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南行三千里 ...
-
卓映秋收回目光，就见师父师伯两个人四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看。
他们的眼神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仿佛探究，又似思索。
卓映秋被他们看得很忐忑。
过了好一会，似乎确认她只是个人生经历复杂又简单的小姑娘，塞西莉亚收回了目光，而沃兹华斯的态度也恢复如常。
金发青年眨眨眼，对小徒弟说：“习以为常不意味天经地义。这件事嘛……我觉得你不如自己看看比较好。”
“您指什么？”
“看修仙界，看这世间。看有哪些事正确，哪些需要被修改。天经地义的事是否真的天经地义，这修仙界本来的面貌，和它应该呈现的模样，你该有自己的判断。”
卓映秋不很明白，只知道自己刚刚应该是回答错了什么：“弟子明白，我会反省。”
“不，不要你反省。”沃兹华斯轻轻眨了一下眼，“你的想法可以同我们不同，可以保持刚刚的不变。但它得是你自己想的。为了得到你自己的想法，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秋儿，你得自己看。”
卓映秋有些迷茫。
……好吧。
如果这是师父的要求，卓映秋愿意尝试去看，虽然她还不知道这一切有什么可看的。
沃兹华斯吃得差不多，便起身同那队太一宗历练修士交涉。
他要求那队修士带着自己的小徒弟映秋一起行走，把她当做同门师姐妹一样对待。作为交换，他会跟随照拂这一队修士，在卓映秋离开他们之前，暂且按照庇护自己徒弟的标准庇护他们。
太一宗弟子几个练气，最强只有筑基，各种意义上，他们完全无法拒绝这位道号景行的仙尊的提议。
在经历了一些外人，至少卓映秋无法知道的内部磋商以后，他们的带队大师兄出头，答应了沃兹华斯的提议。
他们把接下来的行程透露给了卓映秋，说此行的目的地是西南青州的碧凰城。太一宗在碧凰城有个据点，镇守附近的异魔，宗门会定期派人替换送补给，但也有些时候，会有计划外的小东西或是口信消息要送给那里的驻派修士。
他们这一个小队这次便受到宗门派遣去做这个信使，因为不是重要的事，便把碧凰城当做了目的地，小队打算沿途一路边走边看，尽量多历练些过去。
“我们收到了宗门下属凡间管事的指示，这附近有些流窜过来的邪术师。”为首的大弟子，名叫慕言的，和沃兹华斯躬身行礼。“我们出来历练，会多停留一阵，原本打算在附近先清缴邪术师，再乘上灵舟去往附近的下一个城市。”
他抬起头，探寻地看向沃兹华斯：“碧凰城远在青州边缘，距离遥远。我们一路走走停停，不知尊者和这位道友……”
“就按照你说的办。”沃兹华斯把卓映秋推了出来，自己往后，和塞西莉亚站到远处的地方去了，“随便你们原本怎么安排，我们原本也没有目的地。”
“只要你带着映秋，把她当做同伴相处，去哪里做什么事都可以。”
慕言没话说了。
他低头，和眼前纤细窈窕的少女对视。在初次见面的这姑娘真漂亮的印象之后，慕言对撞入自己视线的漆黑眼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看起来年轻漂亮的小少女……有一双黑的过分，好像不反光一样的眼睛。
“好吧，既然景行仙尊这样要求。”慕言对卓映秋点头，“在下太一宗内门弟子慕言，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慕言道友称呼我为映秋便可。”
“好的，映秋道友。”慕言冲卓映秋礼貌地拱拱手，“按照景行尊者所说，日后有段时间恐怕要拜托映秋道友同行路上多多照顾了。”
卓映秋低头，很有礼貌的连称不敢。她很有认怂哄人的经验，和慕言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疏远又礼貌，亲近而不热络的距离。
她很清楚的明白，慕言对自己这样客气，是因为师父的委托。
师父对她很好。
于是卓映秋表现的很乖巧谦虚，不想给师父招事，也自觉没有立场耀武扬威，甚至有意识的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这个时候，太一宗修士小队的带队师兄慕言，另一位带队师兄，以及队伍里另外几名明白事的修士，也不着痕迹地小心打量着她。
慕言答应带上卓映秋，可不只是因为害怕景行尊者来路不明的缘故。
昨天晚上，因为感到卓映秋三人组不好对付形迹可疑，他和师弟跑到酒店后院给宗门发了通讯符禀告此事，却在天刚亮的时候收到了“尊敬对待，不要得罪”的传讯。
太一宗是天下第一宗门，宗主是一位放眼修仙界几无敌手的大乘真仙。后山还有传说中才存在的老祖。但宗门听说了他的描述和那金发男子景行的道号，回复的却是不要得罪。
大师兄慕言当场就肃然起敬，同另一位带队的筑基巅峰师兄弟交流一二，去找了长老亲孙苏铭确认。
苏铭昨晚被人脑袋按水桶咕嘟了一炷香，心里恼恨，当然也同远在宗门的祖父通了信，收到了祖父叫他没有受伤便不要妄动的消息。
不仅如此，祖父还叫他尽量表现的乖巧些，莫同那着装外貌奇异的两人交恶。
两位带队师兄和苏铭把消息一串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就决定同意沃兹华斯昨天说的借灵舟同行一段的请求。但他们早上讨论计划得久了些，吃饭之前没来得及同其他弟子碰头，又不好在饭桌上当着大能说出此事，叫甄廉那没脑子的傻大个瞎表现了一波。
所幸大能颇有风范，没有同他们计较。此刻慕言看着近在身边的稚嫩少女，按照宗门说法刻意交好。心里忍不住有些感叹，这世间真是同人不同命。
沃兹华斯和塞西莉亚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他们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这里太一宗的弟子们肯定紧张，跑路跑得十分积极。慕言和其他太一宗弟子肉眼可见的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松了口气，对待卓映秋的态度也放松了不少。
“我们想去附近的村庄中看一看。”
沃兹华斯说让他们把卓映秋当成自己的师姐妹，他却不敢真的把尊者的徒弟随便对待，说话多少还是陪着小心：“有消息说有个邪术师在这附近做法，最近一段时间已经隔三差五消失不少村民。我们打算先去那里看看，如果真是邪术师，把他清缴了，再启程向西南。”
卓映秋没有异议，她跟着师父师伯游历大地，原也没有目的地。
于是这一行穿着太一宗修士袍的年轻人，和一个穿着凡人衣裙，但毫无疑问是修士的年轻姑娘离开了小镇。
或御剑，或使用法术，他们腾空而起，会法术和御剑的师兄师姐带着还不熟练的师妹师弟，以及完全不会的卓映秋，向着小镇外面的农田方向飞去。
太一宗治下的出云州，没有凡人称王。
仙山之下，谁也不敢说自己得了天命，谁也不敢挑衅仙人的威严。这里的凡人由太一宗一个叫做治民府的机构管理。这个机构统筹管理出云州全境的凡人事物，代替国家王朝行使职责，包括划定行政区域，控制商人和人口流动，以及代替宗门布置任务收取赋税。
这附近有邪术师作祟的消息，就是本地的治民府告诉给仙山派来历练的弟子，多少有着给他们一个展现自己武勇和增加历练经历机会的那种意思。
治民府给他们的消息指向小镇附近的几个村落。
“有邪气。”内门弟子们御剑过来这里，站在天上，遥遥看着这一片看起来有些凋敝的稻田。为首的带队师兄慕言眉头一皱，向下扫视，感到情况并不简单。
此言一出，队伍里几个修为高的弟子，包括另一位带队师兄，长老孙子苏铭，以及早上乱咋呼为难店家的甄廉，和另外几人纷纷神情微变。漂浮在空中，他们祭出法宝，摆出警惕戒备的战斗阵型。
和慕言同驭一把剑，没看出这里有任何问题的卓映秋：……？
是她修为太低了，还是转修以后她感知能力变怪了？
邪气？哪里有邪气？她怎么没看出来。
卓映秋看看身边的其他年轻弟子，看到有几个修为低的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慕言等人似乎不打算解释，想到师父希望她做的事，卓映秋便开口问道：“慕言道友，不知是不是我修为太低，这邪气……不知你们是如何看出来的？”
慕言闻言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以为怪，还耐心解释起来：“映秋道友有所不知，这附近的灵气稀薄，隐隐有些混乱。修真者求清净，天地万物自有规律秩序。这地方清气稀薄，灵气混乱，这种混乱，便是邪气遗留的痕迹了。”
卓映秋便也看下面那几个村庄和之间的农田，隐约之间，确实能看到灵气稀薄，有浑浊混乱的迹象。
凡间的灵气自然产生，应该和属性相符的物品呆在一起。木属性灵气聚集在作物和草丛里，水属性灵气则多见于溪流和水泉。
但他们脚下的这片地方……火土和金属性在树林上方游荡，农田中灵气稀薄，作物都稀疏了起来，反而在泥泞的寸草不生的土路上有浑浊的绿意。
确实如慕言所说，不太对劲，很怪。看多了那混沌的灵气团，甚至让人感到不太舒服起来。
卓映秋点点头，学习了一个。
早些时候她在宗门，知道有邪气有异魔，这些与修仙世界立场相悖的坏东西，却从不知道它们竟是这样形式的污染和混沌。
“那慕言师兄，我们该如何找到这邪气的源头呢？”
队伍靠后位置，那名漂亮可爱的师妹在甄廉的剑上，可怜巴巴又带着好奇与求知欲地看向慕言，接话的速度好像要从卓映秋这里抢夺些慕言师兄的主意。
卓映秋：……？
她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这让她有些困惑，又似乎能理解。
但无论如何，她都是因为师父加入这支队伍的，也总会跟随师父离开。
她不想掺和进这种事。
卓映秋移开视线，做出不想搭理的姿态，让出了旁边的慕言。
慕言好脾气地笑了笑：“珑玉师妹有所不知，这些邪派修士吸收凡间牲畜土地，乃至于凡人生灵的灵气修行。凡间灵气本就稀薄，他为了修行，便会使用邪法聚拢灵气。凡间的灵气被搅散，掺上混沌的邪气，便会呈现出这种样子。”
“因此这邪派修士一定离此地不远。”他看了卓映秋一眼，略过自己宗门不太清醒的师妹，有意想在大能的弟子面前表现自己，“但邪气是混沌的，便是对邪派修士自己，也不如清气来得好。他们把这片地方的灵气弄的混沌稀薄，自己就不会在此修行，而一定会找一处灵气充裕山清水秀的地方。”
卓映秋点头，表示明白：“所以我们就要找这附近哪里的灵气最有秩序最浓郁？邪派修士修行的灵气混沌，或许这种混沌也会在清澈浓郁的灵气的环境中显露出来？”
“映秋道友真不愧是景行尊者的亲传弟子。”慕言赞道。
卓映秋没有反应。
但那珑玉师妹，对于一切奇怪的东西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点。
她娇喝一声，拔出剑来：“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快快一剑斩了这恶徒，我们赶路继续往青州去吧！”
她只有刚刚筑基的修为，在这一队弟子中不算弱，但也绝对不强。
那道剑气倒是挥出的凌厉漂亮，连慕言都没来得及阻止，飞快地撞碎了远处一处小山脚下的树林。
那邪派法师果然躲在那片灵气浓郁的树林里，剑气斩来，或许是知道被发现了逃不掉，树林里腾起了一股可怕的浑浊灵气。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南行三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