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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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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风北刚清明不久的灵台逐渐变得不清明起来。
他手里的脚踝,握也不是,放也不是。明明温凉得如寒玉,此时被握在手里,却像极了烙铁。
偏生这人还如故意的一般,用圆润如珠玉的脚尖蹭着他的腰侧,一下一下,有意无意,点到即止,直接撩拨到了人心里。
“你这是做什么?”
片刻后,桑风北沙哑着声音问道。
凤晏回偏头笑着,眼神里波光潋滟:“什么做什么?”
声音里头的钩子直接勾到了人的心尖上,伴着那不老实的脚趾一下下勾缠……桑风北内心升腾起了一片灼热,燥得人发慌。
“你……可以了。”
桑风北垂着眼,他无法与凤晏回对视,发丝遮住的耳尖也已经红透。
他用尽力气维持的内敛克制,如今正被蚕食成一个空壳,从里头撞击汹涌的,大抵是一种叫做渴欲的东西。
然后,他握着凤晏回脚踝的手,禁不住收得更紧了。
“你说什么可以了?”凤晏回轻笑问道,“是我的腿能动,这算是可以了?还是,我碰你你不高兴,所以你说可以了?”
桑风北微微偏头,每每眼前人摆出这副模样,把一些不该说透的话说的透彻,可眼神和语气里又像是小孩子一样无辜和天真,他就完全无法招架。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桑风北记得,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被师父、被师兄、被很多接触过的人,说性子冷淡,无欲无求得像是个合该修无情道的先天圣体。
可谁能料想,如今不过百年光阴,这无欲无求的人却几乎成了欲的载体。
如一艘海里航行的船,浮沉无度。
虽然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但船身之下却钉了一根摆脱不了的锚。
“我可以了,你好像不太可以。”凤晏回勾唇一笑,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浴桶的边缘,发出了闷闷的声响,“我不过是想用最直接的方式跟你分享一下喜悦,分享一下我这个半瘫的人以后就不瘫了的欣喜,你攥我攥得这么用力,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凤晏回话音方落,桑风北的手也随着松开了。
他冷着脸遮掩着眸中的情潮,手上捏着隔空取物的法诀,将木架上的外袍拿过,直接披在了湿透的烟灰里衣外头,抬脚离开了浴桶。
这玄色的外袍乍一接触湿透的里衣,直接氤氲开了一片潮气,接着被彻底洇湿开来。
晨间风凉,桑风北开门时,心不在焉地被直接吹了个寒战,正被凤晏回看在眼里。
凤晏回下巴抵着浴桶的边缘,从后头说道:“小仙君,你倒是把身上擦干了再罩衣服,湿衣服套在里头会着凉……”
桑风北没有转身,只是侧过头来,好看的侧脸被天光勾勒出了一圈光晕,下颌线清晰如画。
“你管太多了。”他冷淡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关门离开了此处。
风里的凉意将心头的潮涌压下去了几分,桑风北拢住了身上的外袍,眸中莫名多了些恼——
下身的反应是他完全控制不住的东西,可他跟凤晏回之间,又算是什么呢?
这湿漉漉的外袍遮住的,除了让人羞耻的反应之外,更是混乱至极且无法剖白的那些思绪。
可湿哒哒地黏在身上,是天光照破也散不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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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风北走后,凤晏回重新靠回浴桶当中,懒散地一下下撩着水。
他的眼神聚焦在水面上,却不知道对何处说道:“看别人洗澡有意思?”
话音落下不久,朱红色的身影就逐渐凝实,焉息妄双臂环胸半躺在房梁上,脸色并不是太好看。
“没意思,不如一起洗有意思。”焉息妄神情恹恹,俨然不痛快,“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凤晏回抬眼看着焉息妄,开口唤道:“小焉。”
焉息妄的身躯肉眼可见地震了一震——
这个称呼,着实是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过了。
“小焉。”凤晏回的神情里带着些无奈,“你还记得你离开换苍山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小焉,”焉息妄毫不迟疑,开口说道,“与你相识一场,本以为只是生之一瞬,却没想到后续会有如此多的缘分。从瀛回岛到换苍山,从须臾州到南柯乡。我有时候很感激你自愿与我做同伴,却也时常无奈……”
焉息妄的声音极为流畅,中间连个磕巴都没有。
“……”凤晏回沉默片刻,打断了他的话,“你记得未免也太清楚了些。”
这一字一句,他自己都记不太明晰,谁能想到这人居然张口就是,连语音语调都是他固有的样子。
记得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
被打断的焉息妄不言语,他半仰着头看着破旧的屋顶,脑海当中的画面鱼贯而出。
离开换苍山时,凤晏回曾经跟他说了很多话。这些画面被他盘了不知道多少次,是每一个难捱的日子里支撑他咬牙坚持下去的倚仗。
盘的多了,甚至如檀木一样,匀出了剔透的玻璃包浆,将这些再也不会有的回忆封存得更压实一些。
凤晏回心头唏嘘更甚,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我知你慕强,我也承认我是个很强的人。但是不要因为慕强,就模糊了你对我的预期和认知。这样不好。”
这世间的喜欢千万种,种种皆不同。
慕强既然涉及到了一个“慕”字,那自然也应当算作喜欢。
凤晏回想过,他从与焉息妄相遇的时候开始,就是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教训了焉息妄一通。从而因得武力值极高而被他喜欢,这理应就是慕强的开端。
后来焉息妄一路追随,可双方并无太多实质的私下交集。
哪怕焉息妄最后在换苍山照夜楼前一跪百年,求能入他门下,可那归根到底,也是慕强之后被折服的结果。
他知道焉息妄偏执,但不希望他钻牛角尖。
半晌之后,焉息妄的声音从房梁上头传来:“你觉得我只是慕强?”
凤晏回不置可否。
只听焉息妄又道:“那你现在狼狈如此,我还慕你,你有何可说?凤晏回,你既然不愿意收我为徒,那就不要试着管教我。我做什么事情我自己清楚,你少说两句还能让你那小仙君少吃两口醋。”
说完,这人影又再度消失在了房间当中,让凤晏回涌到嘴边的话也无处施展。
“……真的是天下独一份的狂妄,这名字取得一点都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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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得三危昭夜潭的水温度恒定不变,哪怕其中的灵蕴已经被吸收殆尽,也还是很乖顺地保持着原先的温度。
凤晏回半梦半醒地在浴桶里蹉跎了大半日。
睡的时候好像做了一些经年不忘的旧梦,醒的时候似乎看到了清瘦挺拔的身影,穿着麻衣布袍,却还是难掩这一身风姿卓绝。
等彻底清醒的时候,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一盏灯放在浴桶旁边的小凳上,灯花噼啪作响,有些隐约的煤油味,不难闻。
醉与卧伏在浴桶之外,看上去有些虚弱。想必是先前香涎取得太多,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修补回来。
但听到浴桶里的水声,醉与倏然睁开了眼。见凤晏回已经从水里站了起来,当下就蹭进了他怀里,把柔软的毛发上蹭满了细碎的水滴。
凤晏回狠狠地摸了醉与一会儿,过够了手瘾之后这才把它放开,自语道:“这么看来,还是灵兽最省心,不用费劲巴拉地交流,还时不时被阴阳怪气,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说谁阴阳怪气?”
声音从房梁上传来,凤晏回抬头一瞧,无奈道:“你怎么也上房梁了?”
桑风北正躺在房梁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半个人隐在昏暗当中,看不清模样。
“什么叫也?”桑风北一跃而下,“焉息妄来过?”
凤晏回避而不答,冲着面前的桑风北张了张手,挑声说道:“你下来抱我了?”
桑风北眸底闪过一丝异色,但面上仍旧清冷。
“你的下半身已经恢复了知觉,恐怕用不上我。”
“啧,真是翻脸无情。”
凤晏回从浴桶里跨步而出,湿透的白色里衣紧紧地贴在身上,几乎半透地勾勒出身上的每一寸,纤薄但不瘦削的肩背,劲瘦有力的腰线,弧度漂亮的……
桑风北垂下眼睑,胸口那团刚压下去不久的火几乎又烧了起来。
“好看吗?”就在桑风北出神的时候,却见凤晏回不知何时已经凑近,唇畔含笑地看着他。
见桑风北不答话,凤晏回又问:“那不好看吗?”
愈发没了正形。
桑风北不答,重新绕回到先前那个话题上:“焉息妄什么时候来过?”
凤晏回也不再逗他,被过身去脱掉了里衣,光裸的肌肤毫无遮掩地显现在桑风北眼前。
他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回道:“那我可就确定不了了。我现下能管得了谁?一个比一个厉害,神出鬼没,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这儿当成观景点吗?”
说完,他余光瞥向桑风北。
却发现,先前还站在这里的人,居然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