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八只猫爪 ...
-
第八章
是夜,傻宁汐喝了半碗掺了核桃粉的牛乳,抱着猫便睡下了,失了心智,整个人也就变得没心没肺的,闭上眼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帐幔内充斥着淡淡奶香味,宁汐抖了抖猫耳朵,从小傻子怀中钻了出来。她看着自己那毫不设防如婴儿般酣甜的睡颜,无奈地叹了口气。
心里忍不住嘀咕,也就小傻子在别人家里才能睡这么香。
宁汐睡不着,用两只小肉爪替小傻子将衾被踩紧了一些,跳下床榻从门缝中钻了出去。
猫的脚步很轻,守在外间正打瞌睡的婢女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皓月高悬,汴京的深秋夜,院中连虫鸣鸟叫都几乎没有,唯有秋日的枯叶,被秋风吹起随着沙石打着旋儿发出的沙沙声。
月光倾洒,白绒绒的毛团走过青石板路,来到花园之中。园中小道两旁盛开着各色菊花,夜风吹过,淡雅清香随风飘至鼻间。
忽闻前头有瓷器敲石般叮啷之声传来,宁汐抖了两下耳朵,心想今日竟也有同她一样的难眠之人。她有些好奇地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从一簇开得正盛的大丽菊中探出头去,临水的小亭之中,有一男子似是在对月独酌。
那男子正是叶寻。
像是听到了这边花丛中细细微微的动静,叶寻侧目看了过来,唇角微弯冲宁汐勾了勾手:“过来。”
宁汐此刻最不愿见的就是叶寻了。
一见到他,脑海里就会回想起那半颗甜蜜饯,不由一阵羞恼。
正想要偷偷溜走,叶寻却是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俯身将她抱起,大掌轻轻揉搓这她毛绒绒的身子。
月光下,叶寻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寝衣,腰间的束带松散的斜斜系着。见着月光映照下那劲拔的身线与精壮的胸膛,不待那张俊脸在在眼前渐渐放大,宁汐已是有些羞耻地用爪子捂住了脸。
他怎么能穿成这样走在外边!
叶寻哪知道宁汐在想什么,这是他自己的王府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咯。再说,夜间的花园并无旁人,他又无需避着这只顽皮小猫。
见小猫捂着脸,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去勾了勾她的小肉爪,盯着它那琥珀色的猫眼道:“夜里饿了出来找吃的?”
“喵——”不是!
叶寻笑问:“那半颗蜜饯还不够填你肚子吗?”
“喵呜……”啊,别说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干嘛非要提那半颗蜜饯呢!
一想到自己从叶寻嘴边抢了食,宁汐恨不得此刻有条地缝能让她钻进去躲躲。
“咦?”叶寻按了按头上的太阳穴,他酒量不算差,这会儿却好像出现了错觉一样,总觉的小猫脸上雪白的绒毛是,似乎透着一层粉色。
他捏了捏小猫儿的脸,狐疑道,“猫也会脸红吗?”
“喵喵!喵喵!”会你个大头鬼!
叶寻没去多想,夜间光线不佳,难免会看错。又小酌了几杯,他垂眸看看怀中的小猫儿,学着宁汐的叫法,柔声开口:“白白?”
“喵?”干嘛?
“今晚还和我一起睡吗?”
“喵?喵?猫?”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宁汐惊得连着愤恨地喵喵叫了好几声,连尾巴都竖起来了,毫无威严地挥舞着小肉爪表示拒绝。
只可惜,小猫儿的声线本就软,她这几声看似铿锵有力的拒绝,落到叶寻耳中已是变得宛若奶声奶气的讨好。
威慑不足,更显可爱。
叶寻勾了勾唇,在它毛绒绒的脑袋上又轻揉了两把,便抱着小猫儿离开了花园。
周围的场景连续变化,转眼间就到了叶寻的卧房。
宁汐扭动着娇小的身子,想要做最后的挣扎,无奈,力不如人,下一瞬已经被叶寻扔到了柔软的锦被上。
宁汐还想跑,叶寻已是翻身上了床。明明只有昨晚在一起睡了一晚上,这会儿他却是动作娴熟的将小猫儿一把揉进怀里,指尖潜入软软的绒毛间,轻轻捏了两下,满意地闭上了眼。
深秋的夜凉得如水一般,男人的气息笼罩而上,宁汐却是觉着暖乎乎的。
听着耳侧那清浅的呼吸,睡意好像也来了……
翌日,叶寻起床时宁汐还没醒,一条毛绒绒的尾巴露在被褥外边,随着呼吸一晃一晃的。
叶寻没有吵醒这贪睡的小猫,只吩咐了府中的下人等小猫醒就送回青荷院去,而后便入宫上朝去了。
散朝后,叶寻被新帝叫去了崇政殿。
新帝唤做褚穆,是先皇的嫡孙。先太子病逝,这继承大统的责任便落到了褚穆这皇孙头上。
褚穆今年才刚刚漫十八,舞象之年的男子,清隽的脸上还有些许稚气未脱。他翻了翻御案上堆叠的奏折,平静地问道:“河中府那几个县官吏贪污修堤银两一事,摄政王怎么看?”
叶寻抬眸看了眼龙椅上的少年天子,语调无波地答道:“千两以上直接斩首,不足千两押入大牢,至于这新的知县人选该由皇上定夺。”
每年到了黄河修堤之时,总有贪官污吏抱着侥幸的心思,能贪一两是一两。这惩治贪官的政策两年前便与诸位大臣在早朝时已协商好了,实在没必要特意叫他来着崇政殿,再给皇上复述一遍。
褚穆点了点头,他有随意翻开一本奏折,似乎是想从这奏折上找些个近日的政事与叶寻商议,岂料,这本奏折上全是些关乎他龙体安康的废话,真正提到政事的地方只有寥寥几笔,毫无可商讨之处。
眉心微微拧起了几分,褚穆正欲开口,便被叶寻打断。
“皇上今日召臣来,并非是要说修堤贪官一事吧?”
褚穆的右手轻轻叩着御案,见叶寻已是将话挑明,也不再拐弯抹角:“听闻摄政王昨日去宁家,将宁四姑娘接到府中了?”
“是。”
“这么说来,这宁四姑娘摔成个痴儿一事便是真的了?”
“是。”
“先帝在时就甚是关心摄政王的婚事,琼林宴上你向朕求旨,朕本想着你这婚事便是有着落了。只是……”褚穆顿了顿,又道,“这宁姑娘已摔成了个痴女,这婚事摄政王有何打算?”
“打算?”叶寻不解。
“你是本朝第一个异姓王爷,这王妃之位总该慎重考虑才是。若是因介意那道甚至不便退婚,朕便做出,将那圣旨给收……”
“皇上!”不等褚穆将话说完,叶寻已单膝跪地行礼,“那圣旨不必收回去,臣并无退婚的打算。”
闻言褚穆微愣,甚是不解地又问了一遍:“当真?你还是要娶她?娶个傻……”
堂堂摄政王执意要娶个傻子当王妃,这是年少的新帝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臣既是当着满朝文武面向皇上求娶,自是无论她变得什么样,都要娶她。”叶寻郑重地道。
褚穆扶了扶额,感到有些头疼。
那日琼林宴,他小酌了几杯就有些上头,听见叶寻求旨赐婚想也没想便赐圣旨答应了。本来是一桩喜事,谁料那宁四姑娘却没沾到这圣旨的福气,赐下圣旨不到五日,便从墙头跌落昏迷不醒,等再次睁眼时竟成了个傻子。
褚穆本没打算干预这事,叶寻只是个异姓王爷,他娶什么样的王妃也硬扯不到这皇家颜面上来。只是,先帝在时曾有意撮合叶寻和爱女三公主,对叶寻娶亲之事有异议的也是这三公主。
按辈分来算,褚穆得称那三公主一声三姑姑。
先帝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三个皇子两个公主,知命之年晚来得一幺女,自然是对这个女儿百般宠爱。
褚穆这位三姑姑唤做褚琼,也就比褚穆大不了三四岁。因着先帝宠爱,养成了个盛气凌人,张扬肆意的娇纵性子。
因着当年叶寻拒婚,她便一直堵着气未召驸马,等着叶寻反悔那一日。
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眼看着过了双十年华,叶寻依旧没有后悔拒婚的意思,褚琼终等不下去了,于今年年初招驸马大婚。
按理说,叶寻要娶谁已经与褚琼是毫无关系,只是听闻宁汐摔傻后,她这心里却是怎么想都气不顺
当年她被叶寻给拒了婚,现在叶寻若是娶了宁家那傻子,岂不是昭告天下先帝最宠爱的三公主不如个傻姑娘嘛。
于是乎,褚琼气势汹汹地入了宫,因着闹腾埋怨了本日,硬是要她这小侄子把那赐婚圣旨给撤了。
一想到褚琼那副啰里啰嗦,软磨硬泡还得理不饶人的模样,褚穆很是头疼。奈何她是长辈,纵使是天子也得讲究一个“孝”字。
褚穆揉了揉眉心,余光瞥过单膝跪在御案下的叶寻,头更疼了。
沉默半晌,他缓缓开口:“朕已命礼部将你大婚的日子再退后些时日,若是大婚前有退婚的打算,虽是来找朕便可。”
“皇上,臣……”
褚穆摆摆手打断道:“朕乏了,摄政王先退下吧。”
“可,皇上……”
褚穆没再给叶寻说话的机会,赶忙开溜撤入后殿。
他这么稍拦一下,对褚琼那边也有个交代。只要叶寻坚持,他的婚事谁又能左呢。不过是推迟些时日,褚穆想应当不妨事。
叶寻辅佐褚穆五年有余,这还是他第一次猜不透这少年天子的心思。出宫时他阴沉个脸,走在宫道上,浑身那冷冽的气场把似是要把过路的宫人都喝退到五尺之外。
正是心情不佳,郁结难耐之时,忽而想起那只白毛团子,绒毛蓬松而软绵手感极佳。
叶寻不由加快了脚步,催促着车夫快些驾车,好让他赶紧回府撸猫。
奈何,老天今日仿佛都在与他作对,刚下马车,就见王府门前跪着个素面布衣的女子,拦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