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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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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三千年一开的婆罗花开满了宫墙,浑圆如满月的白花仿佛卷起了千堆雪,锦簇的花盏漫过墙头,几位仙君坐在瑶池边上品茗倾谈。
其中一位仙君摇着羽扇,感慨道:“上回婆罗花开仿佛还在昨日,却原来已经过去三千年了。”
“说起来,姬鹿最喜欢的便是婆罗花。”另一名仙君端起茶盏,慢悠悠用茶盖拨开茶面上的浮茶,“可惜啊可惜,三千年前她才满月,可三千年后,她却已经羽化而去,当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说起姬鹿上仙……”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仙君不由得开了口,“小仙听闻她是为了封印魔尊导致神力耗尽方才羽化而去的?当初小仙在琼华宫掌值,琼华宫的那位是万年避世的真人,除了昼夜更替、星月之行,从不过问外界的一切,因此小仙才错过了这些事情,不晓得诸位仙友可否告知一二?”
最先开口的那位仙君长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羽扇道:“姬鹿与魔尊本师出同门,谁知魔尊十恶不赦,竟然背叛师门,盗走灵珠,魔力大增,甚至意图解开魔神有莘的洪荒魔力的封印,若不是姬鹿与魔尊在菩提山上大战三天三夜,封了他的元神,如今这仙界,哪来如此平静呢?”
小仙君唏嘘一阵,又好奇地问道:“小仙还听闻,姬鹿上仙与魔尊有一段情,还有凤凰族少主长翊似乎也为了姬鹿自甘放逐堕落,是怎么个一回事儿?”
“咳咳,”喝茶的仙君抬袖掩口咳嗽两声,“这个说来话长啊,姬鹿似乎早年便与凤凰族少主长翊定下婚约,长翊也甚是倾慕她,后来姬鹿师从太掖宫的祁明王学习经纶讲义,与魔尊成为了师兄妹,可她到底是年少,姑娘心性,魔尊生得一副魅惑众生的面孔,当真是仙界第一美男,因此轻而易举便勾了她的心去,不然往后那么长的日子,她不可能没有发觉魔尊心怀不轨,因此魔尊入魔道后,她伤心欲绝……”
“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姬鹿突然就要和长翊成亲了,然而就在她与长翊的大婚之时,魔尊打破了九天之境,率部下冲进仙界,势必要毁灭仙界,姬鹿终究还是爱魔尊的吧!她说要亲自和魔尊斗法,和魔尊大战了三天三夜,最终还是将魔尊封印,可她自己也因神力耗尽而灰飞烟灭,凤凰族少主得知后,更是失魂落魄自甘堕落凡间去了……”
话音未落,喝茶仙君的余光瞟过瑶池之上那面棱形的山海镜,骇然一惊,“哎呀”一声,连忙搁下茶盏,回过身来,冲着身后之人道:“罪过罪过,小仙眼神不好,没有瞧见神君路过。”顿了顿,又赔出笑脸来,“神君难得出宫,不如坐下来与小仙喝喝茶?这茶是菩提山新贡的玉露茶,入口清香,余味悠长……”
司命神君没有言语,眼风凌厉如刀子般扫过那位仙君的脸庞,重重哼了一声,震怒拂袖而去。
风拂过,婆罗花海摇曳不止,喝茶的仙君顿时觉得脊背生寒,宽大的仙袍中冷汗涔涔。
“方才那位不是司命神君吗?”小仙君“咦”了一声,奇道:“他不是在奉星宫主掌命格的吗?怎么会在这儿?”顿了顿,又看了看那位仙君的脸色,“仙友你可还好?”
“不太好。”喝茶的仙君僵直着身体,脸色难看,“你生得晚,所以不知道,姬鹿是他的独女,自从姬鹿羽化后,他生平最恨旁人谈论他女儿,方才我是触到他的逆鳞了……”
小仙君“啊”了一声,用同情地眼神望着那位仙君,“若司命神君公报私仇,将你发落到凡间去,你可要保重啊,仙友。”
“我去给他赔罪。”那位仙君含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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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星宫中寂静一片,偌大的正殿唯有一个身影伶仃伫立,星轮漂在半空中,浮光淡淡,将他的眉目也映得苍白。
一位星使小跑着从殿外进来,差点儿被台阶绊倒,喘着气儿拱手道:“神、神君,小使方才观察星象……”
司命神君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凝目望着殿上悬浮的星轮,喃喃道:“她羽化的时候,没有告诉本君她将那妖孽封印在了何处,若是本君知道,必然要掘地三尺将那天诛地灭的妖孽找出来,让他魂飞魄散,永生永世入不得轮回……”
“神君!”星使提高了声调。
司命神君微微蹙了蹙眉,低斥道:“说话!”
“小使方才观察星象,发现紫垣星动,周遭隐隐有仙气浮动。您还记得吗?上回紫垣星动还是三千年前,姬鹿上仙诞生之时,如今紫垣星再动……”稍顿片刻,咽了一口口水,艰难道:“怕……怕是姬鹿上仙再生了!”
“你说什么?”司命神君猛然上前一步,扳住他的肩膀,可未等星使回答,他便已拂袖快步踏出殿外,腾云驾雾而去。
“神君!小使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星使哭丧着脸在殿中大喊,“小使夜观星象,发现凡间星象有大异,瘴气涌动,赤月诡谲,怕是魔尊再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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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府,朱雀桥南岸,青云斋。
“魔尊再世?”坐在窗边的姑娘低声询问道。
青年一面擦拭着青铜器皿,一面解释道:“我夜观星象,见星象有大异,瘴气涌动,赤月诡谲,这便是魔尊再世的前兆。”
闻言,姑娘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垂下眸,长长的睫毛掩住情绪。初春日光明媚,透过雕花木窗一格格落进来,她的肌肤白得如透明一般,凝雪般的皓腕间却有一条赢鱼摆尾游动,隐隐有冲破灵力之势。
青年瞥了一眼她的手腕,不由得笑道:“怎么这样心神不宁?”
“没什么。”她站起身,轻声道:“我去歇息了。”话毕,一袭白衣飘然转进了后屋。青年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后屋中点着一盏灯,灯影朦胧。榻上躺着的青年依然静静的,一头乌发似绸缎般铺散开来。她放缓脚步,无声无息地走到榻边,轻轻坐了下来。
他闭着眼,丹唇微抿,鼻梁高挺,长眉没入鬓中,俊美无比。她细细看去,见他眉心隐隐有赤色的印记,像是一朵婆罗花……
仿佛不受控制的,她伸出手,凉凉的指尖触上他眉心赤色的婆罗花印记,一股奇异的力量涌动起来,穿透四肢百骸,连她腕间的赢鱼都倏然变得躁动不安。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怔怔的,良久,才收回手。青年神情安然,眉目俊美,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仿佛似曾相识。
一道人影停顿在门口,传来青年轻轻的笑声:“你不是说去歇息了吗?”
她垂下眸,三指轻轻搭在自己的腕间,一面安抚游动的赢鱼,一面开了口,声音温凉如水。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