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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口角 ...


  •   陈玉贤一伸手把那匣儿打开了,却是几支豆娘。绮縠扎就,略点碎宝,式样十分新奇,眼见着是今年新出的。取了一支细看一回,恋恋不舍地放回去了,面上好不纠结。

      傅清溪便仍拿了递给她道:“妹妹喜欢就戴上试试吧,谢三哥说是给我们玩的,一会儿咱们谢谢他就是了。”

      越蕊见不是什么太过贵重的东西,心里也松了口气,又见那几个虫草扎得有趣,也拿了一根看。

      陈玉贤却摇头道:“不要……他们家同我们家正打对台呢,我不能要他们家的东西……”

      傅清溪想起方才陈家同谢家在水上的对台来,见陈玉贤小孩儿脾气发作,认真分起“敌我”来,心里好笑,忙劝道:“那不过是赶巧了一块儿热闹罢了,妹妹可想多了。”

      可陈玉贤性子上来拧的厉害,说死不肯要谢翼送的东西,傅清溪只好作罢,便让越蕊挑。越蕊拿了一支,忽然道:“姐姐,叫五姐姐她们也来看看吧?”

      傅清溪看里头拢共五支豆娘,要一人一个却是不够,正犹豫,越苓过来嚷道:“有凉透的水没有?这会子我可喝不了热茶。”

      越蕊端起自己那杯道:“这里有杯凉的,不过我……”

      越苓一把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完了满足叹一声,对越蕊笑道:“嗐,我还嫌你不成。嗯,你喝热的不?我那里也有一杯。”陈玉贤在边上噗嗤乐了出来,越蕊也跟着笑。

      傅清溪便把豆娘给越苓看,谁知道越苓低了头叫她们看自己鬓后簪的一根虫草簪道:“你们看,这是方才王四哥给的。我们方才在游艺船上玩儿,里头好多博戏,彩头都是这些东西。我们都得了,这盒大约是谢三哥赢的彩头,你们就留着玩吧。”

      傅清溪听说如此,再细看众人,果然人人头上都多了几根细花簪子。越蕊这才放心了,取了两支道:“那我就要这两支吧。”

      傅清溪笑道:“我不喜欢虫儿兽儿的,你喜欢就连匣子拿了去。反正,有的人是不肯要对头的东西的。”说了看着陈玉贤笑。

      越蕊让了一回,见傅清溪确实不喜欢这东西,便笑着叫丫头收了起来。

      那边外头不知道又有什么新鲜事,越栐仁又带着兄弟好友一众人等呼喇喇去了。陈玉贤见了跺脚道:“娘还让我见哥哥回来了告诉他一声,叫他等一等,一会儿回去呢。这下好,又没影儿了!看我不回去告诉爹!”

      越蕊看了嘻嘻笑,陈玉贤叹道:“有个皮猴一样的哥哥可真麻烦,蕊蕊妹妹,你说是不是?”

      越蕊笑道:“不晓得,我哥哥可不是皮猴。”

      陈玉贤吃瘪,恨恨瞪一眼越蕊,把个傅清溪笑倒了。

      他们这里高兴着,那边却起了纷争。

      就听越苭道:“不知道就不要随便开口,人说了你也不懂,还追着人问,脸都叫你丢尽了!”

      柳彦姝道:“不知道才问的,再说了又没问你,你急什么!”

      越苭道:“看不过眼,替你害臊!”

      柳彦姝便笑道:“四姐姐你不能老用你们天香书院的学识来量着我,我们不过刚上学的,什么都不知道呢,自然不如你这样在天香书院里读了大半年的知道得清楚。”

      越苭道:“你少跟我扯些没用的,我说过我是天香书院的了?”

      柳彦姝道:“原来四姐姐不是啊,四姐姐也知道自己不是,那最好了。既然旁人的学识同四姐姐没干系,那旁人的无知自然也同四姐姐没干系,我知不知道问不问的,就不劳四姐姐操心了。”

      越苭怒道:“我就是看不惯你那样儿!什么都不知道还在那里不懂装懂同人东拉西扯,也不知道害臊!”

      柳彦姝见她抓着不放,也生气了:“就你知道!就你懂!我倒看看你懂得多少!你那么懂也不用把旁人的学纹穿在自己身上了,穿在身上了就是你的了?!”

      越苭一听这话,气得嘴唇都抖了,没忍住道:“我穿在身上的不是自己的,你穿在身上的难道是你自己的?!”

      傅清溪走过去听到了这句,自己也忍不住一僵,却听柳彦姝冷笑道:“好啊,那你倒是说说我穿在身上的若不是我自己的,那是谁的?你只要说出来,我就服你!”

      越苭还待再说,叫一旁越芃拦了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姐妹,怎么越说越过了!”又对边上的玲珑道,“还不赶紧扶你家姑娘去擦把脸?这天儿热了人就容易躁。”又对柳彦姝道,“柳妹妹也少说一句,大家话赶话的,没心也说到有心了。”

      柳彦姝哼一声道:“二姐姐做什么拦着,我正想听听四姐姐的高见,好回去问问老太太老太爷呢!”

      越苭一听更怒,却被越萦拉着道:“你若再说,回去母亲定要生气的。”

      越苭想起庄氏几回为自己言语生气,更连越萦也气上了,一把甩开她道:“不要你假好心!”说了蹬蹬蹬跑了出去。

      傅清溪上去拉了柳彦姝劝道:“柳姐姐,好了,这在外头呢,别叫人笑话。”

      柳彦姝放平了声儿道:“怎么,你没听出来她那意思?咱们这身上穿的脚上踩的头上戴的都不是咱们的呢。真是吃她的用她的了!想来往后这府里全是她的,才会这么看我不顺眼,原来是为着这个!”

      这话叫人没法接了,傅清溪只好一个劲儿说消消气,莫要再说了等话。

      正这时候,杏儿走过来道:“姑娘,俞三姑娘今儿也在这里,说请姑娘过去说话。”

      傅清溪正在这里不自在,便去同守在帷幕外头的几个太太的大丫头打了声招呼,带了丫头嬷嬷出去了。

      往出走了没几步,一两翠幄车停在那里。俞正楠从里头下来道:“车里闷得慌,要不咱们往那边走走。”傅清溪正有此意,两人便往湖边柳荫长堤处走去。

      两人走了一阵,俞正楠问道:“你方才脸色不太好。”

      傅清溪顿了顿,叹了一声没说话。

      俞正楠道:“方才你们府里的那些姑娘们去了宋家的游艺船,我也正好在那里。”

      傅清溪心里闷闷的,听了这话随口道:“嗯,我没去,我同四舅母坐了金家的船出去的。”

      俞正楠忽然道:“她们吵架了吧?”

      傅清溪一愣,俞正楠道:“柳姑娘她们,吵架了吧?”

      傅清溪只好“嗯”了一声。

      俞正楠大概也觉着这话不太好说,咂咂嘴道:“好像背后说人是非一样,有点怪。”

      傅清溪忍不住笑了,俞正楠嘿了一声,接着道:“所以我不太喜欢同她们一处。女人啊,事儿太多。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心里不放什么大事,整日介鸡毛蒜皮的。谁先挑的料子,谁的衣裳针线上先做了,谁轮着的针线师傅好……什么都能争,实在是烦人得很。尤其、尤其……再有几个少年子弟掺在里头,就更多事了。”

      傅清溪不解:“啊?”

      俞正楠道:“据说从前男女上了十岁就不让随便见面了,除非家人兄妹。如今是……不管那么些了。世家间,尤其不禁着这些,左右一出门都前后左右那许多人跟着……长辈们倒是乐意教他们相互间多交往,若是……门当户对,岂不是顺当得很?……

      “你那个柳姐姐……看不惯她的只怕往后会越来越多吧,有什么法子,谁叫她生得好……”

      傅清溪听了这句,想起柳彦姝鬓上两支点翠嵌宝的豆娘来,心里忽然雪亮。

      俞正楠却顾自接着说道:“我就是烦透了这样的事,想着……不管怎样,反正我不要走这样的老路。”

      傅清溪不解:“老路?”

      俞正楠道:“不是吗?女人家学针黹理家、应酬来往,到了年纪便许个人家,生儿育女、料理家事,整日介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破事,一年年一岁岁周而复始。还要学着如何御夫,拿捏妾室通房,要顾着体面,又要防着后院……简直腹背受敌,又无大功可立……这样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够了……”

      傅清溪从来没想过这些,上回“身份”“嫁娶”等话还是陶嬷嬷临走时候说给她的。这会儿听俞正楠说起这些来,一时明白不了。这女人家嫁人生子,不是应当应分的事么,若是嫁不得好人家,或者竟没有儿女,才是大不幸不是么?怎么陶嬷嬷说的顶顶要紧的事,同俞正楠说的又全然不同了?……一时有点心乱。

      俞正楠见她不语,便接着道:“比如我娘,这一年到头,不说别的,光各种各样的祭日,一个月里得有十几个。祭的人身份不同,周年不同,那供桌礼仪也差着。光忙这些,就没个闲工夫了。若是哪日疏忽错了一丝半点的,那就是不敬祖上的大罪过,别说家中长辈如何说,就是她自己都得往祠堂里跪几回去方能心安……这还只是死人的事儿,活人……只有更多事的……我实在是……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傅清溪就想起越家的神楼来,确实几乎一年到头供奉不停的,祖祖辈辈传下来,这许多人,祭日自然也多。

      俞正楠忽然道:“你可晓得我为什么非要考春考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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