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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永明灯 ...

  •   永明灯

      迈克一脚踩下刹车,SUV停在了容家铺子门口,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迈克皱着眉头打量着熟悉的小店。
      好像有点什么不同。
      店门没开,还挂着“休息”的牌子。窗户和门都灰扑扑的,像是已经几个月没有打扫过一样。这点最奇怪,因为距他上次拜访这里,也不过两个礼拜的时间而已。
      迈克下了车,穿越街道,走到店门口,按响了门铃。这个时候,他还注意到,门口的灯是熄灭的。
      他对这盏不起眼的铜灯有点印象,因为它似乎24小时都是亮着的。
      门铃响了很久后,里面都没有动静。就在迈克以为屋里没人的时候,门锁响了一下,这才打开。
      来开门的还是那位漂亮的东方女孩,只是她这次看着情况却不怎么好。容婧好像是刚大病痊愈似的,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面色苍白削瘦,一贯顾盼生辉的眼睛也没了神采——就像门上那盏熄灭了的灯一样。
      “出了什么事了,容小姐?”迈克关心地问。
      “我们的师父……去世了。”容婧低声说,“你是来找阿白的吧,海德探员。请进来吧。”
      迈克急忙低声说了一声抱歉,又觉得不够真切,补充道:“我并不知道。之前打电话,容先生一直不接。”
      “他也很伤心。”容婧引着他朝后堂走,“你来的是时候。我想他需要你。”
      “需要我?”迈克呢喃着。
      容婧苦笑一下,“你是他的朋友呀,海德探员。”
      “请叫我迈克。”迈克微笑了一下,“我也是你的朋友。”
      禅室里没有点灯,而这又是一个阴郁的早晨,于是屋里昏暗得就像是快要入夜一般。迈克不是用自己的眼睛,而是用自己受过训练的敏觉,才找到容梓白的身影。
      容梓白也穿着一身亚麻白衣,是他们中国的唐装。他背对着门口盘腿坐着,面对着一个香案。
      没有遗像,也没有鲜花和蜡烛,这里并不像一个灵堂。大概只是他修行的地方。
      迈克只知道日本人的习俗,想必应该区别不大。于是他轻轻走过去,跪坐在容梓白身后。
      容婧端了茶盘进来,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这时,容梓白才从打坐中回神,转过身来。
      迈克看清他的面孔,也暗暗吃惊。他比容婧看上去要憔悴多了,仿佛瘦了有十斤,而他本来就是个削瘦的人。他面孔黯淡,漆黑的眼珠就像宇宙中的黑洞,任何光芒都照射不进去。
      “请节哀顺变。”迈克干巴巴地说着场面词,他并不擅长应付这样的事,以前去见受害者家属,都是搭档卡尔斯负责汇报噩耗。
      不过容梓白虽然看着憔悴,精神还好,并没有唉声叹气,或是哭哭啼啼。他礼貌地欠身道谢后,就开始给迈克倒茶。
      “最近还好吗,海德探员?中国有句老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迈克咳了一声,“并没有什么事。就是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过来看看。”
      “是吗?”容梓白的视线定在迈克的脸上,黝黑的眸子里透露出狡黠,“海德探员,你不知道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搓手指吗?”
      迈克一惊,正动作着的手反射性握成了拳。
      容梓白轻笑了起来。迈克的脸不自然地泛着红。
      “好吧,如果你有心情听的话,是有一点事。”迈克说,“你知道的,我现在已经正式归去十九处了,专门处理类似上次这样的非科学案件。当然,我现在还在接受新人培训。虽然面具的事已经结案了,不过我这两个礼拜一直在利用空闲时间做点调查。‘半面’第一次出现是在市立博物馆的展览上。馆长说‘半面’和另外几样古董都是匿名捐献的。”
      容梓白轻轻皱着眉,认真地听着。他在度过了最初的伤痛期后,也开始理智地思考整个事件。
      师父说师伯的精魂一直附在“半面”上,当年七星连珠兼月蚀之夜,阴气大涨,他趁人不被逃走。师父和他都一直认为容溯潜伏了那么久,应该是还没挣破封印,藏身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如果这个假设是对的,那是谁把容溯从封印里解放的?
      “知道是谁捐赠的吗?”容梓白问。
      迈克说:“本来是查不出来的。后来馆长提过,说送货那日,是对方一个负责人亲自押运的。我调出了监控录像,截取了那人的图像,然后在信息库里搜索——”
      他把一张照片递给容梓白:“卢克·乔森,他是亚当·简宁的特别助理。”
      “简宁?”容梓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是我想到的那个简宁吗?”
      “没错。”迈克打了个响指,“建筑、运输、房地产……简宁集团是这个城市,不,是这个国家最典型的资本巨鳄之一。”
      “我记得的。”容梓白说,“罗伯特·简宁是半年前去世的,他的继承人似乎爆了一个冷门。”
      “没错,就是这个亚当·简宁。他是老罗伯特最小的儿子,上面有三个哥哥。之前没人想到过会是他接手家族集团。”迈克这次没有照片,而是从手机里调出了一张图片,给容梓白看。
      手机里是一个非常俊美的年轻人,黑发蓝眸,深邃的五官犹如用最光洁的玉石雕琢而成,每一根线条都那么完美。这张照片显然是偷拍的,亚当·简宁并没有看着镜头,不过他的笑容充满了贵公子式的魅力,他整个人都是美之女神眷恋下的产物。
      亚当·简宁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岁,裁剪合体的西装衬托着他高挑挺拔的身材,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这是搏斗家的体格,亚当·简宁绝对学习过东方武术。
      “长的不错,是吧?”迈克不屑地撇了撇嘴,“面具应该是他捐赠的,但是不确定那东西是怎么到的简宁家,又是具体被哪一个人收藏的。要知道老简宁去世后,他的另外三个儿子可被这个亚当·简宁打压得很惨。一个自杀,一个车祸残疾,还有一个现在正住在疯人院。亚当·简宁上位后清理了很多东西捐赠给福利院和博物馆。‘半面’就属于其中一件。”
      容梓白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我们走吧。”
      “啊?去哪里?”迈克匆匆跟上。
      “去见亚当·简宁。”容梓白说完,不顾迈克惊讶地嚷嚷,大步走出了禅室。
      “喂,你没搞错?容?我们就这样上门?”
      “怎么?难不成你还打算给他带上一束花不成?”容梓白回头瞥了迈克一眼,冷冷一笑,
      “开车小心呀。”容婧微微笑着,送这两个争吵不休的男人出了门。

      “请稍等片刻,简宁先生正在视频会议中。”
      漂亮性感的金发女秘书送上了饮品后,就退了出去。
      简宁集团的总裁招待室宽敞明亮,看似简单的沙发和茶几,全都出自名家之手,连小小一杯咖啡,都用的是私人飞机从南美运来的咖啡豆手工磨制的咖啡粉冲的。
      “有钱佬真是会享受。”迈克美滋滋地品尝着咖啡,享受着短暂的上流社会的生活,“做好等上一个钟头的准备吧,我的朋友。这些有钱人最爱的就是摆谱了。”
      容梓白却没有这个好心情。他正冷静地打量着这个接待室。看似简单随意地摆设,却暗藏着五行八卦的玄机在其中,这让他暗暗吃惊。这里是美国,真正的堪虞大师,他一个指头都数得出来。这屋内精巧的布置,会出自谁之手?
      容梓白冷不丁站了起来,警惕地环视四周。
      “怎么了?”迈克有点紧张。有个灵媒搭档对于他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总有种不够应付的感觉。
      容梓白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将视线落在墙角的斗柜上。那里摆着一个漂亮的花瓶,两个放着风景画的相框,墙上还挂了一副毕加索的画,大溪地的妇女们正光着身子在劳作。
      容梓白径直走到斗柜前,微微歪着头思考。几秒之后,他伸出手,恰下了一朵粉色的玫瑰花。然后他回到迈克身边,把花丢到了他身上。
      迈克差点被咖啡呛住,“啊……好吧,虽然是第一次被男人送玫瑰花,不过……”
      “里面有监视器。”容梓白不耐烦地打断他。
      “什么?”迈克大吃一惊。拨着娇嫩的花瓣,他果真发现了花蕊中间藏着的粉红色的监视器,“还带摄像头的!靠,局里怎么没有这种可爱的玩意儿?”
      容梓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下,简宁先生应该会早点出现了。”
      接待室的门就如同响应他的话一般打开,高挑挺拔的黑发青年出现在门口,带着那招牌式的迷人微笑,嗓音迷人,“欢迎两位的到来。尤其是您,容先生。”
      这个俊美地远胜过好莱坞明星的男人,就是亚当·简宁。
      “你们认识?”迈克小声地问容梓白。
      容梓白皱着眉摇了摇头。
      “家父认识尊师,容先生。”亚当微笑着走进了招待室,“家父有一个路易十四时期的鹦鹉杯,不小心摔落在地,是您的师父修补的。他的技术真是巧夺天工,修补好后,杯子丝毫看不出破损过。您的师父现在可好。”
      糟糕!迈克在心里暗叫。
      “家师已经过世,现在店里生意由我接管。”果真,容梓白冷冰冰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哦,真抱歉。”亚当立刻说,“那么,二位来见我,是有什么特殊的事吗?这位探员……”
      “海德。”迈克拿出了办案人员的严肃,好努力把亚当的注意力从容梓白铁青的脸色上转移开,“我们是为你一个月前捐赠出去的一个古玩而来的。这个面具,你还有印象吗?”
      “哦,是它。”亚当一看到照片,就点头承认,爽快的态度让迈克和容梓白都有点意外。
      “它是家父的收藏,很有趣的一个面具,一直挂在小书房的墙上。家父去世后,我把它和其他一些古玩都匿名捐赠给了博物馆。你们居然能找到我,不愧是FBI!”
      迈克问:“那么,你知道老简宁先生是怎么得到这个面具的吗?”
      “这我可真不清楚了。”亚当说,“我想是朋友送的吧。总之,有一天,它就挂在了书房的墙上。哦,我还拿它来做过万圣节的面具,效果可真好。”
      “你戴过它?”容梓白突然问。
      “是的。”亚当有点不解,“这难道是什么名贵的古董?抱歉,我真不知道。父亲并没管我。这个面具有什么特殊吗?”
      容梓白紧闭着嘴,迈克只好胡扯了两句回答:“这个面具,其实是个赃物。”
      “难道?”亚当隐约明白了什么,看向容梓白,“这面具是从你家被盗的?”
      容梓白脸上一丝表情也无,黑沉沉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亚当,就像一只猫盯着一条蛇。
      突然间,容梓白站了起来,在迈克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他整个人向亚当凑了过去。亚当只是挑了一下眉毛,举手拦下了要冲过来的保镖。
      两张脸近得几乎就要碰在一起,鼻息顷刻间交缠。尖锐如锋的视线对上深沉如渊的目光,一个如黑夜,一个如海洋。一个浑身散发出咄咄逼人的侵略,一个则从容平和地坦然接受。
      “看到你想找的了吗,容先生?”亚当慵懒迷人的嗓音配上他那抹淡淡的玩味的笑意,足可以让意志力薄弱一点的女孩发晕,“虽然我并不好这口,不过如过对象是你这样漂亮的东方少年的话,我真的会好好考虑一下。”
      容梓白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小女生,并没有被他调戏的话激怒。他冒着冰冷寒气,渐渐拉开了和男人的距离,缓缓说:“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亚当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眼前的黑发少年。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还显得那么生嫩,面孔清秀,身材削瘦,可整个人却并不给人一种孱弱之感。这个少年犹如一柄轻薄又韧性十足的锋利宝剑,只可敬畏远观。如果想要拿在掌中亵玩,他会顷刻把人割得鲜血淋漓,甚至要了你的命。
      这么具有挑战性的玩意儿,多么有趣。
      亚当·简宁露出了意兴盎然的笑意。
      自从他解决了兄长和集团中的长老,坐上了这个位置后,自从他收拾了竞争对手后,他已经开始感觉到寂寞了。那是容溯对他说过的,一种叫做“孤独求败”的寂寞。他迫切地需要一个新的目标,好让他去挑战,去征服。
      这个叫容梓白的少年,将会是他不可多得的对手。
      “看样子,我们有一位共同的朋友。”亚当微笑着。
      “他并不是我的朋友。”容梓白冷声道,“他是我将要毁灭的对象。”
      “那我等待你足够强大的一天。”亚当继续微笑着,“再说了,我的少年,你的师父应该教导过你,不要有仇恨,不然就无法作出纯粹的东西,是吧?所以,别再说什么报仇,什么毁灭了。你这么单纯可爱,还拥有大好的未来,为什么不来到我这里?我们两个在一起,可以做到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
      “这样的事根本就不存在。”容梓白冷笑,“没有绝对的强大,也没有绝对的掌控,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只有一个词:均衡。不过显然,容溯并没有教会你这个,不是吗?”
      亚当笑意加深了,“我发觉你真的很可爱,小白。”
      “你没资格这么称呼我。”容梓白目光如刀,质问,“是你释放的他?”
      亚当抿着唇,露出高深的笑意。这个笑容里包涵了容梓白所要的答案。不过让亚当意外的是,容梓白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再度冲过来,质问或者审问他。相反的,黑发少年收敛了咄咄逼人的冷傲之气,优雅地整了整身上的白袍,朝接待室的门口走去。
      “啊?这就走了?”迈克后知后觉,急忙站起来跟过去。
      亚当也有点不解地转过身去。
      就那一刹那,一股强劲地,几乎是带着破灭之力的灵力凝结成箭朝着亚当射了过来。亚当在那千分之一秒反应过来,反射性抬手抵挡。可是这股力量不但强大,而且太过突然,他临时调集的灵气有限,整个人生生被这股劲道逼得连连退,后背重重撞在玻璃窗上。防弹玻璃咔嚓一声响,产生蛛网一般的裂纹。
      保镖这才后知后觉地掏枪向容梓白射击。迈克大叫了一声,挡在容梓白身前,手法利落地卸掉了保镖的枪,用自己的枪指着了保镖的脑袋。而另外一个保镖听到声音冲了进来,用枪指住了迈克的脑袋。
      一时间,接待室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致。
      “该死的!”迈克低声骂,“容,刚才的事,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容梓白还未出声,就被一阵低笑声打断。
      亚当抹去嘴角的血丝,笑着站直。他一贯矜持高傲的脸因这笑容有点扭曲,眼里满是狂热的火焰,那是一种迈克熟悉的兴奋。那是战逢敌手的激动。迈克情不自禁朝容梓白望过去,替他担忧。
      但是黑发少年平静到近乎冷漠地面对着亚当挑衅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击出火花。
      “有趣,真有趣。”亚当呵呵笑着,竟然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中文,“容昭师伯将你培养得很要呀,梓白师弟。”
      “我不是你师弟。我不管你和容溯是什么关系,他已经被逐出师门,和我师父没有了关系。所以,你也不要妄想通过他来和我攀关系。”容梓白冷漠地回绝了。
      亚当无所谓地偏了偏头,摆了一下手,保镖立刻收起了枪。
      “我想你一定对我有无数疑问。同样,我对你也是。”亚当轻笑着,“不过没关系,时间还很长。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彼此。无论如何,我们一脉相承,不是么?”
      “我一点都不想了解你。”容梓白面无表情,“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商人,那么,我们最好一辈子不要有任何交集。”
      “这我可做不到。”亚当笑容可掬,“我可多么期待能多了解一下你呀,小师弟。”
      容梓白不肯再和这个男人废话。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出接待室。迈克犹豫了一下,紧跟上他。
      等容梓白两人走远,保镖这才关切围过来。亚当不耐烦地挥开了他们,目送容梓白白杨一样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
      “我还欠你一个见面礼呢,小师弟。”亚当形状优美的嘴唇弯起精致的弧度,“我们会再度相会的,就在不久的将来。”

      ***

      返回唐人街的路上,容梓白一直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收敛了那股锋利如箭般的气质后,他恢复了原本的学生气,平和安静。
      迈克开着车,时不时打量容梓白。他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可是不确定这个东方少年有心情回答。他琢磨不透容梓白这种人身怀异能之人的心思,你可不能用常人思维来衡量他们。
      “说来听听吧。”容梓白突然开口,把正在走神的迈克吓了一跳。
      “说……说什么?”
      “亚当·简宁。”容梓白秀气的嘴里挤出这两个词。
      还说一点都不想了解对方呢。迈克耸了耸肩。
      “他是欧亚混血,母亲是一个华裔歌女。他并非婚生子,小时候一直跟着母亲。八岁的时候,他母亲死于吸毒,他被接到简宁家。老简宁除了婚生的三个儿子,还有五、六个私生子,全部养在一起,让他们彼此竞争,从小就厮杀搏斗。亚当是年纪最小的,想必小时候没少受欺负。不过狼崽子就是狼崽子,他现在的成就,你也看到了。人人都说他是老简宁的翻版,甚至比他更加杀伐决断。不怀好意的人,在他手下从来都讨不到好。”
      从一个没有长辈庇佑,在豺狼环伺的环境下求生的孩子,成长为今天一个集团帝国的皇者,亚当·简宁,到底经历过什么?
      迈克试探着问:“你从他身上,发现了什么?‘半面’的事和他有关?他以后还会有什么动作不?”
      “不知道。”容梓白揉着眉心,“之前的事可以归为寻仇,是针对我师父的。尽管我师父已经……我觉得这事并没有结束。”
      “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迈克嘟囔,“亚当·简宁也和你是一类人?我看你们刚才唰唰地两下。他也会你们的那种什么气?”
      容梓白被迈克的描述逗乐了,“是的,他被训练得很好。如果不是我突然发难,那一招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而且,他还会不断强大。”
      “我说,他不会变成什么大魔王吧?类似伏地魔之类的东西?十九处的头头儿们可要苦恼。”
      “这世界上不会有什么绝对的强大。任何一个人,一件事,都会被制约。不论亚当·简宁有什么野心,他也逃不脱这个束缚。”
      迈克稍微感觉到了一点安慰,“这么说,你会对付他?”
      容梓白只是望着前方的道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迈克把容梓白送回了家。走进门的时候,容梓白停留了片刻,从门边把那盏熄灭的铜灯取了下来,抱着它进了屋。
      禅室里,容梓白盘腿坐在蒲团上,静静地擦拭着这盏永明灯。古旧的铜灯,边角处生着铜锈,玻璃也布满灰尘。他仔细地清理着每一个角落,将蒙尘的玻璃也抹得明亮如雪。
      从他来到容家,就没有见过这盏灯熄灭过。师父曾指着它对自己说,这是一盏生命之灯,是每一任容家掌门人的命数之灯。权利交接的时候,掌门会自己灭灯,再由继承人点燃。
      灭灯,亮灯,那是传承的仪式。
      他被定为继承人后,就设想过将来那天的情景。师父会如何骄傲又欣慰地将灯交到他手上,看着他将火焰点燃。
      如今,因为师父的突然离去,这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你见到他了?”容婧走进禅室,坐在了容梓白对面。
      容梓白点了点头,“容溯收了他为徒。”
      “他如何?”
      “很优秀,也很有野心。容溯会看中他,我一点都不奇怪。他现在还能控制自己,可是我并不知道将来会如何。”
      容婧将自己的手按在了容梓白的手上,“阿白,看着我。”
      容梓白抬起头。容婧目光温柔,充满了怜爱,“阿白,我们是同门,也是亲人。尽管师父不在了,可是我们还有彼此。我会在你身边,陪伴你,支持你。我们一起把容氏好好支撑起来,不要让师父失望。任何妄图破坏师父的心血的人,我们都不会放过!”
      容梓白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容婧笑了,“做好准备了吗?”
      两双手一起放在了铜灯上。古朴的铜灯散发出淡淡的金黄色光晕,犹如温暖的日光——

      迈克抬头仔细端详着门口的铜灯。还是原来那一盏,可光洁明亮,焕然一新,玻璃灯罩里点着油灯,火苗旺盛明亮,充满蓬勃的生命力。
      “你打算在门口站多久?”容梓白靠在门口,双手抱胸,说完了还打了一个呵欠。这是衣服迈克很熟悉的懒洋洋的模样。
      迈克笑嘻嘻地看着他。容梓白比上次看着要好了许多,看样子是已经从失去长辈的悲痛中恢复过来了。不过他依旧穿着一件牙白色的唐装,一排白玉纽扣,衣衫宽松飘逸,颇有几分道骨仙风。迈克并不知道这身衣服有什么特殊意思,但是唐人街的人都知道,容梓白会一直为师父戴孝下去。
      “有空吗,容?”迈克说,“我们有个新案子。”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搭档了,海德探员?”容梓白不以为然。
      “好吧,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已经向局里申请让你做我的顾问了,怎么样?”
      “说得好像我很乐意似的。我记得我从没答应做你的顾问。”
      “哦,得了!”迈克亲热地搂住容梓白的肩膀,高大的白人男子轻而易举地就把这个东方少年困在了臂弯里,“我们两个上次不是合作很愉快吗?再说了,十九处里,你这样的顾问可不少,你会感兴趣的。”
      “我目前没兴趣交新朋友。你该知道,我刚多了一个劲敌呢。”容梓白白了迈克一眼。一个FBI就够烦了,更何况一个缺心眼的二货FBI,而且这个FBI还总缠着你帮他破案。
      迈克没办法,只好拿出杀手锏,“有奖金的,伙计。”
      “多少?”
      急切询问的人并不是容梓白,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容婧。她也依旧穿着白衣,不过两眼冒光,一脸兴奋。
      “帮你们破一个案子有多少钱?”
      迈克用手指比了一个数字。容婧眼里的光芒更加火辣辣。容梓白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我们还有店里的生意要打理,你知道的。”
      “店里生意一直不好。”容婧叫道,“你不知道现在物价多贵,各种税费还有医疗保险需要多少钱!阿白,你现在可是掌门人,底下一家子都指望着你吃饭呢!”
      容梓白嘴角抽抽,“所谓的一家子,就只有你,还有披萨吧?”
      一直在地上看热闹的腊肠狗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叫了一声。
      容婧满不在乎地耸肩,“反正店里没什么活,有我守着就好。你还年轻,该多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亲爱的,干吗不跟着这只哈士奇去历练一番。”
      “是啊!”迈克得意大笑,又觉得不对,“等等,你说的哈士奇,是……指我?”
      容梓白丢给他一记写着“白痴”的眼神,瞪着容婧,“你保证不会又丢下店里的生意去打游戏,或者又跑到什么地方写生,一走就是一个月。”
      “我以人格发誓!”
      “不要用你没有的东西发誓。比如人格、男友,和胸部。”
      “容梓白!!!你去死吧!!!!!!”
      车开离唐人街很久后,迈克的耳边还回响着容婧的咆哮。想不到看着那么柔弱斯文的女孩子,竟然有如此惊人的肺活量。
      “以后你会习惯的,哥们儿。”容梓白拍了拍迈克的肩膀,“东方的女孩子,绝对不能看表现。在她们对你微笑的时候,很有可能是在想着怎么把你的脑袋塞进下水道里。”
      “现在我知道我那个和一个日本女孩谈过恋爱的哥们是怎么失踪的了。”迈克吐槽。
      容梓白笑了起来。
      这还是迈克第一次看到他自然的笑容。这个笑容轻松自然,像早晨的阳光一样清澈。少年俊秀的面容被这笑容渲染得充满了活力。
      “我们今天要去哪儿,海德探员?”容梓白问。
      “叫我迈克。”迈克纠正,“一个有钱佬买了一个古董,然后发现家里闹鬼,还出了人命。这事你以前碰到过吗?”
      “家常便饭。”容梓白光是听这简短地介绍,就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你们这些洋人,喜欢把我们的明器——也就是你们说的陪葬品,摆放在家里。如果这个明器有点故事,而摆放又不合适,那么恭喜了,你的家里会多一名不受欢迎的室友。”
      迈克快活地吹了一声口哨,跟着容梓白一起幸灾乐祸,“噢,伙计,我真爱我的工作!”
      “别乐观得太早。”容梓白说,“你也会看到许多普通案件里看不到人性的阴暗面,体会另一个世界里的悲伤和无奈。到时候,你就会像我一样,很多时候,都想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那些事都不存在了吗?”迈克摇头,“比如那个亚当·简宁对你的威胁,容。你会选择闭上眼睛不看他吗?”
      容梓白仰着头轻笑,“不,当然不!我从来不会退缩。”
      “我也是。”迈克踩下油门,车加速朝着笔直公路的尽头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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