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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郝笑很久没有感觉到这种、这种稚童面对成人般的无力感了。
      他确实觉得无力。

      苗钟海根本比不上万重山的力量。
      但他没有章法、且攻击性异常旺盛,在咖啡店这个不大的空间里格外难以周旋。有很多阻碍物对苗钟海而言称不上阻碍,但对郝组长来说是。

      又一次在撞上玻璃桌倒下时,硬质的玻璃稀稀落落洒了郝组长一头一脸。
      苗钟海站在他面前,他的影子投映在郝笑的脸上。

      郝组长没有动,暗自积蓄力量盯着苗钟海的下一步动作,默默在心里计算万重山从学校赶来大概还需要多久。
      得出的结论是三分钟以内,一个很有希望的数字。

      苗钟海咆哮:“别这么看我!你在瞧不起神选中的人吗?!渣滓!”
      他猛然抬起脚,发足狠劲儿踹下去,奔着郝笑的头盖骨踹下去。

      郝组长:“?”神经。
      他就地翻滚,裸露的皮肤被玻璃划出浅浅血痕,躲过苗钟海的狂暴举动。地板砖直接被踩出了一个坑,裂纹从受力点处向外蔓延,一直延伸到这几块儿被波及瓷砖的尽头。

      郝组长冷汗都要落下来。如果这一脚踩实,他的头盖骨就不用再要了。
      受伤被碎玻璃碴磨出的刺痛都抵不过狂涌的肾上腺素,战斗的本能催促他站起身来。郝组长关注着苗钟海的动作,寻找空隙让自己得以站起。

      站着的人却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压制优势,发疯恶犬一样扑上来撕扯猎物。
      对抗之中,郝组长左支右绌,还是因为力量落了下风,被扼住脆弱的喉骨。

      强烈的窒息感用上大脑,郝组长知道,从学术上来讲,这是他大脑中的脑细胞在因为缺氧而逐渐迈向死亡。眼前飘飞着噪点与不断闪回的黑影。
      苗钟海西笑声癫狂,手上的力道分毫不放松。这种谨慎,大概是赌徒生涯给此人带来的最大收获吧。

      郝笑用力地向外掰苗钟海的手腕。
      凭着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倔劲儿。
      大家都是接收到来自未来记忆的人,没道理他觉醒不了力量。

      在意识无限接近混沌时,他忽然听到一声脆响,很像是骨骼折断的声音。
      掐住郝组长脖颈的力量松懈了,伴随着苗钟海的惨叫声新鲜空气开始正常涌入,他被刺得生理性呛咳,没有停下来调整自己的状态,他下意识向前扑去,要制服对手。

      赌徒的凶劲儿也被痛苦激发而出,他不顾自己受伤的身体,用胳膊肘面向郝笑,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不重复的脏话,各种生殖器与亲戚齐飞。
      郝组长对苗钟海的力量记忆深刻,刚得自由就要下狠手,拼命地想要争取时间。

      一只手轻柔地将他拦下了,随即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
      郝笑迷茫地抬头,看见万重山镇定的面容,再眨眨眼,卸去刚才的昏聩,看见苗钟海正被万重山用膝盖抵在地上。
      他喃喃道:“万队……”

      万重山收回手,用特制束具把苗钟海锁个彻底,“郝哥,做得很好,冷静,放松,深呼吸。”
      郝笑跟着万重山一起站起来,又随着他的节奏深呼吸,将狂跳的心跳降到了正常速度,他冷下来,被年轻人安抚的惭愧也漫上心头:“万队,您来了。”

      “是啊。”万重山把苗钟海交接上车,又锁一道工序,笑着说,“因为太不公平了,敌手都有觉醒,可兄弟们都没有。这样搏命太危险了,还好你没出大事。就是那个耳机活不了了,我记得你好像挺喜欢它的。我一会儿跟后勤打申请,再来一个。”
      善后的组员已经跨入咖啡厅,与躲在后厨的服务员商量赔偿事宜,他们二人站在一边等医疗车来。

      “好,谢谢。”郝组长觉得自己被小辈安慰得很彻底,此时居然有些放松,他冲万重山笑笑,想起刚才的骨折脆响,“万队,是你救了我吗?”
      “不,是你自己救了自己。”万重山摇头,揶揄道,“我反而阻碍了你正当防卫哈哈。”

      郝组长一怔,实现下滑,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落在自己的手掌上。不是万重山做的,那就是他自己掰断了苗钟海的手腕……这不是潜力爆发就能做到的。
      万重山主动问:“要试试力量吗?”他冲着郝笑张开手掌。
      郝笑点头,冲着万重山的手掌全力打出一拳,而后被万重山的手掌牢牢包裹住,他手腕扭动几番,没挣开,是万重山主动放开的。

      万重山评价道:“强过天台的那小子,没我强。这下公平了。”
      郝笑已经完全缓过来了,收回拳头,也反过来顺着万重山的话调侃:“那你怎么制服那小子打得那么困难?”

      万重山耸肩:“本性不坏,而且后面肯定有更多触手,他本人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这么神通广大,我怕给他打坏了。”

      郝笑认同地点头:“你的力道确实需要控制。不过,那个……宋知明的行为我还能理解,这个苗钟海……”
      他低头,看自己手掌张合,其实没有力量变强的实感,一切如常,被划伤的细碎伤口也跟着他的动作重新渗出血丝,没有电影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加速愈合。
      还是一个普通人。
      郝组长抬起头,“真不知道在想什么。把自己当天选之人了。”

      万重山:“那您这位天选之人对他怎么看?”
      在温柔的笑容与轻松的语气下,年轻的万支队长的目光很犀利,简直是如有实质的刺人,直直要扎到骨子血肉里。

      郝组长被刺得胳膊微动手指蜷起,扯动伤口阵痛。从压迫感来说,居然是万重山胜过刚才的苗钟海——当然,这种压迫感并不危险,只是让人很有压力。
      他沉吟几秒回道:“莫名其妙。过不好自己的生活,就希望世界大变,寄希望于所谓进化……这样两个人,做不成气候,后面肯定还有人。”

      万重山慨叹:“……是啊。你说这帮人,怎么都喜欢两个人一组出动呢?”
      他停下话语。为他们本次行动配备在附近的医疗小组开车抵达,连带着几位备选外勤队员一起。

      “咱们也是两人一组么,方便。”二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郝笑转身上车准备检查,临上车前又转身,对万重山说:“对不起,万队。”之前没有做到最好。
      万重山扬起笑容,回道:“没关系,这不是很好吗?”又拔出了两个不轨人士。

      郝组长被他逗得无奈摇头,“是是”地回了一嘴,抬脚上车。
      高哥——高大江那边已经安顿好两位嫌犯,副组长在另一条线上带队,资历足够的高大江就暂时顶上了指挥位置,给一众小年轻介绍了一下万重山。

      万重山早就看过所有人的资料,轻而易举地将所有人都对上号。
      替补人员素质同样顶尖,或者说,能被派到这个任务的人员就没有弱手。
      在业务上,万重山没什么好说,只是叮嘱了高大江要做好顺藤摸瓜的准备,之后还会有硬仗。

      高大江对此情况已有预案,就是把汇报对象从郝组长变成了万队长。
      万重山听了,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点点头,认可了临时调配员的能力,“这边就交给你们了,记得保持联络畅通。教导主任那里要是搞不定,直接连二组那边,他们正连着一个心理专家,不蹭白不蹭。”
      高大江点头,“好的万队。”

      万重山冲高大江笑笑,回身骑上共享小电驴,“要保持最快速度啊,你看,咱们可是众矢之的啊。”
      说完,他没管高大江面色一肃,戴好头盔,将上面的护目镜扒了下来,遮住眼睛,把手拧动一骑绝尘。

      万重山今晚可谓忙得很。
      他刚开始想当一个单纯的看客,就听着叶舟老师自由发挥,专业的事儿专业的人来干。
      结果问话中途,他被叶舟也拖进去了,直接接收记忆的本人现身说法,把两个被教唆的小年轻说得体无完肤,一直跟蚌精闭口似的姚诗曼都没忍住,主动开口反驳。
      ……然后小姑娘就被叶舟抓着言语中的漏洞,以点破面,直到最后全面破防,干脆被说哭了。

      造孽啊。
      万重山当时心里想着,也没有插嘴。
      紧接着就在这个档口,郝笑那边儿出事儿了。
      郝笑确实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组员,他在咖啡店里和苗钟海周旋整整七分钟,拖到万重山骑着路边电动光速赶到。

      来来回回折腾好一大通,总算告一段落。
      叶舟那边的讯问也已接近尾声,宋知明不甘心地说:“其实我和姚老师都是保守派,其他人就是想杀了何处,其他人如果影响到了那就一并杀了……”

      叶舟问:“那怎么是你们先来做开场呢?”

      姚诗曼:“因为小明觉醒了力量。其他人还没有。”
      她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哽咽后的沙哑,她的瞳仁很黑,被泪水冲刷过后更显得沉静:“我们被当做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了?”

      叶舟笑而不语。
      姚诗曼发出一声冷嘲,也不再言语,
      宋知明沉默后,开口却是向万重山问话:“万重山,你在听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之后配合你们行动,算是戴罪立功吗?”他抿唇,不甘心地说:“留案底的话,姚老师过不了政审。”

      万重山沉默,觉得有点意思,宋知明这小子热血上头、过于急躁,但是心还是好的,“有人才引进的可能,不过,这个我做不了主。得看领导安排,和你们之后表现。”
      叶舟笑吟吟地等着万重山把话说完,才富有暗示性地说:“为了保障何处同学和其他民众的安全,万队大概想要安排他暂时休学。但这样其实不够好,不利于我们挖掘何处同学的成长轨迹,只是他一个人难以保护所有人的下下策。”

      宋知明脱口而出:“我可以再上一遍高三!”
      紧接着他在姚诗曼的视线中缓缓堆下去,“呃,伪装下这两周,不影响学籍……之后我还算大二对吧?”

      万重山不由憋笑,心情也轻松很多。
      确实,叶舟的方法更好更合适,贸然改变何处的行动轨迹不知道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不如就维持原状……只要能够保证群众安全。
      他轻松地说,“你可以和我们住一起,我给你在客厅支个行军床。姚同学就不用考虑了,你没有特殊,还是要注意安全。”

      那边万重山一行人上演惊心动魄,这边何处则上演心不在焉。
      老师留下来的作业在桌子上分科目地立在书架里,面前铺着一张只写了三道大题的数学卷。

      何处做作业向来心无旁骛效率很高,今天却难得走了神。
      他在想万重山这个人。

      打从一周前开始,他身边就一直陆陆续续地出现各种奇怪的人。
      这些奇怪的人伪装天衣无缝,如果单靠何处自己来分辨,他自认是绝对分辨不出来的。

      好在,除了身边的人奇怪,何处自己也变得奇怪了。
      他开始能够听见身边人在想什么。

      最早发现这一点是在那天周五的早自习。
      何处是第一个抵达教室的人,室内一片静悄悄,他有条不紊地抽出自己的单词本和圆珠笔,开始早间练习。
      第二个抵达教室的人出现后,吵闹的声音瞬间响起。

      “啊啊,好困啊好困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好想睡觉啊……啊!怎么今天也是何处先来!他到底每天几点起啊!不愧是学霸,可怕如斯。”
      何处忍不住抬起头,蹙起眉毛看是谁进来了。

      是名叫王文静的女生……平时表现人如其名,说话都很小声。注意到何处的视线时,冲他露出微笑。
      “啊啊啊何佬怎么抬头看我了?我刚刚开门声音太响了吗?呜呜……”

      何处收回视线,表情没有变化,心里却翻涌起了无数个疑问气泡,最大的那个缓缓炸开。
      ——王文静声音出现的时候,嘴巴没有动。
      ……那真的是她在说话吗?

      那天,何处经历了上高中以来过得最吵的一个早自习,同时也经历了最吵的课堂、最吵的食堂。
      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吵得像是有八百只鸭子在叫。

      晚上在寝室自然也没有区别,即使人都躺在床上,心理活动一刻不停歇地翻滚着,像是海的浪潮,周而复始。
      只有另外三个人都睡了,何处才能够得到安静。

      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何处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现实:他突然能听见别人心里说的话了。
      这样的能力,根本是一无是处。何处对别人内心里的秘密毫无兴趣,也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在议论些什么,更对搞好自己的人际关系毫无想法。他只想安安静静学习,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有能力的话,就像那位不知名前辈一样,定期给福利院捐些款项,也算是没辜负那些老师的照顾。
      所以,真的很麻烦。

      出现改观是第三天,有怪人出现了。
      这帮人心里念叨着未来,惶惶着现在。在他们心里,名为“何处”的人会长成洪水猛兽,成为毁灭世界的极大罪人。

      何处起初觉得莫名其妙,后来听得饶有兴致。
      无论是靠近他的、保持距离观察他的,都怀揣着对他的十足恨意,浓烈异常。

      何处非常理解这帮人在想什么,对此的回应是并不客气,干脆把这帮人统统都闹走。
      属于官方的人有所顾忌,不会对他直接下手,能被舆论迫走;属于民间和境外的人被官方抵触,只要他引导官方的人察觉那些人的不对之处,同样也会被带离他的生活范围。

      何处后来也总结出这些人的共性了,过于浓郁的负面情绪,是无法通过表面功夫隐藏的。
      只有一个例外。
      这位自称老师的万重山。

      万重山也有来自未来的记忆,可是他就像一瓶清澈的纯净水,一湾流淌的清泉,只看“何处”是何处。
      好奇怪的人,何处写不下去数学卷,反复回忆这一下午的短暂接触,想象一会儿下课时,他会想什么。

      很快下课铃响,何处迫不及待地放下笔走出教室,听到等在走廊里的万重山想:太好了,好像没影响到他学习。

      ……啊。
      这个人,真的是很奇怪的一个人,为什么没有恨意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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