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看日出》风魂

5、第 5 章

　　第二天下午，艾米莉娅才刚走出学校没多远，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后面开过来，一个急刹车停在她身边。
　　紧跟着车上便下来两个凶神恶煞的高大男人，其中一个左右看了看，另一个则直奔艾米莉娅，一伸手便将她拦腰抱住，直接往车里一塞。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等艾米莉娅回过神来时，她已被两个大汉一左一右牢牢按在车座上，而车子也已经继续向前开去。
　　艾米莉娅的胳膊被抓得生痛，她心里明白靠自己的力量肯定不能挣脱这两个人，索性也就放弃了挣扎，左右扫了一眼，问：“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她并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叫，两名大汉反而有些奇怪，虽然并没有放松对她的钳制，却也并没有捂住她的嘴。
　　于是艾米莉娅又问：“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依然没有回答，但是艾米莉娅的手机却响起来。
　　是那个特殊的铃声。
　　艾米莉娅的脸色当即一变。约克！他出事了。
　　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回过头来看了看艾米莉娅，向两名大汉点了点头，便有一个人伸手到艾米莉娅的包里摸了她的手机出来，接通了电话，放到艾米莉娅耳边。
　　电话那端并没有人说话。
　　艾米莉娅的心脏就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紧张地叫出声来：“约克？”
　　“原来他叫约克？真是不入流的名字。”手机里传过来的并非约克慵懒清冷的声音，而是黛西那令人反感的甜腻嗓音。
　　“他的手机为什么在你那里？”艾米莉娅皱了眉，问。
　　“不但他的手机在我这里，他的人也在……哦……也许不能用‘人’来称呼他，谁知道呢。总之你知道我的意思，对吧？”
　　黛西轻蔑的语调让艾米莉娅咬紧了牙。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直接一拳打在某人的脸上。
　　然而现在她受制于人，又只能对着手机讲话，只能先将满腔怒火压下，咬着牙道：“你想怎么样？”
　　“想来我派去接你的人正带着你往我这里来，我们见面再谈吧。”黛西轻笑道，“不要试图逃跑哦，不然你那个……约什么？你应该不想看到他有什么损伤吧？”
　　电话挂断之后，旁边的大汉将手机拿开，依然牢牢地抓着艾米莉娅的胳膊。
　　艾米莉娅苦笑了一声。这样几个人抓着她，黛西根本就不用警告她不要逃跑，又或者她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嘲笑她而已。
　　艾米莉娅扭头看向窗外。
　　现在还是下午，阳光灿烂，不知道约克到底怎么样了。

　　车子开到黛西家位于城郊的别墅时，已经将近黄昏。
　　两名大汉将艾米莉娅从车上拉下来，推推搡搡进了大厅。
　　黛西端着杯红酒坐在沙发上，一袭华丽的火红长裙，领口露出大片雪白肌肤，性感撩人。看到艾米莉娅进来，她放下了手里的酒杯，亲热地叫了一声：“hi，艾米，我真高兴你能来。”
　　以那种方式邀请她，来不来能由得了她吗？
　　艾米莉娅皱了一下眉，道：“你抓我来到底想做什么？约克呢？”
　　“不要着急嘛，难得你来我家做客，先坐下来喝一杯？”黛西笑了笑，起身给艾米莉娅了杯酒，“1855年，Pauillac，一般人可喝不到了。连你那位约克先生也赞不绝口呢。”
　　艳红的酒液倒在剔透的水晶杯里，醇香四溢。黛西轻轻晃动杯子，目光迷离，“你看，像不像血？”
　　艾米莉娅没接酒杯，只是继续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黛西娇美的唇一扬，“我想要约克。”
　　听到黛西毫不掩饰地说出这句话，艾米莉娅胸口又是一紧，心里充满了无可抑制的强烈情绪，无从渲泄。
　　她竟然用那种口气提到约克。艾米莉娅愤怒已极，声音却依然平静：“我想，我们说到的，并不是什么野猫野狗吧？”
　　“咦？他难道不是你们德伯维尔家养了几百年的狗吗？”黛西这么回答，漂亮的眼睛里完全是轻蔑的笑意，“什么本城历史最悠久的世家，什么几百年沉淀的贵族优雅，不过就是靠着一只吸血鬼在暗地里护持而已。什么名门望族的淑女，这样的肮脏血腥，只怕连暗巷里的娼妓都望尘莫及哩。”
　　艾米莉娅听着她的辱骂，咬紧了牙，却无从反驳。
　　黛西又轻笑了声，继续道：“不过，我得承认，你们的先祖，运气的确不错。我查到那个召唤的魔法之后，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原来那些少女……竟然是你做的。”艾米莉娅一惊，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
　　与吸血鬼签订契约的办法，传到现在其实已经并不完整。而黛西作为一个外人，能查到的部分当然更加残缺，但她竟然就那样去做了，甚至不惜伤害那么多和自己同龄的女孩！
　　艾米莉娅睁大了眼，看着面前娇艳的女孩，觉得与约克相比，这个疯狂的女孩才更像一个恶魔。
　　“当然。说起来我还真应该谢谢你，我正沮丧的时候，你让那只吸血鬼来调查这件事，真是让我喜出望外。艾米你真是不谨慎，早就提醒过你的。既然是秘密，就应该藏得更好一点才是。不过，我看以你们家今时今日的财力物力，就算想将他藏得更好也是有心无力吧？”黛西挑起眉，声音里充满了得意，“设下机关，找到他的藏身之所，把他抓回来……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她的话让艾米莉娅头脑里突然一片空白。
　　……是她害了约克。
　　若不是她的担心，约克就不会去追查这件事，就不会落在黛西手里了。
　　这些自责的念头揪紧了她的内脏，像要碾碎一般，痛苦让她全身发冷，忍不住战栗。
　　艾米莉娅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你既然已经知道他是吸血鬼，既然已经抓到他，为什么还要抓我来？”
　　“因为他现在是个被契约束缚的吸血鬼，我要你和他解除契约。如果你肯乖乖合作的话，我就保证你毫发无伤地回去……”
　　……那个契约是不可能解除的，否则早在父亲那一代，约克就自由了。
　　艾米莉娅抬起眼来看着黛西，微微一皱眉，“是约克跟你说要和我解除契约？”
　　“是的。你意外吗？”黛西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显然你的王子已经厌倦了你。对他来说，我才比较有吸引力的那个。”
　　她查到的东西果然还是太少了。
　　既然约克在骗她，显然是有自己的打算，艾米莉娅自然也不会去戳穿。而且，约克会有这样一说，倒让她稍微放心了一点。
　　艾米莉娅叹了口气，道：“是的，黛西你年轻漂亮，又有钱有势，你明明什么也不缺，为什么一定要抢走约克？”
　　黛西端着酒杯，看着自己的倒影，笑了笑，“当然是为了青春！你有没有问过约克，他到底多少岁了？能将自己的时间凝固在最美好的年华，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你们德伯维尔家真是世世代代都蠢，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让约克给予自己永恒的生命。当然，约克本身也挺有吸引力的，他很英俊，不是么？”
　　她后面一句话艾米莉娅没听清，艾米莉娅完全又被她惊吓到了。“你想召唤吸血鬼是因为自己想变成吸血鬼？”
　　永远的舍弃阳光，永远以鲜血为食，只是为了永恒的青春，真的值得么？
　　“当然。”黛西说得理所当然。她丝毫也没有想隐瞒艾米莉娅的意思，艾米莉娅在她眼里，根本已经是一个死人。从她走进这幢别墅开始，黛西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出去。她已经为了这件事杀害了三个少女，不在乎再多一个，何况还是个她向来讨厌的家伙。
　　或者，等她变成吸血鬼之后，她会不介意尝一尝这位名门望族的淑女的血。
　　这样想着，黛西突然有点迫不及待起来。
　　她放下了手里的酒杯，道：“那么，亲爱的艾米，这就让我带你去见见约克先生并解除契约吧。”

　　约克被关一个明亮的房间里，由两个持枪的大汉看守。
　　他被一条银链牢牢锁在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上，周围是用圣水划出的法阵。
　　黛西为了抓他，果然是下过功夫的。
　　但其实这些东西用处都不大，真正对约克造成伤害的是那盏紫外线灯。
　　黛西调整了紫外线的强度和角度，所以虽然身上被照出了多处程度不一的灼伤，但并没有真正致命的伤害，甚至也没有伤到他的脸。
　　黛西袅袅婷婷走过去，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道：“抱歉，请再忍受片刻，在新的契约签订之前，我可不想有什么意外发生。”
　　约克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当然，我能够理解。”
　　黛西回眸看向跟在她身后的艾米莉娅，“我想你现在可以解除契约了。”
　　艾米莉娅在看清约克的瞬间，泪水便模糊了眼睛。
　　……她竟然这样折磨他！
　　艾米莉娅觉得呼吸困难，除了约克的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那些灼伤像是都刻在了自己身上，像被翻腾的岩浆烫过，全身的细胞都被烧焦了，痛得发不出声音。
　　“快点。”
　　背后的大汉推了艾米莉娅一把，她一个踉跄，栽倒在约克面前。
　　约克瞟向那名大汉，黑眸中寒光一闪，那名大汉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退了一步，等他回过神来时，约克的目光早已移到了跌在地上的女孩身上，轻轻唤了声：“艾米。”
　　艾米莉娅爬起来，伸手抱住他。
　　她现在没办法解救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地为他挡住紫外线的灯光。
　　黛西退开了一步，作为赢家，她很乐意大方地为艾米莉娅提供一点话别的空间。
　　约克轻轻吻了艾米莉娅的脸颊，在她耳边呢喃道：“我饿了。”
　　艾米莉娅踮起脚来，将自己的脖子送到约克唇边。
　　吸血鬼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了下去。
　　吸吮吞咽的声音让黛西又退开了一步，旁边两名大汉也露出了嫌恶恐惧的神色。
　　但在艾米莉娅耳中，这细微的声音就像是音乐，是她熟悉的温柔旋律，缓缓流遍了四肢百骸，与他和她的心跳同了步。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他身体里流转，一点一点，变成了他的力量。
　　……嗯，这就好。
　　这样就好了。
　　你能够活下去就好。
　　艾米莉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抱住了约克。
　　黛西并没有阻止他们，她以为这应该是解除契约的仪式的一部分。也许正要吸血鬼亲自杀死契约的主人，才能签订一份新的契约。
　　如果她知道她之所以能那样轻易的抓到约克，并不是因为自己那些法器的强大，而是因为约克已经太久没有正经进食的话；如果她能看到在艾米莉娅的遮掩下，约克身上那些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的话；大概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