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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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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架双方都有损伤,后来还是昌平大君等不见人,叫手下四处寻找,才及时制止了事情进一步的恶化。美景是无心再赏了,昌平大君好心办了坏事,无奈派了人手送双方下山,道别时苦心相劝,说这事情闹大了对各家都不好,所以到此为止,也别四处宣扬,冯氏古氏双方点头同意,坐了马车背道而驰,各自归家不提。
在梁沛看来,冯氏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豪情壮志的,晚间回来就是灰溜溜的了。何必逞一时之勇呢?真是得不偿失啊。可她哪里知道其实这一架双方都觉得畅快淋漓。有时候不止是女人,对男人而言,用武力去解决争端,也不失为一个简单利落的方式,虽然不会化干戈为玉帛,但至少这一次冯氏也算狠狠出了口恶气,心里舒坦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冯氏都不出门,和三位兄弟一心待在府中自己的东院养伤,吃喝玩乐一如从前,跟没事儿人一样,同时也不忘叮嘱全府上下守口如瓶,免得过几个月妻主归家之后听到只字片语,再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当然这件事情带来的最明显的后果就是,冯氏对待某些事情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
“父亲,您找我?”某个春风和煦的下午,冯氏差人将女婿李氏叫进了东院。
“嗯,想问问你那侄儿何时入京?”冯氏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他垫着后腰,和瘸着腿需要拄拐的贾氏坐在榻上下棋,钱氏沈氏品着美酒,在一旁玩投壶。经过这几日将养,除了贾氏,兄弟几个的伤也不那么明显了。
“左右不过七八日吧,”李氏按照信中写的日期大概推算了一下:沿江走了一个月的水路,上了岸又走了半个月的陆路,最快也就在这几天了。
“他的事情我应下了,你也不必再费心思推着你妻主前来做说客,哎,真是难为老二对你这样上心….”
众人的笑意都挂在脸上,年轻的李氏有些不好意思,“父亲说笑了……”
“我想过了,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冯氏落了棋子,继续道,“所以我又应下了贺兰家和黄家,他们眼下都在京中,你去叫人再收拾两个院子出来,和咱家的小子们住在一处,我方便些,府里也热闹些。”
“是。”李氏躬身施礼,出了东院,却存了满肚子的疑问:河西贺兰氏,山南黄氏,都是鼎鼎有名的望族呢,公公之前不都是推拒了么?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没错,冯氏之前已经婉拒了贺兰家与黄家,这回的态度变化之快,除了长跟冯氏搭伴儿的三位叔公,谁也闹不明白。
其实说白了,冯氏能有这态度,还不是古氏给刺激的。当时双方在凌云峰上茬架,古氏嘴上不饶人,骂完了冯氏,还连带着骂了冯氏的女儿梁波,说她就是个一根筋的傻犊子,没有他儿子,梁傻犊子一辈子都娶不上夫郎,擎等着当光棍吧!
就是这么一句,刚好戳中了冯氏的心窝子。有时候想想,梁波可不就挺固执嘛,但凡认准的事,撞了南墙都不见得回头,搞不好除了孟天瑜,她真不会娶任何人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没准是梁波眼界窄,没见过好的也说不定。毕竟她年纪小,见识浅薄,如果能结识更优秀的儿郎,也许就改变心意了,到时候娶了别个,活活气死姓古的!
至于上哪儿找些才貌双全的郎君给梁波去认识,眼下就有个很好的机会。冯氏完全可以借着指教嘉郎的名义,把这些出色的美人儿弄到府里来,多相处几日,总有对上眼的郎君吧?而广陵郡君冯氏有的是法子叫梁波看上的人落选,到时候这孩子不就是梁老三的么?
“哥哥这一招,实在是高啊!”冯氏将私心全盘托出,三位兄弟就差没当堂给冯氏五体投地了。
冯氏勾着唇角,眉眼间是止不住的得意,仿佛这天下最优秀的儿郎已经嫁给了梁波,连帝王都要自愧不如呢。
……
梁府北院热闹起来了。三日内,河西贺兰家的贺兰若昀住进了飞羽堂,山南黄家的黄子遥搬进了浮碧斋,又过三日,江东吴郎在长姐吴妨的亲自护送下,进了京都,直接拐进了梁府北院缀锦轩。三位郎君在梁府也只带了自己最亲近的小厮仆子,其余都留在了各家在京中的宅邸。梁家的热情周到自不必提,郎君们亦都是权贵出身,偶而有什么水土不服,也很快都适应了。
“瞧瞧,多好看呐,就是早些年宫城里的贵人们,又哪里比得上你们三个。”这当中最高兴的便是冯氏了,他细细端详着眼前芝兰玉树般的郎君们,笑得合不拢嘴,那点小心思呼之欲出,得亏贾氏在一旁稳着局面:“哥哥,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你看…..,是不是该把老三叫回来,咱们聚在一处乐呵乐呵,她都多少日子没着家了。”
“对对对,”冯氏一拍脑门,“瞧我都高兴糊涂了。”
冯氏打发自己最得力的管事去接梁波。他自己心情好,天气又不错,遂将府里的男子都聚到一起,在贾氏的建议下,带着众人进了自家的沁芳园,坐了画舫,游小湖去了。
大约玩了一个时辰,众人上了岸,在水榭里歇着,管事的亲自来报冯氏,言道三奶奶说她事忙,脱不开身,过几日再来看您。
这个混账,难为我为她操碎了心!冯氏怀里抱着自己的孙子,面上乐呵呵的,暗自捏了捏拳头,心头不愉,想了想,又招管事的近在身前,低声交代:“就说她老子叫姓古的给打了,看她来不来。”
管事的急匆匆出了门,冯氏打发人差了府里养的两个说书的男子过来,给大家逗趣解闷,又叮嘱李氏悉心准备膳食,若是玩的晚,就一并在园子里用饭了。
风和日丽的天气,男眷们都围坐在水榭里,听说书的说了一段当年英王夜战宿敌的勇猛事迹。两个说书的颇有些口才,吊足了众人的胃口,一口气讲到当年英王夜潜敌方男兵营帐,引起对方警觉,说到关键之处,却拍了醒木,喝茶润嗓。
四周都静了下来,“——好!”片刻之间掌声响起,众人连番喝彩,偏在这个时候,却见雕梁绘彩的长廊末端,急速奔过来一个曼妙的身影,口中大呼“父亲!”
来人是位妙龄女郎,头戴青罗裹额,穿同色缠枝纹战袍,腰缠九环鹤纹宽幅革带,脚蹬一双羊皮靴,手执青锋长剑,英资飒爽地立在中间,叫众人皆不知所措。许是一路奔跑,女郎脸颊红润,单手叉腰微微喘气,进了水榭却看见冯氏端坐在榻上坦然自若,不免有些吃惊,“父亲!你…..这不是好好的么?”
“…..怎么?不盼着我好啊?!”冯氏瞧着梁波满头的汗,冒冒失失的,在诸位郎君面前全然不顾形象,就有些来气。“成天不着家,就那么忙啊?连陪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不是…..,这…..,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梁波十分无奈,望着冯氏,说不出话来。当然,她对冯氏的小算盘一无所知,自打入了禁军,倒也认真对待起来了,大多数时间就宿在营房里,与其他兵士轮流值守宫城。营中的姐妹们见她没什么架子,肯吃苦,武艺高强,又极好亲近,渐渐与之打成一片。闲暇之余,大家常一起约在演武场较量,或者偷溜出去聚众玩乐,比从前在家中时,自在多了。
梁波日渐乐不思蜀,冯氏打发人来接她的时候,她兴致勃勃地和人在校场比武,心里觉得三两日不回去没什么打紧,反□□里也用不着她操心。等到管事第二次来的时候,她又觉得事情很严重。父亲被人揍了,对方是心上人的亲爹,有名有姓的,绝对不是骗她,……那还等什么?
梁波心急火燎的,骑着马风驰电掣,将府里的管事远远抛在后面,连街边摊差点都给人撞翻了。进了府,一路狂奔,然后就看见他亲爹端坐在上方,与一干人等听评书,赏美景,怡然自得。
“这位想必就是梁大人吧?”坐在冯氏左手边的一位郎君瞧着梁波的窘态,浅浅笑道。
“嘿嘿,大人二字不敢当啊,”梁波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冯氏下方坐了三个她从没见过的郎君,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呀!我几天没回来,家里竟多了三位神仙似的兄弟。”
“哪个是你兄弟?”冯氏扶额,狠狠瞪她一眼,“还不赶紧把你这身皮换了去!莽莽撞撞的,也不怕冲着大家。”
“哦,”梁波点点头,一阵风似的又跑出去了。冯氏讪讪的,勉强笑了笑,“我们老三啊,她平时….不这样….,不这样….”
“对,三娘性子温和,待人真诚,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贾氏知道冯氏是为了给梁波在三位郎君面前挽回一个好印象,所以在一旁添油加醋地鼓吹。
众人并不知道着中间的内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微微尴尬,两个说书的站在角落里,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该退下。
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氏咳了一声,请示冯氏要不要传晚饭,冯氏捋了捋胡子,看天色将晚,金乌西沉,便点了点头。又见众人敛声屏气,遂叫说书的继续那激动人心的后半段。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英王大战宿敌的整个故事都讲完了,仆子们开始依次序摆放美酒佳肴,而梁波也换了衣衫转回来。她这回的行头,倒随了冯氏的心意,简单梳个螺髻,簪了珍珠钗,穿着花罗短襦并绯色长裙,裙边垂莹珠佩翠玉,脚上一双翘头锦履,再加上人又长得漂亮,打进了水榭,就规规矩矩地站在冯氏身边,对着众人莞尔一笑,一派婉约温和,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冯氏满意颔首,拉着梁波,将三位嘉郎一一指给他认识。
离冯氏最近,也是刚才开口说话的这位,便是贺兰若昀,他倒是个不认生的,见梁波走过来,忙起身作揖,“贺兰若昀见过梁大人。”
“兄台客气了,叫我梁波或者梁三娘就行。”梁波笑笑,抬眼看时,见他头发用撒金缎带编成长辫垂在胸前,穿箭袖锦袍,唇红齿白,面若冠玉,言谈间落落大方,显得颇为稳重。
坐在贺兰氏旁边的,就是黄氏了。这位郎君一身鹅黄长衫,衣领袍角都绣了云纹,看着更秀气些,宽肩窄腰,肤如凝脂,天生一双桃花眼,透着点妖娆妩媚,对着梁波时,起身淡淡勾了勾唇角,“在下黄子遥。”
他有点骄傲,或者也不打算将这位九品执戟放在眼里,不过梁波毫无察觉,微微点头致意,便将目光转到了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