸上是容寂当年为他写下的字: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这是从你的包袱里找到的……你想带着它离开洛州,瀞珽,你心中一直都……」
容寂还在说话,他想说叶瀞珽心中一直都爱着他,可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叶瀞珽几步走到床边,猛地从他手中抢过那张宣纸,当着他的面撕成了碎片。
「那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容寂,别再可笑地陷在梦里了,叶瀞珽一生最恨被人欺瞒强迫,你犯我大忌,便要有承受我一生怨恨的准备。」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句话,叶瀞珽冷冷一笑,转身再度离开,他的脚毫不留情地踏在地上的宣纸碎片上,也毫不留情地踏在了容寂的心上。
直到他走出殿门,整个宫殿中寂静得没有一丝人声,唐颜、东陵朔、上官柔个个眼含惊诧,可却都强忍着没有说出不该说的话。
容寂一头倒回床上,面如死灰,双目中透着茫然,还有彻底的绝望。心口阵阵剧痛,痛得他佝偻起了身子,干涩的双眼中涌起阵阵湿热,那是自他娘亲死后,再也不曾有过的眼泪。他口中发出压抑的嘤咛,像是个孩子在呜咽哭泣,上官柔再受不了这场面,转身急掠了出去。
唐颜在床边坐下,执起一枚银针,垂眸看着他开口:「红衣,这样彼此折磨,还不如遗忘一切,就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吧。」
容寂慢慢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地上那些宣纸碎片上,一滴清亮的眼泪从他眼角溢出,他出神地看着那些碎片许久,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