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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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而当蒋峰知道那些医闹以“法不责众、无法找到主使人”等等的借口，连刑拘都逃脱掉的时候，他并没有动怒，没有生气，只是平淡的这么回答。
“你怎么能这么冷静？？”倒是大杜很是愤慨，他挥舞着自己手里的报纸，“看看上面天天在写些什么？天天写医院怎么怎么黑心医生怎么怎么无良？我们的同事快要被打死了，报纸怎么不写？警察怎么不管？”
“这么多年难道你都没有适应？”蒋峰苦笑，“当年如果不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我又怎么会考虑出国？整整两年外科住院医二十四小时培训啊，你觉得我真的想走吗？”
“只不过我是个懦夫，丝毫不想来挑战这个残酷的事实罢了。”蒋峰慢慢悠悠的说着，“一开始谁没有点什么幻想之类的啊，谁不想当个好医生受人尊敬？可是你面对的是什么？博士毕业之后还要紧接着两年住院医培训，继续干这种睡的比小姐晚起的比鸡都早的生活，两年之后身体熬得差不多了，终于可以升成主治，然后好吧，你也只不过是从一个倒霉的住院医变成了一个倒霉的主治医而已，根本上没什么区别，也许值得夜班能少点，可是二十四小时开机待命的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又有什么好，每天睡前都得留意手机是不是有电，每天都要记挂着单位会不会随时找你回去加班，这样的日子过下去有什么意义。”
他很平静的说着这些，说到终结端了面前的拿铁喝了一口，看着自己对面无言以对的大杜。
“大杜。”他继续说，“这是离开这一行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说这些话，可是你要知道，其实离开这一行的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不是不想在这一行好好干下去，他们只是不想再做廉价劳动力罢了。”
“确实。”大杜叹口气，摸摸兜里的香烟，再看了看星巴克里面来来往往的人，终于是没把烟掏出来。
“我记得以前你不抽烟的。”蒋峰看看大杜，“对身体不好。”
“熬夜还对身体不好呢。”大杜也自嘲的笑笑，“四天一个夜班，我就算不吸烟身体就真的能养得回来？早死早好啊。”
蒋峰看看他，没有说话。
大杜叹口气，端起面前的Espresso一口喝干了。
“走。”他起身，“下午还得上手术呢。”
蒋峰和大杜一起出了星巴克的门，正午的阳光灼热，大杜用手挡着眼睛向天空看去。
“真蓝。”他嘟嘟囔囔，自兜里掏出烟来点上贪婪的吸了一口，“好久没见过太阳了。”
蒋峰看着这大学时候曾经的篮球健将，如今他的背已经微微的有些驼，小肚子略略凸起。
“大杜。”蒋峰问，“你多久没去健过身了？”
“健身？”大杜喷了个烟圈，咧开嘴自嘲似的笑笑，“我每天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还健身，你倒是不怕我在跑步机上睡着了？”
说着说着他抬起手腕看表，苍白的皮肤在太阳底下有些晃眼。
“都十二点半了。”大杜说，“得快点，要不该赶不上第一台手术了。”
“同学，大病历不是这么写的。”
病房里，洛晨正在温和的和一个实习生交谈。
“你看，主诉这个东西要仔细也要精炼，要求是一般不多于二十字对吧，你看你这个都多少字了，你这写的是现病史，而不是主诉。”
“你不好好歇着，絮絮叨叨什么啊？”这时候，蒋峰推门进来，见着洛晨正在给实习生讲解怎么书写病历，不由得有些不悦，“主任都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了。”
他的眼神和刀子似的盯向那学生，小实习生忽然有些瑟缩。
“洛老师您好好养病。”他说的有些结巴，“我，我先走了。”
他逃也似的离开这病房，临走时候没忘了把门关上。
“不就是学生问点问题么。”洛晨的语气里微微有些责怪，“那么凶干什么。”
“他需要去问的是老师，不是病人。”蒋峰在洛晨床边坐定，给他掖了掖被角，“现在你不是医生，你只是个病人，你唯一的责任和义务就是好好养病，尽快的好起来。”
“也许，只有你还相信我还能站起来。”沉默了许久，洛晨忽然开口，“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了。”
“别人都可以不信，只有你自己不能不相信。”蒋峰伸手摸了摸洛晨的头，柔软的头发如丝绸一样，“你一定要站起来，然后和我一起去四处旅游，把你这几年没去过的地方全都去一遍。”
“就像你当年说的那样，我们先下敦煌，自阳关再一路往回走，大西北戈壁黄沙，想来会壮观的很。”
“也亏你还记得。”洛晨说话的声音很轻，“其实，我只记得当年做过一个这样的梦，可是梦里的内容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没关系，还有我帮你记得。”蒋峰收回了抚摸洛晨头发的手，嘴唇轻轻亲吻他发干的唇，“你的事情我都记得，这么几年了，我还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洛晨不说话，他的嘴唇温柔的迎接了这个吻——就像许久之前，在学校的小花园里，希波克拉底雕像背后那样。
“那些地方都是要用心走过去的。”意犹未尽，蒋峰结束了这个吻，他看着洛晨的眼睛，说不出的认真，“你不自己去走怎么行？”
“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拉卜楞寺，想去武威，想去张掖么？”
“还有高台。”洛晨微笑着，“英雄战死错路上，这一句诗我小时候印象很深，直到现在也常常会想起来。”
“其实，秉承着自己信念死去，就算是悲剧也能够自认为是悲剧英雄。”蒋峰看着洛晨的微笑，说不出的喜欢。
“又开始玩儿深沉。”洛晨的手抚上他的眉心，“每天都下意识的皱眉干什么，已经有皱纹了。”
“小洛。”蒋峰任凭那只手抚弄自己的眉心，忽然开口。
“嗯？”洛晨有些不知就里，“怎么？”
“对不起。”蒋峰闷闷的说，“最后这个案子也没有立成，那些人，他们说‘法不责众’，主要伤害人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我早就猜到是这样的结局了。”洛晨很是镇定，“这不是医院里面的第一次伤害事件，也不是第一个没有立案的，其实，或者换句话说，我能够活着在你面前，已经足够幸运了。”
“不说这些了。”洛晨看着蒋峰微锁的眉心，忽然笑，“倒是你，真的准备好回国趟医疗这滩子浑水了么？”
“我们公司应该还好。”蒋峰笑，“毕竟生产的是专利药品，而且仿品和公司药品的疗效相差很大，应该在销售方面没有多大问题。”
“不说这些了。”他忽然醒悟过来，“你是病人，要好好休息才是。”
洛晨于是便不再说话，一双眼睛看着他，满是笑意。
蒋峰看过去，越看越是喜欢，越看越是心酸，他压低了嗓子开口：“小洛。”
“嗯？”
“我爱你。”
“嗯……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