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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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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好无损的被送回园中,连吉雅自己都没想到会经历这一来回的奇事,还以为他性子疏离冷淡,就算是不要她的命也会好好磋磨她一番。
但人就这么好好的踏进园中,半点也无损伤。吉雅拢着大氅知道这身衣服绝对会引发议论,于是脚踏进陌桑园的一刻,飞也似的逃离众人的视线钻回了自己屋子。
可便是自己无意显露,刚才被小轿接走的事也在姑娘们之间传开了,刚进屋子,就见三两个江南女娘正围坐在萨日娜身边,平日里和她不甚亲近,今日倒是有时间来打探些什么。
见她进屋,女娘们霎时围过来,在她身边将她上上下下好好看了个遍。
“姑娘这大氅是陛下赏赐?”
吉雅不适非常,脱去大氅将它整理好放在一边才道。
“是赏赐的。陛下看我来时穿的不多,于是便随手赏了手边的一件袍子。”
这话就有些敷衍了,任是谁都能看得出这大氅便是皇室也凑不齐几条出来,玄狐本就少见,这样纯黑的皮毛凑成一件大氅出来怎么也要十来只,真真可称得上价值连城。
这么珍贵的东西随意给了一个梨园舞姬,说出去可没人敢信。
见诸位若有所思不肯罢休的样子,吉雅直感觉他给的是个烫手山芋,自己留也不好解释,说也说不清楚,只好称自己劳累请了女娘们出去明日再聊。
人走得差不多,吉雅环顾了一圈,只见萨日托娅床上并没有人,也不知人去了哪里,今日之事她还没解释,也不知会不会叫她心生怨恨。
两人之间本就有嫌隙,经过此事只希望不要徒增怨怼才好。
萨日娜则完全没在意少了一人,趴在床边抚着玄狐皮像是看到了奇珍异宝一般两眼放光,吉雅看她兴致昂扬,顺势坐下来将她拉到身边。
“吉雅,真是陛下赏给你的?”
萨日娜知道些内情,吉雅也不愿瞒她轻轻点了点头,引得小姑娘连连惊叫。
“那这么说,陛下和你是要重修旧好了?”
她慌忙摇头,“绝说不得这些!我与陛下现今只是故人而已,陛下统御万里操劳政事无心于我,且他宽宏大量饶恕了我曾经的事,这次只是跟我说日后好好练舞为国效力才给的赏。”
原来是这样!萨日娜不知道他们背后的事情,只以为吉雅曾经逼婚陛下,而陛下如今开恩原谅了吉雅,并送了件衣服而已。
说了就信,她如此单纯的性格倒是给吉雅些喘口气的空间。
萨日娜跳下床去说也想穿穿看这衣服有什么特别之处,吉雅本不在意这些,便由着她去了。
如今,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他炙热的怀抱,从前只觉得他整个人犹如清风冰壶玉衡,再见却没想到他变化颇大。身为君王,身上不可避免带着些纵横捭阖睥睨天下的威慑感。但变得更多的是他的眼睛,他如今眼里不再带着润泽的笑,反倒多了些无可奈何。
但终归不是一路人,从部族被剿的那一天起,他们两个早就已经再无可能了。
眼瞧着萨日娜身着黑袍在眼前转了一圈,吉雅苦涩的想扯出一分笑意来,还没来得及应上萨日娜的话,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不知这时候会是谁来,茫然打开了门,只见对面站着的女娘,眼中带着狡黠的光彩踏进门来。
还未出口,手已经摸上了萨日娜身上的大氅。
“我还以为陛下召了萨日托娅去殿前是要给她恩赏,没想到最后得了赏赐的是你呢!”
吉雅知她今日没如愿被召,心中肯定不爽,但她也不欲多生事端,浅浅的想要安抚几句。
“并不是我受赏,实在是以我一人代表了漠北归顺诸族,陛下念着我旧部的事不欲叫我多心,这才给了赏赐。”
卓青环怎么可能相信这等拙劣应答,她乌兰吉雅同萨日托娅不都是漠北一族,怎么前一个去的托娅没受赏赐,偏她一个不曾上台的受了赏,还是如此珍贵的玄狐大氅。
“是吗?”她浅笑着,一双眼尾飞扬的桃花眼,看得人心神荡漾,笑起来更是有些亦娇亦嗔的风韵。
“可是听说被召的不止一个,怎么前一个去的没有赏赐,反倒给了你这后去的?”
吉雅知道躲不过去,直言自己也不知情。
卓青环却不打算放过了她去,笑意盈盈的绕到她面前,像是不经意的凑近在她身上轻嗅了一下。
“龙涎香……这味道恐怕不是轻易能沾上的吧?陛下召你真的只是赏了袍子再没说其他吗?”
吉雅这下真的无话可说,也没料到卓青环竟然会讲的这样直白。听她语中深意,萨日娜也震惊的望向她,门外看热闹围作一团的女娘们具看向她,臊得吉雅脸上通红一片。
强撑着她辩解道:“许是待的久些不经意间染上了,陛下真的只是体谅我漠北生活艰难。”
就说刚刚不应该要,吉雅想着哪怕下了轿将这袍子留在轿中,也好过现在被众人审问。
尤其卓青环,她本就是奔着受召去的,结果反倒阴差阳错的叫自己拦了路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今日这事怕是要没完。
听她还不欲说实话,卓青环脸色一哂,“吉雅,你这就没意思了!都是梨园宫人,彼此亲疏远近的进了这梨园就都是姐妹,你若是得了陛下垂青不如实话告诉我们,好叫我们也有个准备。”
连连逼问下,吉雅想有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她闪着杏眼终是不准备再同众人解释什么,说来说去也不可能有什么改变,她刚刚才拒了皇帝的好意,往后从他那里得到的怕尽剩下磋磨,哪里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吉雅定神淡淡开口:“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去问陛下,我已经再没有什么能说的了。”
被她猛然顶了回来,卓青环那张绝丽姣好的脸略微有些扭曲,但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脸色。
“你看,也不是多大的事,只是希望你日后若有出息别忘了梨园姐妹而已。”
说着往门口迈了一步,走到她身边时还侧脸同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姑娘这异族的身份还真是方便,轻轻松松就能与当今陛下见面,该说你本就好命还是……用的手好手段呢?”
已经是明晃晃的讽刺,吉雅知道往日她就与她们不对付,本不想跟她结仇,这事以后恐怕是想避也避不得了。
人讥讽一笑走了出去,吉雅这才长呼出一口气,萨日娜将门边看热闹的都赶走关上房门,凑近来坐在她一边道。
“这女娘好不讲道理,明明她自己也想被召见,怎么不见她说自己好谋划呢!”
吉雅叹了声,看向她身上的大氅。他还说什么反正自己都习惯了,可她什么时候习惯这些讥讽嘲弄的事了,果然是不想叫她好过才给的赏!
本来就没多少的好念想,此刻更是给他加了层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新印象。
再见面,他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好似将往日发生在两人中间的事都抛了去,连曾经冷漠无情的样子也换了几分。说不准是他如今得闲性子也大改,还是又换了个面皮想继续骗她。
吉雅没上台这一天却比上了台的还累,然进了梦乡,这个混账皇帝还是没放过她,直缠着她好几夜,每夜都是扰她到了天明才叫她堪堪睡好。
本以为卓青环计较着小年夜的事会给她使绊子,然而日子过得飞快,眼看着快到除夕也不见她还有什么动作,吉雅以为她虽然面上过不去,但内里却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不愿意做些暗地里的勾当,对她的印象反倒好了些。
这日姑娘们正在大乐堂练习,只听门外传来一阵登登疾跑声,众人不明所以的望过去,原来是教坊使拿了陛下钦点的册子跑了回来。
以前只觉得苏使是个不留情面酸利非常的性子,这一个月过去,倒是察觉到了些他这人可爱有趣的地方,如同此刻风风火火的躁气,生怕办砸了差。
见他今日也是慌忙的进了院,女娘们凑在一起拦在他进殿的路上笑道:“苏使今天又拿了什么回来?怎么这样着急?怕是陛下又点了什么不熟的为难我等吧!”
说着已经笑作了一团,苏使哎呦一声慌忙拨开她们,站在殿门口喊了吉雅三人过去。
“陛下这次特意点了一支《白翎雀》,要你们漠北来的姑娘们展示才艺,除了你们三个,还要再来六人伴舞。”
说着看向屋中剩下的女娘们,“你们之中有谁愿意为她三个伴舞?这《白翎雀》必要多些人才好看,再来六个我看约莫就足够了。”
苏使想得好,以为女娘们个个技艺精湛,跳起北边的《白翎雀》应是不需要多少时间适应,再说只从三十四个女娘中选上六人简单的很,只要跳得不差,京城的贵族们都没见过想必也不会挑出什么错处来,这等简单的差事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挣破了头去。
谁料到他说完这事许久,等了许久,竟然一个自告奋勇上台伴舞的都没有,教坊使诧异的以为自己没说清又讲了一遍,还是没人肯上台去。
这就纳闷了……他没想到这等好差竟还缺人,女娘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抱着袖躲着苏使的目光。
吉雅站在他面前深知姑娘们的意思,将教坊使拉到一边去无可奈何的开了口。
原来,这江南的女娘们自视甚高,教别人跳自己地方的舞可以,但是要她们去学本就看不上的草原舞蹈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之前的那支《菩萨蛮》虽也是异族舞蹈,但众人间没有西域来的舞娘,学也就学了,众人都是一样的。
现在要她们去拜之前嗤笑了那么久的漠北三人学舞,任是谁脸上都挂不住面子。
教坊使听了长长哀叹一声,“我还以为我当初说的各位姑娘们都听了进去,只当梨园是一体的,现在看来……”
说完又长叹一声,向着吉雅展开自己手里的册录,指着其中《白翎雀》三个朱笔大字哀声道:“这是陛下亲手写的,目的就是要从你们的舞中看到漠北与中原融合的缩影,这次大年夜不只有百官,还有收服的近五十多个部族首领会参宴。这次正是向他们展现我洛梁新朝包容万象一视同仁的好时候,若是上台的只有你们三个,或者女娘们上台却没表现好,我们这次恐怕真的会闯下大祸!”
眼瞧着那赤色的三个大字,吉雅知道这是他特意给她的机会,好像在说不是要回报他,那就用新年夜的这个机会报答最好。
这样的话,吉雅怎能不接住这次天大的好机会,若是她这次表现的好,或许在这宫里也有了一个身份能堂堂正正的活着,不用担心别人再乱嚼舌根议论她的事。
她有了这个念头,头脑一下子灵活起来,登时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凑近在耳边同教坊使说了这事,连苏使也夸她聪明,两人若无其事的回到大乐堂内,苏使半点没做停留将卓青环喊了去。
眼看两人在众人灼灼追视下去了偏殿议事,吉雅知道这事已经成了一半,诸位女娘们在小年夜已经遭过一次他俩的小伎俩,这次肯定不愿意再束手看着教坊使这么偏心帮着她。
果然,人走了一会儿,殿里渐渐起了些嘀咕声,再过一会儿甚至有愤而不满的骄横嗔出了口,吉雅趁着这时拉住萨日娜高声也叫了声哎呀。
“你说我们漠北这次本有机会能得到陛下嘉奖,却偏偏凑不够这九人,陛下上次就跟我说除夕夜若是表现得好还有奖赏,只是这次连台都上不了,不知道会不会叫陛下失望……”
果然话毕就有了三两个女娘们凑到跟前加以安慰,吉雅也就顺势提起要不要帮帮她们,于是这一个加了进来,剩下六人倒是凑得简单,甚至后面来晚了的彼此之间还暗暗较量上了。
吉雅面上未露心里却略有腹诽,人人都是逐名趋利的性子,这时候太显清高反倒不好,做人还是要多变通才能活得舒服些。
等到苏使领着卓青环从偏殿走出来,吉雅高声唤了他声。
“苏使,人我们已经凑齐了,现在就开始排舞吧!”