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咖啡屋》仙度清兰

42、章四十二

　　“爱瑞丝，你真的决定要走么？”兰妮看着我，有些不舍与担心。

　　这是七月里的一天。距圣战之后已过了一个多月。我并非不想早走，只是从那天起我就病了半个多月。
　　我想要离开。现在我可以体会父亲的心情了。在病床上全身无力，昏沉沉中却不停地转动着这个念头：我要离开，离开这个地方……
　　曾经以为我可以忍受，现在我终于发觉，自己还是那么软弱。
　　我放弃了。

　　“嗯，兰妮，”我望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道，“我父母那次旅行后就定居在了法国，那是我母亲的第二故乡。已经说好了，我去找他们。”
　　兰妮伤心地看着我，又望望身边的蒙克斯。这位年轻人忠实而沉默的守在她的身旁。看着他，我对兰妮感觉放心了很多。
　　“实在对不起，”我微笑了一下，“我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我们……”兰妮又看了一眼蒙克斯，“决定推迟……大概到明年吧……希望你还能回来……”
　　“我尽力……”我轻轻说道，递给兰妮一张纸，“这是我父母住的地址，记得给我写信。”
　　“爱瑞丝姐姐……”鲁比拉住我，轻轻唤道。
　　“对不起……”我鼻子有点酸，内疚地扶住两位少年，“姐姐不能再照顾你们了……原谅姐姐的任性……”
　　“爱瑞丝姐姐，”艾尔托低声说道，“你要多保重……”
　　“爱瑞丝，”兰妮开口说话，“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兰妮姐姐，”鲁比勉强笑了一下，“谢谢！不过我们已经长大了。”
　　“我们只要想到还有姐姐你们这样的亲人，”艾尔托接话，“我们就很满足了。我和鲁比还是要返回圣域去。”
　　“……”我沉默，然后弯腰扶住他们的肩，正视着他们，“艾尔托，鲁比，看着我的眼睛，答应我绝对不做超出你们能力的事。”
　　少年不吭声，终于，艾尔托抬起头来：“爱瑞丝姐姐，我们答应你。我们现在明白了……”
　　“好孩子，”我搂住他们，“你们就象我的亲弟弟一样……多保重自己！姐姐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我又转身望向店堂。
　　鸢尾咖啡屋……
　　小巧的桌椅，精致的小摆设，娇嫩的花束……窗帘被微风吹起，轻轻地飘起，又轻轻地落下……这里有着我的快乐、梦想、憧憬与爱恋，也到处印满了悲哀、伤心、绝望与忧郁……
　　我抹去了父亲的悲情与幻灭，却在同时，又开始了自己的……
　　原来这种悲伤根本是无法除去的。
　　我曾经多么天真。
　　希望兰妮他们能够把这个店真正变个模样。

　　我伸手小心地取下墙上的吉它。
　　用手拨了一下。弦已经有些松了，滑出了一串不成调的音。
　　我轻柔地抚摸着吉它，脑中又浮现出那个轻松地弹奏着曲子的人，修长的身体随便地靠在高椅上，一脚点着椅的横杆，一脚落在地上，清亮而磁性的声音哼唱着民谣，俊朗的脸上是那愉快而洒脱的笑容……

　　呵呵呵呵……兰妮脸红了哦……米罗你太适合唱情歌了……
　　讨厌啦，爱瑞丝……你怎么老这样……不过米罗，米罗，再唱一首吧……但是……得是别的歌……
　　好啊……那想听什么呢……
　　随便啦……
　　好……就这首吧！我挺喜欢的……
　　先喝点东西！
　　多谢啦！兰妮……嗯，这就开始了……

　　隐约中，我仿佛又听到米罗的歌声在屋里回荡，萦绕不去……

　　****

　　我又回到了这里
　　我又回到了家
　　这里有湛蓝的天空
　　和朵朵洁白的云

　　我又回到了这里
　　我又回到了家
　　这里有美丽的大海
　　和那无边的岸

　　盛开的花儿对我笑
　　葱郁的草地在招手
　　成片的羊群咩咩地叫
　　漂亮的少女在歌唱……

　　古老的神殿矗立着
　　我想它一定有着很多故事
　　在等待有人听
　　我想听

　　流浪的诗人在树下
　　人们都在围住他
　　和着里拉琴
　　听他诉说
　　听他吟唱
　　那古代英雄的事……

　　我又回到了这里……
　　我又回到了家……
　　我对你是多么的依恋
　　多想守在你身边……
　　永远守在你身边……

　　我又回到了这里……

　　****

　　我抓紧吉它，琴弦陷在了手指里，忍住，忍住，我不要哭！我不要！
　　转过身，我慢慢对兰妮说道：“兰妮，这把吉它，我想要带走……”
　　“嗯。”兰妮点头，“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而且米……”她没有再说下去。

　　我们走出屋子。
　　“我的东西都已收拾好了，”我对兰妮说道，“你帮我寄一下就行了……还好没什么东西，主要是书。万一真有遗忘的，就算了……”
　　“嗯”兰妮点点头，但还是一副担心的表情。
　　“今天的飞机票，我现在就打算走了……”
　　我背起自己的小包，还有吉它。
　　“让我们送送你吧！”兰妮说。
　　“不了……兰妮，那样的话又要难过好阵子……我可不想哭着坐飞机……”我牵动嘴角笑了一下。
　　兰妮看着我，点了点头。她知道我的脾气，所以不再多说。
　　但随后她拉起我的手，又看了一下蒙克斯。蒙克斯便拉起艾尔托和鲁比：“我们先一起待会吧，她们有话要说呢……”
　　我们俩便走到一旁。

　　“爱瑞丝……”兰妮担忧地看着我，“答应我，你一定要过得好好的！”
　　“我知道……”
　　“爱瑞丝……”兰妮美丽的蓝眼睛中印上了我消瘦的影子，“还记得么，你曾说过你是看得很清楚的！所以你一定不能……”
　　看得很清楚……我记得我说过兰妮，说她沉迷得太深……现在看来，真正看不清楚的是我自己……
　　“兰妮，”我回避了话题，“我都差点忘了……”
　　我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袋子，那是加隆留下的东西。我倒出两颗珍珠来：“兰妮，我没别的东西好当礼物，这就算是吧……”
　　“不可以！”兰妮推了回来，“你自己保留它们吧……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我们可以拥有的……”
　　我沉默，收起了珍珠：“我明白了……”
　　“兰妮，”我又说道，“蒙克斯是个好人，你们会过得很幸福的……咖啡屋就交给你们了……”
　　“爱瑞丝，等你好了记得回来看看……”
　　“我还欢迎你们去法国度蜜月呢……”
　　“爱瑞丝，多保重自己……”
　　“兰妮，把店名改了吧……换个你喜欢的……鸢尾花……太伤感了……”
　　“……我明白了……”
　　兰妮眼中突然涌出了眼泪：“爱瑞丝，把一切都忘了吧！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我很担心你啊……”
　　一切都忘了……我能么？就算我想……也做不到啊！
　　“别哭了……”我用手指抹去兰妮的眼泪，“搞得又象是我欺负你了，我们的兰妮不一直都是幸福的小未婚妻么！好好的生活……不要担心我。”

　　我拉着她的手转身走向蒙克斯他们。
　　“蒙克斯，”我看着这位高大憨厚的年轻人，“照顾好兰妮，我祝你们幸福！”
　　“我知道，”蒙克斯话不多，“你多保重，爱瑞丝。”
　　“艾尔托，”我望着两位少年，“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别哭！鲁比！你是个男子汉，不可以轻易掉眼泪！”
　　艾尔托拉住鲁比，严肃地点点头。
　　“那再见了……”我转身冷静地说道，“我的朋友们……你们多保重……”

　　***

　　真的要走了，离开这个生我长我的地方。
　　我在人群中行走着，有些茫无目地。
　　飞机要到晚上才起飞，我还有很多时间让自己再看一眼雅典。和兰妮她们没说真话，只是因为，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