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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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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的烟花绚烂。圣歌奏响,人群热闹。
没有人注意到少年匆匆而过,这热闹从来不属于他。
陆时川和陈小山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河琮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喻树看看还站在原地的陈小山:“不去看看吗?”
陈小山一脸茫然:“我为什么要去?”
喻树被他反问得愣住了。
半晌才说:“……作为同学最起码的关心?”
陈小山摇摇头:“不想去。”
陆时川的妈妈说白了也就只是个NPC而已。
陈小山对此并不关心。
相反,他调出陆时川的档案和剧情大纲,指着这个重要事件那一行说道:“陆时川他妈妈应该活不过下个月,1月5日她就会离世。”
喻树一时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他扫了眼屏幕,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说:“……所以呢?”
陈小山懊恼地关上屏幕:“我原本打算故意砸钱羞辱他,用他妈妈的医药费迫使他给我做牛做马,然后我故意延误时机,拖到他妈妈付不上手术费错过了手术时机,离世之后我再给他钱,这样他对我的敌意值一定可以瞬间刷满。”
这才是陈小山为这个小世界设置的,能一次性完成任务的方法。
喻树沉默了几秒,缓缓地又问了一遍:“所以呢?”
陈小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可是河琮出现得太早了,河琮家里也很有钱,他完全可以替陆时川出这笔医药费!那我完成任务的机会不就没了!”
喻树:“……”
这计划要说离谱吧,不仅离谱,还很残忍缺德。
而且归到陈小山身上,喻树知道,陈小山这种软绵绵的性子,是做不出砸钱羞辱人这种事的。
可这么软绵绵的性子,他竟然能想出这样阴狠的法子。
望着陈小山真诚的双眸,喻树忽然明白过来。对陈小山而言,或者说,对所有的系统而言,小世界里的NPC就像是摆在他面前的小道具,也许是一支笔,也许是一只橡皮擦。
谁会因为一支笔一只橡皮擦的破损而感到心痛呢?
谁又会觉得,故意切碎一只橡皮擦是多么阴狠的事情?
雪花落在地上,融成一滩雪水。陈小山在雪水里走来走去,急得踩出噗呲噗呲的声响。喻树听不过,伸手按住他的脑袋,让他别瞎晃悠。
“我看还是找时间揍他一顿吧,反正他现在看我也不太顺眼。”
一揍解千愁。
陈小山给了喻树一个“搞不懂你们这群粗人”的眼神。
“过于简单粗暴!而且不符合任务完成逻辑。”
喻树嗤笑一声:“要什么逻辑。你看这个小世界现在还有逻辑可言?”
陈小山张嘴刚要辩驳。
想想却无法辩驳。
从一开始他答应钻进喻树做的这个小人偶里替喻树做任务开始,这个小世界的逻辑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偏移崩坏。他只是感到很疑惑,为什么到现在主系统都还没发现他们的行径。
看陈小山愁得一张脸都要皱起来了,喻树才慢吞吞地说:“其实……河琮应该也负担不起陆时川他妈妈的医药费。”
河琮家里虽然有钱,但那些钱倒都不是河琮能随便花的。
家族企业都在河琮的哥哥河琼的手里,河琮本就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少爷,零花钱都拿来买道具玩cos了,要么就是抽烟打牌喝酒。他也不懂存钱,要玩乐够用,要支付动辄几十万的医药费,那几乎不可能。
陈小山若有所思:“但是如果我拿钱砸他,花的应该是你家的钱。”
喻树点头:“是这样没错。”
和学校课程的学习进度类似,系统本身在这个世界也是没什么基础财产的,他能使用的都来自宿主。
但喻树的家境——陈小山这才回过神来——喻树是喻家独子,家业今后都要交给喻树的。事实上,喻树已经有在尝试处理一些集团里的事情,也有自己的基金和股份。要从中拿一部分钱来给陆时川的母亲治病,属于是小菜一碟。
陈小山在制定计划时,已经默认喻树会答应让他挪用喻树的钱,好像从未想过喻树会不会拒绝他。
虽然这个富家独子的身份是小世界设定的,可喻树也在进入这个世界时,实打实地载入了这个角色过去的全部记忆和情感。
也就是在这一刻,陈小山突然意识过来。
喻树已经有832万积分,还不算他之前花掉的部分。说明他已经做过无数个小世界的任务,经历过无数个角色的人生,载入过无数个角色的情感与记忆。
这样的宿主,到现在是否还能保有自我,其实并不好说。
陈小山心头涌起莫名的担忧,但他也说不上来,这担忧是因何而存在。
譬如现在的喻树还是最初的那个喻树吗?
他做那么多人偶,是基于其中某一个角色,还是基于他自己的意愿?
他身上的伤痕,也是因为其中某一个角色吗?
陈小山对喻树的过去突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很想知道,喻树都经历过什么样的角色和小世界。
系统是不会对宿主的过去产生兴趣的。
陈小山为自己这样的念头感到惊惧。
他晃晃脑袋,决定先不要去想这种事。也是奇怪呢,在这个小世界,自己好像总是无法自控地去想很多从前根本不会花心思在意的东西。
还是先专注于眼下的任务吧。
陈小山挠挠头:“所以我还是可以执行我的计划?”
喻树:“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陈小山:“为什么!”
喻树想了半天,才蹦出一句:“损我阴德。”
陈小山:“……”
这是什么破理由!
可喻树也不想继续给他解释了,伸手把他抓进臂弯里揽着:“走了,去吃夜宵。”
如果是平时,陈小山肯定会纠缠着要喻树解释。可现在他挣扎不过,满腹疑惑心思,还是没有继续坚持。再一听到要去吃夜宵,就立刻妥协了。
平安夜,雪越下越大,悄悄覆盖了这片街道,也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
*
陆时川请了三天假。
眼看就要到元旦了,新年演出在即。
可一想到陆时川家里人的情况,徐佳也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去叫他来,甚至临时叫了个人过来帮忙顶替王子的角色。
然而,真到了表演那天,陆时川却还是悄没声息地来了。
他和徐佳打了个招呼,就去更衣室换衣服。
陈小山刚好也在换裙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明显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眼下有深深的乌青。
一看就没有休息好。
陈小山悄悄查过陆时川母亲在医院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她亟需做手术,但手术费用昂贵,如今只能每天用药物勉强维持着,但药物本身也不便宜,陆时川同时打好几份工也只能勉强维持。
即便如此,陆时川还是来了演出。
陈小山本不想说话,但潜意识又告诉他,他得说点什么。
陈小山想了想,走过去:“嗨,陆时川。”
陆时川抬眸望过来,原本无神的双眼多了一丝光亮。
他抽了抽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嗨,陈小山。”
陈小山扯扯自己的裙子,突然觉得这种状态下和他聊天有点怪怪的。
陈小山:“你还好吗?我是说这几天你都不在,徐佳找来人顶替你,但是演技啊舞技啊,都比你差太多了。”
一说到这个陈小山话匣子就打开了。
徐佳找来的那个顶班的,并不是演技舞技有多差,而是跟陈小山压根不搭调。
念台词的时候毫无感情,跳舞的时候陈小山习惯性把脚踩他脚背上,他居然会尖声惊叫,搞得陈小山顿时蒙住了。
虽然陈小山自己的演技也不咋地,念台词也是毫无感情……
但这也不影响他吐槽自己的搭档!
听陈小山这样絮絮叨叨,陆时川明显表情渐渐变得轻松了起来,他抿着嘴,浅浅地笑了一下,说:“你看现在我不是来了吗?”
陈小山舒了口气:“是啊,你可总算来了。不然对着那样的搭档我会做噩梦的。”
不踩着搭档的脚背,他是真的跳不出来舞啊。
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被陆时川宠坏了?
化妆师在走廊里喊:“快点啊没化妆的快过来化妆了,公主和王子人呢?”
河琮的声音也响在走廊尽头:“王子在更衣室呢,我去叫他。”
陈小山望了望门口的方向:“啊,我还没化妆的,我先过去,你也快一点哦。”
可他还没走出去几步,手却突然被人一拽。
随即,他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这怀抱还带着从风雪中匆匆而来的清寒。
可体温从心脏的地方渐渐暖热这副身体,也暖着陈小山。
陈小山惊得一动不敢动。
陆时川收紧双手,下巴轻轻磕在陈小山柔软的金发间。
陈小山想抬头看他,却被他按住,桎梏在怀中。
“陈小山。”陆时川的声音响在耳侧,震得陈小山胸腔发闷,“谢谢你。”
“……谢我……什么?”陈小山干巴巴地说。
他心里开始兵荒马乱。
“没什么,就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陆时川喃喃地念。
陈小山并没有问他妈妈的情况如何,这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去回顾自己这三天究竟是怎么过的。
陈小山,请给我一点你的力量吧,一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