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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可错不可恶,苍天自有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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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林两个得了秀才的消息,没两日传遍了平安村。村民们陆续带着礼物上门来贺喜。王狗儿只得安排五日后家里开宴,为两个儿子的喜事答谢村民们的好意。
王林两个出了成绩的第二日,村长精神抖擞的去了学堂,在板儿的邀请下,对孩子们讲了几句话,无非是向王家兄弟学习,就是考到了秀才,那也是一种人生的出路。
板儿心说,两个弟弟得了巧姐儿家里教着,又在王府里得了夫子教诲,考到秀才还是很轻松的事情,教育资源本就比这些孩子要好很多。
只是村长走后,孩子们上课越发聚精会神,板儿这个当夫子的也受到了鼓舞,教的更为严谨,心里也存了奢望,这里面保不齐几年后,就又出了几个秀才。
贾琏还真的不是光嘴上说着,在王狗儿家喜宴没几日后,就开始了红楼梦的构思,巧姐儿问父亲,“您是准备从哪个方面着手呢?”
贾琏道,“自然是咱们家里的这些人为骨架了,这些年的经历,世事变迁中的无可奈何。其实我最想写明白的是咱们家败落的过程,这个虽有内里子孙如我,不甚上进之故,只是更多的还是天家心意,官场是非。”
巧姐儿听了贾琏这话,心说红楼梦里人,可不是内外线穿插着把一个大家族的衰败一点点显了出来?贾琏这样的构思,还是靠谱,她特特叮嘱了一句,“父亲还是要小心,人念大不过国法,到何时还得在法制下才能安然无虞。”
贾琏点头,“可是了,原不过是心里一点念想,给家族后人留个见证,没得再被搞出什么是非来,倒是给子孙后代招了祸,那可就犯不上了。”
没两日功夫,史湘云夫妻来到平安村,来给大伙送家里小儿子的喜信儿。大的成了家,如今赶着年前就把小儿子的媳妇娶进门来。
“姑娘以后可得放开心思,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老刘氏忍不住提点了湘云两句。
湘云明白老刘氏这是心里担心她,挽着老刘氏胳膊嘴里嚷着只有干娘最疼她。嘴上又讲了一些和大儿媳的相处过程,结果听得小刘氏眉头微皱,忍不住道,“媳妇跟你外道,你要是亲近不得,咱们就也少搭理她。面上一定要过得去,要不然不得挑出多少是非来?”
湘云点点头,“姐姐说得我都明白的。”
贾琏一家被板儿请了过来,院子里几条狗子看家,离得王家又近便,也不怕哪个去行那偷盗之事。
湘云看见春杏已是显了怀儿,忍不住上手去摸,稀罕笑道,“这可是二哥哥的骨肉呢,妥妥的贾府嫡孙孙。”
平儿笑道,“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没赶上那最好的时候,可也避开了最坏的时候,如今这样平稳日子,他才是选着日子来的呢。”
老刘氏笑眼眯眯盯着春杏的肚子,也说道,“可不是?何况亲家是这个年纪得子,说不得是怎么个心疼来呢?”
春杏下意识扫了一眼平儿,见平儿脸上是神色不变,仍旧是笑若春风的模样,才放下心来。手搭着肚子,笑道,“没准还是个大姐儿呢,你们就一个个的给人家说成是哥儿。”
老刘氏摇头,“我看还就是个哥儿,我这辈子看过的孕肚子多了。”
娘几个又聊了一会儿,小刘氏和巧姐儿就去准备饭食,也是湘云知道巧姐儿如今还要给孩子们上课,才没打早过来,这会儿准备晚饭,可是时间足够。
平儿是要帮忙的,巧姐儿却否了她的意思。老刘氏年岁大了,话说的多,也费精神。春杏又是晕乎乎总要睡上一会儿,这两个人陪湘云聊,都不是十分合适。
平儿见巧姐儿坚持,再看屋子里的情况,也就明白了巧姐儿的意思。她陪着湘云闲聊,话就说到了贾琏要写书这个事情上来。
湘云一听,再感兴趣不过,问东问西倒比别的事情都用了心思。
平儿笑道,“就是你离的太远,你可是识文断字的,咱们那些年在园子里的日子,你也是侧面眼瞧着的。可不是能帮着二爷把把关,帮他一二?”
湘云抿嘴笑了,“我也不整那些谦虚没用的,要按着我心里的意思,可不是帮着哥哥一起写出来才还呢。”
春杏道,“如今也能的,有时间来咱们村子,帮二爷过过稿子。”
湘云笑着点了头,心里却是一声叹息,她住在邻村里,就是近便,也不是天天能回来的。回来了没得麻烦王家人招呼自己,又不能呆的久了,哪里还有看稿子的时间?
巧姐儿虽离得近,只也不看贾琏的手稿。行文一道,一个人一个方式,你不知道他的想法,你的观点也无非是你的世界而已。巧姐儿只更用心的教书,村里的女孩子学习起来的认真劲头不比男孩子少,这让巧姐儿这个女夫子教起书来,也更觉有力量。
平安村的冬季,一派安静祥和。京城里的皇宫书院,却是暗潮涌动。
王林几个回了东宫,主仆三人围坐着喝茶,小宝沉默不语,手指敲击着桌面。低垂的眼睑,让人看不见他眼里的喜忧。
王林冷笑,“也是好笑,他做了坏事,还要我帮他遮掩。我身为被害者没这么做,就被恨上了。整日里贴上来,说那些七拐八弯的话。这心胸,不过是二两云墨的事情。”
小宝笑道,“还好你不是个愚的,看得明白他的本质。有那糊涂的,保不齐就被人家三言两语哄转了,回头心里还要存着想差了同窗的歉意呢。”
王林点点头,“也是了,没主见者未必都是善良人,善良人却是多半会在判定他人不端时候摇摆不定,总难相信人心恶处。”
王竹笑道,“这要是住书院,还要小心呢,这样的人给你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你就是卧在床上动弹不得,还得谢他帮你打了热水,端回了饭菜。哪里就能想到,这人心忒毒?只怕多年后,回望前路,明白过来,还要说服自己,更别说别人也不敢相信的。”
小宝抬头,“这人太碍眼了,活着浪费空气。”
王林笑道,“就是因为人们不讲理没规矩,才有了人间律法。只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没个讲理的地方,律法也拿他没办法。”
小宝低头,喝了一口茶,只听着王家两个兄弟说话,没再言语。
王林两兄弟回家过年的日子,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兵部侍郎家的长子快马跑街,撞死了一个京城文官的女儿。
这文官一把年纪,家里只有这个独女,哭嚎着将御状告到御前,要这行凶者的性命是不能够,只十五年宁古塔的刑法还是判了下来。
兵部侍郎见皇帝动怒,先还求人说情,最后见皇上做了此判,也只得认了刑罚。
年后王林两个回了原来的东安王府,如今小宝也不住东宫了,而是和两个伴读单独住在这里,这也是安东的意思。
后宅女人多了两个,将来他也会有更多的子嗣,他是不愿意小宝卷在那些人的是非窝里,他的嫡亲血脉,没得必要和一些无知妇孺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争斗而散了骨子里的血性。
主仆三人饭后一起温书,王林白日得了那人的消息心里就有些猜想,只是人多在身边儿,不得问小宝。这会儿就兄弟三人,他这心里就如小猴子乱跳,再静心不得。
“小宝,可是你做的?”王林问。
王竹抬头看着弟弟,又看着小宝,显然心里也有和王林一样的猜想。
小宝抬起头来,左手捋着右手手指,气定神闲反问哥俩,“你觉得我会自降品行,和那人一般见识?就是他浪费了空气,我也没有替天者为的道理不是?再说就在你们身上那点恶,还不至于让咱们自己动手。”
王竹点点头,“是了,况且还有那位无辜小姐的生命呢。”
王林道,“我倒是觉得和他们家的内斗不无关系。”
小宝点点头,“八九不离十,他家的庶子是个狠角色,这样的事情多半是做得出来的。”
王林嘟囔了一句,“想想好像他庶子弟弟更该死呢?”
小宝手指头顶,“所以说人之善恶,老天自有笔帐,是恶是错,人所不辨,天自看明。那庶子算计了大公子,大公子得了他的果,那庶子将来也自有一番结果。天道清算,总有先后,行恶者,且莫急慌,一个个来,总有清算。”
王竹点点头,“所以巧姐姐说人生在世,可错不可恶。错者心未必恶,但恶者也未必错(这样的人往往隐藏更深,行事周全)。所以无心失为错,有心失为恶。”
王林嘟囔了一句,“难辨。”
小宝回了一句,“要辨。总要学会辨别一二,再与人交往。不然遇到人心恶者再行恶事,死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王竹又道,“有些人的恶,在骨子里,行事上并无可指摘之处。只有当事人能觉知一二,还得是后知后觉,这样的人却是难辨。”
小宝皱眉,“巧姐姐说过,人的气场能辨别。只是你的能量气场要是也在混乱的情况下,也难分辨。人与人接触,是人与人的能量场相遇,难免就会遇见什么危险。所以要审视一二,再行进入。更要留个心思,以局外人的立场跳脱出来,冷静看待对方和自己。”
小宝说得口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王林接着他的话说道,“巧姐姐说人生路上,悲伤愤怒追悔这些感受来了的时候,先别急着迸发,跳脱出来,看看这件事里的你我他。如果不能阻止这些情绪,事情过后,离了局,站在局外,回看一下整件事情。你就会明白你我她。”
小宝点头,“可是了,时间会给所有人答案。”
王竹又道,“以局外人的立场和观感回看自己,是认识自己的第一步,更是明了那些人和事是与非的第一步。人间讲情和爱,因为二者相生相杂。人与人言情,情是什么?是小爱于人,是占有是私心是偏颇,更是掂量着自己的付出来比较对方的回报。而爱是什么?爱是给与,是付出,是温暖,是相依相偎,是生命得以延续和坚守到生命终结的力量。”
王林又道,“巧姐姐说过,当看透了别人的情和自己的情,才觉得那些拿着感情说是非的本质,着实没劲儿。而人们讲情,自己的别人的,就如一张网,每个人的感情都如蜘蛛吐出的蛛网,将人们紧紧捆傅,无论是自己和别人,都在这张网中痛苦纠结悔恨生气伤心。”
小宝道,“人与人之间,往往以爱发念,以情发力。就是因为人们自以为的认为,才会在人情关系中,感觉到失望。”
小宝放下茶杯,“人间原本没有那些苦恼,就是人们不停的往在意的人那里吐丝索情,才有那些是与非。可是以情为本却要换爱,爱哪里会有?以爱的名义索要占有,这收到的情岂不是变了味道?”
王竹点头,“所以用规矩说话,别用感情办事儿。事儿是事儿,情是情,拿感情说事,所为无非是情面二字,那就说明一方要得,一方有失。谁又该得谁的失?谁又该失谁的得?再或者是就着曾经的情分讨要和回报,本质为此,情分要有用几次,何程度用尽的估量,只是人性为私,在人们心里,曾付出的那份情就总是再值不过。如此一来,左交右换,何必自找麻烦?”
王林笑嘻嘻接道,“我从巧姐姐那里得了这些话儿,再看话本子里那些痴女子,就想着告诉她们,姑娘啊醒醒吧,情易得,爱难有,婚姻凭运气。跳出来看看这人,你就看得明白。身在局中和他纠缠,只会让自己陷在那些喜悲里,哪里还能轻易看清真相?如这人心思不正,魂灵不善,又怎能早早脱身?去寻自己真正的良人?”
小宝和王竹两个听了王林这话,都笑着打趣他,笑问王林,“你又是哪个娇小姐的良人?”
王林手指棚顶,“我倒也想问问,你们两个又是谁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