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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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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连着下了好几场雨,路上皆是行人匆匆。舒家后院里却是一番好景致,被风雨吹落的花瓣混在地上刚冒头的嫩芽上,别是一番好春光。
舒纯前几年出嫁时栽种的粉桃也开了花,因是早春,零星几朵花苞挂在枝头,更显出春日的别致来。
管事的嬷嬷们指使着小厮丫鬟将青石路上的水渍扫干净。
“可都给我仔细点,别让夫人小姐们脏了裙衫。”袁妈妈撑着伞,在旁指点。今日是大娘子回府的日子,舒老爷和夫人早就盼了许久,院子里都让人来来回回清扫了几遍。说到这大娘子,袁妈妈不得也叹了口气。
想当年,人家提起舒家的大娘子,哪个不得赞一声。师从江南女学士蒋夫人,擅琵琶,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好,不是袁妈妈自夸,自家这位大娘子,当年真是苏州出挑的女儿家,一家有女百家求。老爷又是知府大人,夫人也是管家千金女儿,两人千挑万选之下,终于选定了世交家的一位公子,那可是江南出了名的才子,才高八斗,十二岁便已中了秀才,虽然家境不如舒家,但却也殷实。
可偏偏就是这样,世上难得如意事。一场风寒让那才子姑爷成了短命鬼,大娘子成婚才三年就变成了寡妇。
袁妈妈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有新进府的小丫鬟不懂袁妈妈为什么叹气,胆子大着问:“妈妈,你在叹什么气?”
袁妈妈脾气好,在府里也算的是上个亲和人,见人问,也不多说,只摸了把小丫鬟的头,让她们好好干活。
袁妈妈心里念着的大小姐此刻却是刚好到了门口。
在马车上打着帘子的秋雅转头回话。
“娘子,舒府到啦,已经让人知会了,门房让人打发轿子来呢,咱们且等等。”
舒纯听到这话才睁开了眼睛,她原在假寐,昨夜打了半宿的络子,早上又是起早,一路上便觉得有些困。
秋雅见状,赶紧递了热茶给醒神。
舒纯接过茶杯,却并不喝,而是放在捂在手心。如今虽已经入了春,但天气乍暖还寒,且舒纯自幼体弱,一觉起来仍旧觉得有些凉凉的。
“让人把后面马车上的东西都收拾了。”
后面马车上是些细软行李,舒纯公婆是厚道人,虽然长子已经病逝,但是对舒纯这个长媳仍旧是疼爱有加,舒纯此次回苏州,不过是因为家中来了信,说舒老太太身子不爽。舒纯便和公婆商量了,想着回舒府小住些时日。毕竟舒纯幼时是在舒老太太跟前长大的。
舒纯下了马车上了轿,隔着纱窗向外看,只见院子里一草一木都无甚改动,便觉得亲切非常,不由得脸上就挂出了笑容。
舒母在屋内坐不住,听到声音便迎了出来,看到没心肝的女儿脸上还带着笑容,不由得好气。
“你这没心肝的东西。”
刚说完这句,眼眶里的泪水不由得落下,又想起自己如珠如宝的女儿不过成婚三年就守了寡,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滚。
舒纯赶紧搂住母亲,双手扶住母亲的肩,低声对母亲劝哄。
“母亲何苦骂我,我才回来。”
舒纯何尝不知道母亲的心结在哪里,可她并不觉得苦,或许时间已经足够久了,从前觉得难过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不过尔尔,再说了,润之病逝之前,他们夫妻恩爱,琴瑟和谐。即使润之不在了,但是想起从前的恩爱日子,她仍旧觉得爱在朝朝暮暮。
况且,她眼下的日子跟从前毫无二致,虽然丈夫病逝,但是公婆疼爱,妯娌相处和谐,已经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好日子了。女子一旦嫁了人,总有些烦恼,舒纯从她的手帕交们那里不知道听了多少的唠叨。
舒母擦了擦眼泪,抓住女儿的手摩挲着。
“快进去看看你祖母,老太太病中最惦记的就是你了,自从接了你的信知道你要回来小住些时日便天天盼着你呢,每日都要问上好几遍你的讯。”
舒纯跟着母亲快步进院子,门口的丫鬟喊了声大娘子来了,两个人争先撩起帘子。
屋子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因是病中,如今天气最怕就是冻着,老太太年纪又大,便不敢换了春日的摆设来,只将屋子里的暖炉撤了几个,留下一个平日里用来热茶水来。
老太太许是知道最疼爱的孙女回府了,今日精神倒大好,歪靠在临窗的榻上,见了舒纯,便一叠声的喊着心肝肉,又不由得落了一场泪。
舒纯赶紧塞帕子过去。
“祖母,好端端的又掉眼泪,叫父亲母亲看到了,要说我的不是,明日且将我赶出府去。”
老太太怒道:“看他们谁敢,我的心肝肉呀。”
舒纯听得耳朵都要红了,她已经嫁做人妇,祖母却仍旧唤着心肝肉。
“这次回来了就不许走了,好生陪陪祖母我,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老太太实在是心疼,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舒太太忙不迭喊了几句老祖宗见怪,心里虽然是认同这话,但是也知道女儿也为人妇,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看到老太太精神头这么好,却也不忍直接将话说出口,嘴里也符合了几句。
“老太太可放心,阿纯且住些时日呢。秦家太太也是厚道人,还让阿纯带了许多礼来呢。”
老太太哼了一声。
“若是真厚道,就应该放我们阿纯归家。”
舒太太和舒纯都是哭笑不得,虽然本朝民风开放,民间女子二婚的笔笔皆是,但是贵族中再嫁的女子却是不如民间多的,而且世家讲面子,即使再嫁,也是需要先守节几年的,同理,男子再娶也是如此。
舒纯哄着老太太,依偎在老太太身上撒娇。
“我可要在家里住上许久,到时候每日都来寻祖母你顽,到时候祖母可别嫌我烦。”
老太太被哄得心花怒放,连连道好。
舒纯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咦,父亲和哥哥呢?”
舒太太递了块小点心,叹了口气。
“你父亲和你哥哥已经忙了好几个月了,日日都不到天黑不回来。说是圣上南巡,再过几日便要到苏州府了。你父亲这几日既要处理府城内的杂事,又要去盯着行宫,已经好久不曾安眠了,幸好你哥哥成器,还能给搭把手。”
如今大夏正是政治清明,国泰民安,一片繁华景象。当今圣上八岁登基,十六岁大婚亲政,如今在位已经整二十年,此次南巡,意义不轻,怪不得父亲如此重视。
舒纯点点头,又听舒太太开口说话。
“听说此次萧淑妃伴架,想必又是一番热闹场景,到时候阿纯可同我一起赴宴去热闹热闹。”
萧淑妃是如今风头最盛的宠妃,进宫才短短五年,便从一个美人做到了尊贵的淑妃娘娘,虽然膝下无子,比不得贤妃德妃之类的,但是却也算得上一个大人物了。圣上一路南巡,前方消息也在不断传来,除了前朝的事情,后宫内眷的消息也有。
听说萧淑妃是个热闹性子,每到一地,便会找乐子。圣上召当地官员述职,萧淑妃便会召官员家眷行宫内饮酒赴宴。萧淑妃是个明艳的美人,宫中人多经于打扮,各式的酒宴传说已经成了向南路上的奇闻。于是萧淑妃人还没到苏州府,她的做派大家都已经了解一二了。
舒纯点点头,道了一声好。
此时此刻与的她并没有想到,就是这一场饮酒宴,改变了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