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2、第二章

　　第二章

　　大公是位美人，肤白貌美大长腿，基因调节计划的受益者。

　　不过，虽说星际年代，人人都能对基因下手，可碍于实力与金钱，基因调节这种行为，也分大动干戈或小试牛刀。

　　因此，如今光瞧外貌就能瞧出一个人的身份与地位。那些长相完美者，必然有钱有势，长相普通或是中上等，背景必然一般。而涉及记载中出现的稀有发色、眸色乃至肤色，当然为特权阶级才能享受的待遇。

　　大公便是这种特权阶级，由于祖先显赫高贵，与皇室共姓，拥有优先择选权，便继皇室直系的银发金瞳后，也给子孙后代进行了完美配色。

　　所谓完美配色，金，金，金！这种稀世珍贵的颜色，哪里逃得掉？

　　其实，真的完美吗？只怕稀有才是重中之重。上流社会对“记载的过去”有着充分的迷信与执拗，相比那些发色、眸色、肤色五颜六色的小贵族，后者才是活得随心所欲。

　　皇帝瞪着大公，一会儿后，大手一挥，数十封电子账单便争先恐后挤进大公的智脑。

　　大公迫不及防听见一连串“您有一封来自BB彩虹男人的电子邮件”，“您有两封来自BB彩虹男人的电子邮件”……“您有十三封来自BB彩虹男人的电子邮件”……“您有四十八封来BB自彩虹男人的电子邮件”的提示音……

　　大公猛地后退半步，尽量优雅地朝皇帝挤出一个笑容。

　　“BB彩虹男人。”皇帝看着他，语气似乎很平静。

　　大公抿了抿唇，尴尬回应道：“智脑大概中毒了，陛下。”

　　皇帝了然地点头，眼神与身高一样，都是那么居高临下。

　　“陛下，我想我该走了，英灵殿撕毁了我跟他们的协议。”大公关闭智脑，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意味告别的皇室礼。

　　“所以，”在对方离开之前，皇帝盯着准备逃跑的大公，冷冷开口道：“你确实与英灵殿做了交易，向我推荐他们的向导，而他们承诺帮你还清赌债。”

　　大公抬头，眨了眨眼睛。几秒钟后，他挺直背脊，唇角勾起，无比自豪地应道：“是啊，这不挺好吗？反正陛下您对他们的向导也不感兴趣。他们只叫我把向导资料交给您，没说一定要成功，这笔买卖很划算。”

　　皇帝：“……”划算个屁！还有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自豪？

　　大公“呵呵”笑了，目光沿着皇帝轮廓深邃的五官缓缓描摹了一遍。

　　“不过我现在发现，向导只是幌子，他们的目的，是要在您生日这天膈应您一下。”他说。

　　大公如此直白，仿佛看穿了一切真相。片刻后，他毫无愧疚地对皇帝道：“我先告退了，陛下。”

　　皇帝没有立即批准，半晌后，才鄙夷地说：“你为什么这么蠢？”

　　大公皱起眉，漂亮的脸变了颜色，以凝重的眼神望向皇帝。

　　皇帝对他生气的反应不屑一顾。

　　然而，皇帝却想错了，大公并没有生气。因为过了一会儿，他看见大公颇为自得地笑起来，语气甚是轻快，“不，我是大智若愚。”

　　皇帝咬牙：“……滚！”他已经很客气了。

　　英灵殿发来的账单，多半该由皇帝来偿还。一天以前，宫廷总管玛丽安夫人已将大公殿下最近的财政状况做了详细汇报。拥有分布三大星系间，至少五颗高度发达的A级星球作为封地的大公殿下，财政已然赤字。皇帝想不通，这些星球上缴的税收及大公家族名下所有财产难道都被对方拿去喂狗了吗！

　　“我被骗了。”临走之前，大公终于想起自己的账单。“莱茵斯特尔酒店举行了一场世纪豪赌，我们签了契约，将资产抵押给银行，以示不会临阵逃脱。可那个庄家是骗子，我们都输了，莱茵斯特尔伯爵向我催债，以致我现在……”

　　“你很好，贷款赌博，催债的还是莱茵斯特尔。”皇帝恶狠狠打断大公的话，压低声音道：“滚！在我想打死你之前。”然后，他侧过身，目光落至皇座旁边的那个座位，声音更为低沉地道：“告诉英灵殿，我不会让他们染指那个位置。你也不要再犯蠢，”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明知被利用，还要抱着侥幸心理。有下次我直接打断你三条腿！”

　　大公一惊，三条腿都神经般疼痛了一瞬。

　　“那里没有人，不会有人。”皇帝转过脸，重新以冰冷凌厉的眼神蹂/躏大公脆弱的三条腿。

　　当然第三条腿在精神绪未展开时是看不到的。

　　“我不需要向导。”皇帝斩钉截铁地说。

　　大公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温声开口，给了皇帝一种这人忽然正经起来的错觉。

　　“没有哨兵不需要向导，陛下。”大公看着年轻的皇帝。

　　皇帝断然否定，“没有这个人。”

　　“只是还没找到而已。”大公直视皇帝冷漠的金瞳。

　　“呵。”皇帝嗤笑一声，二度转身，面向皇座，“等找到再说。”他没有再理大公，只厌恶地抬手，叫大公赶紧滚出彩虹厅。

　　“晚上我还要来的，我会重新为您准备一份礼物，陛下。”皇帝身后，大公又恢复那种轻佻散漫，还隐隐藏着自得的声音。

　　你最好不要来！皇帝整个人都散发出这种气息。

　　大公扬眉，瞄了瞄皇帝的背影，然后，漫不经心地退出彩虹厅。

　　快一点了，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准备礼物么？

　　大公顺着来路走向停机坪，这次，皇帝没叫侍卫跟着他。一刻钟后，他走到开阔处，不知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回身远眺那片高耸入云，样式古老却材质坚固新颖的皇宫。

　　这一刻，他不再是穷奢极侈、湛湎荒淫的纨绔贵族，他立于帝国广袤湛蓝的天空下，庄严肃穆。

　　弥米尔·冯·叔本华，是七百多年前，那位神级向导留存世间的最后一位后裔。

　　其他人都死了，五年前，死在遥远的星系边境。

　　帝国建立之初，向导和哨兵是平等的，他们面向星辰许下誓言，从此畅游浩瀚星海，形影相随，生死不离。

　　“我一定得再到海上去，去往那孤独的大海，寂寞的天；而我想要的只是一艘高高的船、一颗星星引着它向前。”

　　对开国皇帝来说，他的星星是他的向导，他的战友，他的灵魂伴侣。因此他许诺伴侣及其家族与自己一脉永享帝国荣耀，这是他对他最为铭心刻骨的爱恋。

　　然而谁也没想到，那个高贵且荣耀的家族，诞生过无数S级与神级向导，共同拥有皇族姓氏的家族，他们的荣耀会在七百多年前似水晶般砸落于地，碎裂！混合着失望、挣扎、谩骂、鄙视，褪去光环的家族，失去了灵魂的羁绊，他们被迫身披另一家族赋予他们的光辉荣耀，在尘世中如履薄冰，然后，渐渐被抛弃。最终维系那句誓言，那段铭心刻骨爱恋的，竟是一条被永禁修改的法律。或许，这也是最初那对哨兵与向导，唯一留在历史中的痕迹。

　　大公垂下眼帘，在温暖的暮春中，从容不迫地哀悼着他的祖先，与那些战死伊达瓦星域的族亲。他们生前受尽鄙视，死后默默无闻，乃至前方皇宫里的皇帝陛下，和在帝国版图内的无数子民，均对惨烈的伊达瓦星域会战一无所知。

　　失去荣耀的后族，如同堕入地狱的天使，永世无法翻身。

　　大公抬起眼帘，金瞳闪过一丝流光，下一刻，璀璨夺目。

　　“我登上最后的台阶，回顾我往日所在，那些峥嵘岁月，何时再光华鼎盛？”大公轻悠的声音缓慢响起，随着他转身，消失于皇宫某处。

　　下午两点，大公府邸一阵鸡飞狗跳。

　　大公几乎派出所有仆人，在帝都最为繁华的商业区域为皇帝陛下甄选礼物。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大公殿下要拍皇帝陛下的马屁，论缘由，八成是为了那几十份天价账单。

　　对于这种流言，大公置若罔闻。他坐在阳光明媚的花园里浏览星网，左手一杯清香醇厚的红茶，静怡惬意。

　　#论哨兵与向导情侣一生必做的十件事#

　　著名纨绔兼损友阿鲁贝利西·冈恩给大公发来一条链接，大公随手点开，便看见这样一个回复及点击全部高达几十亿的帖子。

　　帝国最大的门户网站，三天内回复及点击高达几十亿并数据实现持续攀升中，大公草草浏览了第一条，目光定在月长花上。

　　几乎不可能实现，排名第一的那件事：与恋人一起徜徉于月长花海。

　　月长花生长在帝国版图边境，边境星系中的边境星球。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人类失去月长花已有三百多年，期间也不是没人大着胆子，冒险前往被封锁星域，妄图采集月长花的种子。

　　但那片星域是连军队都不敢轻易踏足的，曾经的战场。纵使本领与幸运值突破天际，侥幸逃脱军队封锁进入那片星域，空间撕裂、黑洞、神出鬼没的星际风暴及杀人的怪物，才是最后的封锁线。

　　“殿下，什么‘论哨兵与向导情侣一生必做的十件事’，我看应该叫‘论哨兵与向导情侣一生必然做不到的十件事’。”冈恩给大公发来信息，“看到题目我还小激动一把，以为找到泡妞的好办法，可以参考下。”

　　冈恩是帝国首富的儿子，一位D级哨兵，大公的狐朋狗友。

　　大公没有理睬他，继续顺着帖子浏览下去，过了很久，才欣然抬起手指给冈恩回了条信息，上面写着：“已阅，同意。”

　　确实是“必然做不到的十件事”，或许只有“必然做不到”，在这些安享和平的人们眼中，才最为浪漫吧。

　　大公的目光从智脑的虚拟屏幕上移开，端起茶杯，悠悠喝了口热茶。

　　边境封锁线背后，那片连军队都不敢轻易踏足的战场，是伊达瓦星域。

　　在人们的记忆中，人类失去伊达瓦星域，再不曾进入伊达瓦星域，已有三百多年。

　　可是，对另外一些人来说，伊达瓦星域并不遥远，他们甚至在那里以命相搏，然后，长眠星域深处。

　　大公闭起眼睛，耳畔似乎响起一个动听的女声，她总是那样和蔼，以长者姿态对学生们谆谆教诲。

　　“月长花在伊达瓦意味着爱情。爱情是人类最美好的感情，因为爱情，我们才不会迷失。你瞧，我们的舰徽是被月长花环绕的南十字星，它现在属于你了，殿下。”她好像这么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