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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加料不加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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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良在水小姐处失了脸面,怒气腾腾在微水县的大街小巷寻找罪魁祸首,却以失败告终,心里三分的火就这样熬成了八分,连去青楼会花娘的心情都没有了。抱着瘪瘪的肚子回家门,却见他老娘坐在桌子前数铜板,“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五……”
数着数着,还时不时爆发哈哈的大笑声,那个得意忘形的样子哟,看得武安良一个头两个大。
“娘……”
“别吵!”
“饭烧了吗?”
“滚!”
武安良摸摸鼻子,自己灰溜溜摸去厨房,灶是冷的,锅是冷的,米是生的,菜是……没有的。别人都说气气就饱了,而他是越气越饿,看着冷锅冷灶的光景,更气更饿。
“娘,你确定是在养儿子?”
“我养的是金子!”
王大娘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拿起一串铜钱在武安良面前晃啊晃,“嘻嘻,好看吧。”胖胖的王大娘说着禁不住翩翩起舞,摸着一枚枚铜板,深情道,“光看着你们都能填饱肚子。咦——”一锭金光闪闪的小元宝出现在视野中,璀璨的光芒显得铜板子暗淡无光。王大娘的眼睛随着小元宝往上走,却对上他那宝贝儿子诱哄的笑,
“老人家,一饭一金,怎么样?”
“呵呵……”王大娘摸摸元宝,在武安良以为成功的时候冷下脸,“谁稀罕,又不是从姓佟的手里扒拉出来的。”说完晃着她的小铜钱去做春秋大梦,留下武安良对着金元宝,嗷嗷直叫。都怪那女人,要不是她,自己不会在水姑娘那里跌了面子,老娘就不会虐待自己的肚子。且不论青青与这些倒霉事情之间有无必然偶然联系,反正武安良认定一切都是青青造成的,虐身虐心,惨绝人寰。
昨天青青离开后,王大娘打出买一赠一的招式,轻而易举赢了佟婆婆。所以今天佟婆婆起得更早,打算利用王大娘睡懒觉的空当,多卖几碗茶,到时候就算硬碰硬,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秋天的凌晨,天边星光未褪,路边草丛中升起团团雾气,将灯笼的光芒化成水晕。青青早饭之前,沿着院子跑了两圈,现在精神抖擞。她有意多多锻炼自己,提高身体素质,于是从佟婆婆手中接过半边独轮车车把,合力推车。
“青青,其实你不用跟着婆婆这么起早贪黑的……”
“婆婆说什么话呢!”青青擦擦额角汗水,其实她不是很同意如此早的出门做生意,此刻人们都在被窝里边睡大觉,谁会来喝茶啊。再说……青青捏捏袖子里的银子,心里多少有些心虚,这是见不得光的,哪怕是佟婆婆也不能说。
不管小街还是大街,不出所料冷清得可以拍鬼片。青青听着车轱辘的声音回荡在大街上,感觉她们是在做贼。等到了西城门,青青才发现做贼的不止她们两个,东边茶摊早已经摆开了阵仗。王大娘满面红光,打了鸡血似的,擦桌子,摆凳子,添锅水,加炭火……就像个胖胖的陀螺在铺子里不停转悠。
“我有不好的预感。”青青边卸货边道。
“且让着她吧。”佟婆婆无奈道。
事情的发展正如她们所料想的,王大娘将买一赠一的招牌往铺子前一挂,客人们便蜂拥而至,剩下几个零零星星给青青她们的,都是些平日里的熟客,看着他们心不在焉的样子,青青相信,若不是往日情面,他们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王大娘的茶真有那么好喝?”围桌一桌的客人中,有人用生怕别人听见的声音小声道。然而即便如此,在一旁擦桌子的青青仍然听见了,连忙竖起耳朵。
“其实,比起以前佟婆婆的茶水来说,还差得远,比起现在嘛……”客人们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有人嚷嚷道,“算了,算了,才一文钱,多大个事儿啊!”
“兄弟也不是为了一文钱,实在是这口感。同样价钱的东西,口感好的总要诱人些,更别说好的还便宜了一半。”
哎——客人们叹息,哎——青青心底叹息,前途不妙啊!口感这东西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大众都会有一个大致趋向,这就是所谓的市场普遍性。现在情势是对方掌握了质量和价格两项优势,吸引了广大新客户,又勾得老客户摇摆不定。人情生意哪里抵得上合同保险。青青隐隐有一种担忧,如果她们将希望寄托于对方可能的放弃,而不思进取,总有一天她们连这群老客户都会失去。可是如何进取或者创新?前世的茶楼设备太先进,靠的是机器,人的作为显得比较渺小,而现在面对落后的生产设备,只能从人或其他方面下功夫。佟婆婆的技艺自然不必说,自己的服务更不用提,剩下的只有资源,古代茶道的技艺和材料……
“走走,快走!”
青青游荡在九霄的魂魄被客人们惊慌的叫嚷声给拉了回来。小小的茶摊上,客人们竞相离去,青青有了上次的经验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淡定地拦住客人付了茶钱,强自镇定回身面对一步一狞笑的武安良,
呃——又来了。青青余光扫了眼对面叉着腰看好戏的王大娘,禁不住想起一句话,关门,放安子!
“你来了也拿不到钱。”青青没好气地提醒道,虽然现在就有二两银子,可她总觉得这钱用着心亏。
“爷什么时候说来要账的?爷来喝茶!”
“你确定?”
“嗯——哼~”前一个音不确定,后一个音高得过了头。青青明白了,这人白日寻仇,要报昨天首饰店里边的仇。
佟婆婆舀了碗茶水,示意青青送过去。青青狡黠一笑,往茶里加了两勺盐,使劲搅匀,笑眯眯送过去。
武安良翘着二郎腿,跟尊门神似的黑着一张脸坐在茶铺入口,过往的行人连忙退避三舍,绕着瘟神出没。如此这般,恐吓走一个又一个的客人,青青真有种将茶泼到对方头上的冲动。无耻小人!
武安良眼见无人靠近,而自家的茶铺生意爆火,禁不住幻想起晚上老娘将会奖励的栗子鸡。真香啊,口水直流啊,端起茶碗喝两口,啧啧——噗——
“这什么东西?”
“茶啊!”青青忍住笑回道。
“茶里呢?”
“水啊!”
“水里呢?”
“……不知道。”
青青看着武安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道别以为只有你会装疯卖傻!
“青青啊,和婆婆一起去进茶叶,茶叶用完了。”
佟婆婆在武安良发飙之前,利索地将青青拖走。虽然她也乐见武安良吃瘪,可是不代表她不害怕流氓安子的报复。
武安良端着碗茶,面对人去铺空的小小茶水摊,恨得牙痒痒。别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摆脱他,该算的账还没算清楚呢!
“嘭——”茶杯碎在地上,武安良眯眼看着碎瓷片,若有所思。
静和茶庄地处微水西大街,在这条汇聚了限西所有买卖的繁华地段,车水马龙,红粉飘香,它独独闹中取静,表面高风亮节,内里钱财生意。青青扫视店中陈设,四面沿墙建起多宝格,格子上放着木盒,紫砂,铁罐,陶罐,银罐等等贮茶罐子,每一个上面都贴着标签,蒙顶、雁荡、六安、碧螺……天下名品,应有尽有。
青青模糊记得在哪本书上读到过,不同的茶由于其自身的品性,贮藏器皿极其方式都会有不同,这家店看似凌乱的陈列方式,实则暗含最佳的贮茶玄机,比如碧螺忌烈日,用袋藏于最下层,雁荡性干忌混味,用陶藏于最上层。青青一边看,一边强记店中其他茶叶的配器和贮藏位置,最后扫到柜台后昂着头一脸不屑的小工身上。
“姑娘看了这么久,难道瞧出了什么问题?”小工斜着眼,态度冷淡。
青青错愕,道:“不曾!”
哧——小工翻翻白眼,一副瞧乡巴佬的样子,阴阳怪气道,“那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别耽误我的时间。”回头冲后堂喊了一声,“七喜,搬十五斤绿茶出来。”
“……次等的。”佟婆婆低声道。
小工将二人打量一遭,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一百五十文,交钱吧。”
“那个……”佟婆婆搭在柜台上的手在小工的怒视下讪讪缩回来,想了想又拿袖子擦了擦,讨好道,“先欠着,成不?”见小工黑了脸,大有赶人的趋势,赶忙伸手往虚空一拦,“原来的小导都是第二个月结账……这事邱掌柜知道。”
小工一听没钱就想赶人,又听得邱掌柜名号,换了副表情,“你等着……”
小工咚咚咚爬上楼,佟婆婆道,“这是新来的邱家姨娘侄子阿贵,眼睛长在头顶上,甚难打交道,不过最怕邱掌柜。你以后多注意其中的制衡之道。”这是佟婆婆在教她识人处事之道,青青点头记下。
嘎吱嘎吱,一阵杂乱的下楼声,转眼便见楼梯口出现一位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左手托着盏紫砂长嘴壶,胎体圆润泛红,显见是个陈年旧物,壶嘴扁平,却怪异长出胎身两倍,青青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这紫砂壶到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姑娘识得此物?”青青的频频侧目引起邱掌柜的注意,不由得将手往前一托。
青青又仔细看了下,除了壶嘴独特之外,和现代的紫砂壶区别不大,但她不想放弃和邱掌柜搭讪的机会,努力搜刮前世关于紫砂壶的知识,“……这壶造型古朴浑厚,胎身隐泛红光,应是多年冲泡的缘故,”邱掌柜点点头,青青闻了闻茶壶味道,不由得扬起嘴角,“掌柜是否偏爱庐山云雾?”
邱掌柜闻言,神情突然沮丧起来,“不……吾独爱乌龙。”
青青气馁不已,难道自己闻错了,可是前世陪着杨彦修去喝了好几次闻林茶,都是这个味啊,难道自己记错了。也许真是自己的过错,毕竟她从来没喝过什么乌龙茶。
“掌柜的,仓里上次发酵的那几十斤红茶生霉了!”仓库管事嚷嚷着进来,将一把茶叶捧到邱掌柜面前。
暗红的卷芯叶子上长出了一块块或黑或灰的霉点,因发现的及时,霉点没有祸及整个叶体,而是星星点点,每一个都不放过。青青越看这茶叶越是熟悉,等邱掌柜拿起茶叶揉搓嗅味时,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阵火花,温暖的大铁锅里,不断用手翻炒的上好茶叶……心里一阵激动,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怎么搞的?”邱掌柜眉头紧蹙,怒道:“霉成这样哪卖得出去?谁负责的?叫他自己负担这损失!”
管事弓着腰,唯唯诺诺。他来回话的时候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只是没想到东家的火气会这么大。也是,这批红茶是要送去宛南京都贩卖的,如今霉掉舍弃,必然要重新再做,这样一来不仅损失了大笔银钱,还耽搁了交货日期,影响静和的信誉。
邱掌柜对着管事一通臭骂,佟婆婆拉扯青青的衣袖,示意她赶快走。而青青纹丝不动,她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一个一石二鸟的机会。
“邱掌柜,”青青压下起伏的心绪,努力保持镇定,“可不可以把这批发霉的红茶卖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